小祥離仇家們近,離沈振中遠,如果不考慮雙方實力,仇家們正處于沈振中他們的包圍圈里。因著沈振中失控的一嗓子,仇人們紛紛看向他。沈振中一巴掌把身邊的模特們排散了堆,迎著他們急沖過去,同時,他喊了一聲,“阿毛!”
阿毛跟著沈振中跑了幾步,在兩邊的人即將交匯的時候,他一躍而起,踩著沈振中的后背,又騰空了幾米,越過那些吸血鬼撲向了小祥和可愛。小祥把可愛放到一邊,伸出雙手接住阿毛,幫助他穩穩地落了地并且掉了個頭。至此,他們一頭一尾和幾倍于他們的敵人打成一團。
江玉芬不需要親自上陣,她身影飄動,來到落單的可愛身邊。可愛把符紙捏緊,正盼著來個吸血鬼對她出手,嘗嘗七情殺符的反彈之力。
江玉芬近在咫尺,可愛的身體莫名緊繃起來,她有七情殺符護身,是不用怕她的。然而,江玉芬握住起了可愛的左手,她竟然毫無殺意,激發不了七情殺符。江玉芬的手冰涼地像玉雕成的,她從撫摸輕揉重捏,似乎在幫可愛看骨相。可愛手背粗糙,是自己折騰出來的,掌心細膩,是有人愛護。江玉芬手上生活的痕跡是恢復不了。
“你要是抓住我當人質,他們肯定當場認輸,為什么不這么做?”可愛小心翼翼地鼓勵江玉芬,只要她流露出惡意,動了殺心,弄破可愛一點兒油皮,七情殺符都會變成防護的盾甲。
江玉芬并不看她,也不愛看她,“他應該很看重你,我不想知道你在他心中有怎樣的地位,我不想成為傷害你的人,而且,他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我覺得不大對勁。你算不上是威脅,我們也沒有仇怨,就一起看看,結果如何吧。”
可愛捏著符紙,緊張的右手出汗,聚力念咒既要時間也需準頭,對于快的影子都看不清的吸血鬼,除非是對方配合。她心里忽上忽下,兩個人挨的這么近,現在要是拿出定身符,假裝甩開她的手,能不能順勢貼上一張。
江玉芬一揚手,在她眉心抹了一道血痕,這輕描淡寫的一下子同樣是了無殺意。可愛從胡思亂想里反應過來,不好,吸血鬼的惡血把她的神識封住了,法術動用不了。抹血的殺機藏在九曲十八彎里,七情殺符也是呆的,就這樣被蒙混過去了。可愛心中一凜,二十年前,黃家村的人在暗中窺探,又知道多少,江玉芬去過黃家村,她知不知道,自己是會用法術還是歪打正著。
“黃家村的人把所知所聞都告訴我了,小姑娘,你還有什么法子。”江玉芬腰肢一擰,優美地移開兩步,和可愛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避免可愛急了,會上來抓頭發撕面皮。可愛捂住胸口,捂住七情殺符和心跳,她只有這一個機會了。
雙方交起手來,小祥被擊飛到墻上,落下來時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他右手手指斷了,擊飛他的大力他收不住,在碰到墻之前手腕用力緩沖了一下,小祥富有遠見卓識,他們賠不起墻。
沈振中沒想到血和酒一樣,越陳越有效力,年輕吸血鬼的血自然比不上上百年的吸血鬼。不知道誰抓破了墻上的塑料布,后面還沒裝好窗戶,是個完全的大洞,一陣裹挾著雪花的寒風卷進來,沈振中率先從洞口跳下去,他不能把這里作為戰場,弄壞了什么他都賠不起,他不能給可愛留下債務。
所有參戰的吸血鬼紛紛姿態優美地隨著他跳落,可愛急著去撳電梯按鈕,江玉芬已經扶著她的腰,跟著隊伍跳了下去。
沈振中在瓦礫堆里選了一塊開闊的空地,站定了。黃家村的人都是農戶出身,除了吸血鬼的本事并沒有多余的能力。江玉芬帶來的人也是從中看不中用的人堆里挑出來的,仗著速度快力量大,沒有特別技巧。他們還有個致命的弱點,怕死,遇見比自己更慫的才能強起來。沈振中他們可不一樣,沈振中學過武術,阿毛混過街頭,從來沒人敢招惹小祥。他們不僅打過架,還打過仗的,動起手就知道了,身形靈活,經驗豐富,會判斷下一步攻勢從哪邊來,絕不是黃家村那樣好啃的骨頭。只是仇家人數更多,夜還長,耗也能把他們耗死。
圍攻小祥的吸血鬼對著他有點無處下手,這些吸血鬼是江玉芬帶出來的,身高和沈振中相當,在普通人中算鶴立雞群。然而,一寸長,一寸強,小祥自身就是最強兵器。只要有人靠近小祥,他慌亂地一腿踢過去,還是左右腿開弓。等他們要跳起攻擊小祥的要害,還有阿毛蹲在小祥肩膀上,趁機去抓來人的天靈蓋,他倆組成了一個不但下盤特別危險,還是兩頭四臂的搏擊怪物。阿毛研究出來的無賴打法,別有奇效,能周旋上一段時間。
