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御始終盯著崔元：“我聽到的版本并不是百分之百實現，而是百分之五十，你的孩子大概被騙了。”

“不，不一定。”崔元搖頭：“我之前和你的想法一樣，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相信這世上有詭。”

“永杰是六年級，小學老師要求學生寫日記，他也有寫日記的習慣，在他失蹤的前一天，我發現他日記本上寫著愿望，而內容則是以后不用上學，也不用見到我，紅色油性筆寫了滿滿一頁。”

男人靜靜看著走道，抽煙讓他的嗓子有些低沉。

“不用上學，也不用見到你？”

陸御有些驚愕，現在的崔永杰確實不用上學，而且也不用見到自己的父親，因為他已經失蹤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愿望確實是實現了。

“還有更怪異的一些事。”崔元吸了口冷風，他說話時總是喜歡眺望遠處：

“總之，很長一段時間，永杰都變得有些奇怪，他總會偷偷摸摸跑去附中許愿，當時附中已經廢棄，他才十二歲，我想肯定是有人帶著他去的，于是我就跟了他一路，結果發現永杰一直在自言自語，就像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樣，其實我什么都沒看到。”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是一只詭帶他去的附中，那個南姜一中的學生恐怕已經死了，當然，之前我并不相信有詭。”

“我以為是永杰精神出了問題，他一個人進了荒廢的附中，我當時也跟了上去，但很奇怪，他只是一個孩子，走的卻出奇的快，進入教學樓后，沒多久我就跟丟了。”

“我在教學樓里找了一路，最終卻發現永杰已經走到了實驗樓，而他滿臉笑意，身后多出了一個背包。”

“書包鼓鼓囊囊，里面裝滿了東西，我沖上去扯下了他的背包，背包很重，里面裝的居然是百元鈔票，永杰被我嚇到了，他一邊哭一邊說東西都是他的，他還希望我不要管他，他說他想要換一個爸爸……”

崔元又抽了一口煙，嘴里發出沉沉的嘆氣聲。

“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他之前就有些叛逆，自從出現‘墻’這件事后，永杰就像撒手的風箏一樣越飛越遠，追根溯源還是我沒抓牢。”

聽了這些話，陸御對后續的事情更加好奇：“按照我所得的資料，你似乎時常毆打自己的孩子？”

崔元點頭，他并沒有隱瞞的意思：

“自從許愿之后，永杰就像抽了大煙一樣，我把他換來的東西都燒了，包括那來歷不明的錢，當時我看到那么多錢心里不是喜悅，而是恐懼，仿佛書包里裝著的是滿滿一袋冥幣，專門為永杰準備的冥幣。”

“后來，我帶著永杰去看心理醫生，還去找了道士和尚，都沒用，他還是每天渾渾噩噩的，滿腦子都是‘墻’，不去上學，甚至絕食，他看起來真的像一個瘋子。”

“我想，會不會我找到源頭摧毀它，永杰就會恢復正常？”

“我也確實這樣做了，我帶著永杰去了附中，我想找到這面墻，炸了也好，砸爛也好，總之就是想找到它，但永杰說他要等姐姐來，他說他一個人去不了有墻的地方。”

“一個人去不了？難道說必須要有詭的帶領才能找到？”陸御疑惑問道。

“不清楚，總之我沒有任何收獲，而且在附近的旅館里住了沒幾天，永杰就失蹤了，更為奇怪的是，我發現永杰的日記本里新寫了一句話，他說他很餓，想吃東西。”

“也就是從這里開始，我漸漸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詭。”

“因為旅館的監控里永杰根本沒有回來過，我的屋子前也沒人進來，但字跡是新鮮的，甚至還沒干透。”

“我試著在筆記本上問他，問他在哪里？”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筆記本的下一頁真的有回復，上面新寫了一句話：

我好餓，把食物放到實驗樓的七樓。

這件事太奇怪了，我不敢貿然行動，于是報了警。但是警方對附中調查了很多次都沒有找到永杰，聽小道消息，這所學校某些地方是活人看不見的。”

“雖然搜查無果，但我從警方那里得到一條線索，是關于自殺在實驗樓的女學生，也就是現在的無腿女，按照警方給的線索，大致能推斷出無腿女死前許下的愿望。”

“而她許的愿望，就是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能出名，成為屏幕前萬眾矚目的明星。”

陸御回想起無腿女的經歷，不由感嘆：

“這么說的話，她的愿望也實現了，車禍后截肢，又以一種十分怪異的方式死在了學校，她真的出名了，上了新聞，上了頭條，可惜屏幕前的她并不是光鮮亮麗的明星，而是一具打了馬賽克的尸體。”

崔元點頭：“對，這面墻就像是魚餌，一開始給的好處，為的就是隱藏后面致命的鐵鉤。”

“不過，我想我或許也上鉤了。”崔元苦笑一聲。

“我不肯離開，隔三差五送些食物到實驗樓里，一開始只是普通午餐，后來，日記本上的內容越來越過分，成了一條活魚、一只雞、甚至活的貓狗……我放到實驗樓七層后，第二天它就會消失，但我從沒見到永杰的影子，迄今為止，我都不清楚吃掉這些東西的是人是詭。”

“我想，他會不會還在恨我？畢竟我并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毀了他的玩具，燒了他的錢，毆打他，把他綁在家里……即使他變成了詭，也依舊不肯見我。”

崔元轉了轉眼珠，看向陸御的方向：

“我待在這里有十幾天了，我現在都不清楚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用宿舍樓的墻和筆記本給他道歉，求他回來見我一面，可是他從沒出現過，不過就在今天早上，我重新翻開日記本，原本正常的日記本上到處寫著‘墻’這個字。”

“是永杰的字跡，我認識。”

頓了頓，崔元掃過陸御身后半開的門：“筆記本的最新一頁，他寫了一句話，永杰說如果我抓來活人給他做食物，他就肯回來見我，結果今晚你們就來了。”

“很奇怪，我像是被這字體控制了一樣，明明知道是犯罪，可我還是照做。”

崔元扔掉手里的煙，他用鞋底碾滅了煙段：“或許是出于父親的本能，也或許是詭物對我精神產生了影響，總之，幾乎成為行尸走肉的我，選擇用人命換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