吸血鬼的混斗掀起十幾道勁風,把柔風細雪化成暴風驟雪,倒刮在可愛臉上。打成一團的塵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一旦人影停頓下來,那是分出了暫時的勝負。可愛臉色大變,有點點鮮血飛濺到晶瑩的雪地上,似飄落了瓣瓣梅花,她關心的人當然是弱小可憐又無辜。
戰團旋轉很久,停了下來,和沈振中對戰的吸血鬼中有一個不走運的踉踉蹌蹌退了出來,向后砰地仰倒在地上,被圍在中間的沈振中倒是筆直地站立著。
可愛胸口先是一松,還來不及欣慰,然后又是一緊。沈振中一只手握成拳頭,血從指縫里滲出來,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雖然血勢洶涌,血卻不是沈振中的,另一只垂著的手才是問題。
他的右臂已經斷了,站成雕像,藏在袖子里是看不出來,只要再來一次,大家都就明白了。他高聲喊了一句,“我沒事!”專門去安可愛的心,可是那條胳膊十分不給他做臉,突然暴長了一截,是皮肉連著的地方支撐不住了,一長一短的胳膊,就連平日缺少幽默感的沈振中,在生死關頭都想笑一笑。
直來直往的,沈振中根本不是那個吸血鬼的對手,那個吸血鬼也是這樣想,所以他既死的不冤,也不瞑目。他料不到沈振中會犧牲了一只手做誘餌,在他以為找到了破綻,全心全意要從那里攻破的時候,一瞬間把自己的左胸暴露了出來。
沈振中等到了機會也抓住了,掏出了那個吸血鬼半顆心臟,但是現在他也僅剩下一只手了。他又不是千手觀音,無法故伎重施,這種程度的重傷要復原至少要日月一度,到下輪攻擊,他還有什么可以犧牲的。
其余暫時被震懾住的吸血鬼看清形勢,已經又向他圍上去了,他大喝一聲,提振精神,既然可愛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他只管放手一搏。
沈振中行動中刻意背對著可愛,在他又化成一團影子前,她還是看清了,他的羽絨服在左胸處裂開一道縫,羽絨都露出來了,從下往上劃過去的,斷在他心臟下方,敵人自然是沖著他的心臟去的,還好他能及時下腰向后仰過去,再高一丁點兒,他就到此為止了。
上一輪沈振中是贏家,但他感到很不好,他有各種不良的生活習慣,酒精煙草一樣侵蝕吸血鬼的身體,大家對他的咳嗽聲習以為常,反正身體會自己慢慢修復,理它干什么。他對這具不再是自己的身體滿不在乎,他讓身體吃的虧,在開始報復他。
江玉芬仍舊站在可愛身邊,不遠不近,她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喊道,“只要你殺了他們三個,跟我走,過去欠我的就一筆勾銷。”
“我會用我最珍貴的人換我的這條不值錢的命?里外里都是我吃虧,你當我是傻子。”沈振中仍舊是傲慢不懂人事,一如當年,江玉芬失神,仿佛往日情景重現,只是,這一次圍攻他的壞人是她。
她的矛盾在互擊,想馴服他,讓他向她低頭拜倒在她裙下,又希望他永遠高高在上,對誰都不屑一顧。她有多久沒這么渴望過一個人了,她現在什么都有,也什么都不想要,無數個夜里,她的長指甲難耐地抓破皮膚,抓破絲綢床單,怎么這些以前她向往的東西有了,她還是覺得沒意思呢。大概是因為那些都是死的,而沈振中是活的吧。
沈振中沒有對她一見鐘情,如果她不那么毛躁,慢慢去磨,是不是也有機會呢。她應該纖弱純潔的出場,等他主動伸出手來,先在他的心上打出一個缺口,等她生了根,根須牢牢地盤踞著,生長出遮云蔽日的綠蔭,開出嫵媚艷麗的花,到時就由不得他了。她有得是對付男人的手段,他畢竟只是個男人。
為什么這么心急,一刻等不得,因為她內心深處,知道自己就算重活一次,身家清清白白的,也配不上他。只有金發藍眼睛的吸血鬼不知道她的過去,當她是東方公主。
江玉芬開始是到他的學校,尋找新鮮有趣的食物,一眼看見沈振中,不是因為他是中國人,他在什么人中間,自然把什么人變成雞群,像書里畫上的斯文俊秀公子。她這么多年看熟了洋人,一下子又不習慣了,太粗糙,太鄙俗了,毛色眼睛和動物一樣。
她不敢上前和他說話,他總是看著前面看著高處,看著遠方,看不到她,他從來不漫步,幾乎時刻在疾走。這樣的男人,他不知道認識多少和他年貌相當的世家小姐,當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不過現下他在國外,身邊沒人陪,說不定是我的緣分到了,我要和他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她沒有別的辦法,她后來反復把這件事想了又想,她沒做錯,她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