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里爾的巨款、黑袍、還有天上掉下來的惡靈。

一切都在這一刻串聯起來。

羅杰看向站在自己屋子里的瘦高男人，注意到對方身上的黑袍上繡著深紫色的圖案與其他人都不相同，片刻后，他才恍然大悟式地說道：“哦，原來我是邪教徒。那個惡靈是我自己要它找上我的？”

“惡靈？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那是我主卡恩斯的眷者，它聽從召喚而來，你要為它獻出身軀，而現在……你做了什么？你拒絕了它？你背叛了我們，你以為躲起來就可以高枕無憂，我們將找到你，審判你，將你先給我們的神。”瘦高的影子正緩緩轉過身來，發出陰冷的獰笑，“你要為你的褻瀆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黑暗里，其他邪教徒發出陰冷的回應。

“審判！”

“審判！”

每一道聲音都很低，匯聚在一起，顯得格外恐怖與陰冷。

伊莉斯在微微發抖，羅杰想了想，向前邁出了一步，仍一如既往的平靜說道：“首先，我沒有躲起來；其次，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為它獻出身軀？你怎么知道我現在還是之前的邪教徒羅杰？你有什么資格審判我？”

說話的時候，羅杰的手已悄悄摸向腰后的銘文手槍。

“我有什么資格審判你？呵呵，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我是瓦倫丁城‘暮光會’的首領，除了我主派下的眷者，在這里，我有資格審判任何人……至于你……”瘦高的男人發出陰測測的笑聲，他微微壓低身軀，向羅杰的位置靠近：“我能聞出你的氣息，那貧民窟雜種的味道太濃重了，簡直令人作嘔……”

他想要在羅杰臉上看見那種惶恐的表情，陰冷的笑聲、恐怖的威脅、迫近的死亡，這是對瀆神者的懲戒，也是他的樂趣之源。作為暮光會在瓦倫丁城的首腦，他無法容忍自愿獻身者在最后的儀式里反悔，他不知道羅杰是怎么中斷惡靈儀式的，但他知道，這是對他們偉大的主卡恩斯的褻瀆，是對他這個首腦的羞辱，他今天要讓這個貧民窟的雜種體會真正的審判。

重要的儀式被這樣一個雜種搞砸了，他絕對不會輕饒！

“我保證，你將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哭下度過此夜，我主的意志將在你的身上重現，你的軀殼，靈魂都將成為……”瘦高男人說到這里，卻是有點說不下去了，因為羅杰太淡定，他說了這么多，對方還是那種面無表情的狀態，完全沒有半點的恐懼神情，明明他身后那小姑娘都抖的不行了，唯獨羅杰仍十分淡定地站在那里，看樣子似乎還在沉思著什么。

這時候，在那個瘦高男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羅杰甚至還左右轉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周圍圍攏的邪教信徒們，想了想，問道：“這么說，如果我審判你，就能證明我是卡恩斯的眷者，是瓦倫丁城暮光會的新首領？”

也許羅杰太過淡定，也許是他這時候還在不斷發問，那個瘦高男人聽到這番話微微愣了愣，他看了羅杰一眼：“這問題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在關注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拒絕神靈、拒絕暮光會會有什么后果？”

“不會比被判死刑更糟。而且死亡的感覺我也體會過了。”羅杰仍十分鎮定，他的語氣、神情從始至終就沒有過任何的變化，而且，他直接當著對方的面兒數了一遍肉眼可見黑影的數量，至少在八個人以上，他微微點了點頭，道，“這么說，我剛剛說的是對的了？只要我審判了你，我就能證明惡靈已經降臨在了我的身上，證明我是卡恩斯的眷者，我就能統治教會？”

一百個信徒完成的捷徑，擺在了面前。

“如果你是我主的眷者，當然……”瘦高男人說到這里，看著羅杰那異常鎮定的表情，那樣子，簡直像是對方才是掌控全場的人，自己一個暮光會的心中也開始有些犯嘀咕了。

這個人，不能真的是惡靈儀式成功了吧？

還真有這個可能。

據瘦高男人的記憶，這個羅杰之前可是一個狂信徒，之所以選擇他作為惡靈儀式的宿主，也是因為其虔誠，但今天，這羅杰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這羅杰本身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貧民窟小子，他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擺脫惡靈儀式，難道……

就在這時，羅杰微微揚起頭來，他那深不見底的瞳孔之中，開始閃爍著微微的光芒，他緩緩道；“那么，我明白了。”

瘦高首領正在狐疑，羅杰這番話直接將他打斷了，他揚起頭，聽著羅杰的這句話都有些懵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怎么就明白了？因為什么明白了？

瘦高首領腦海中迅速掠過剛剛的那一番對話，他愣是沒想出來能從那番話里明白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想要干掉自己證明他是神靈的眷者？

然而，這個結論根本不成立，如果他是我主的眷者，為什么要干掉我來證明他是神靈的眷者？他為什么要干掉我？不，不對，關鍵應該是他為什么要通過干掉我來證明他是眷者？他是想要偽裝成我主的眷者？不，這不可能……如果他不是眷者，他就只是貧民窟的雜種，憑他的能力，這輩子不可能殺死我，那都不如直接逃跑……不對……重點還是有問題……他剛剛說的話的重點在哪里……等等……教會……好像是教會……他的重點是……霸占我的教會？！

這是正常人的想法嗎？不……不對……這肯定不對……

這個瘦高首領捂著自己的頭顱，隱沒在兜帽之下的枯槁面孔竟然開始裂開一道道口子，涎水從他口中流出，瞳孔的黑暗悄無聲息蔓延開來，然而就在這一刻，羅杰閃電般從腰后拔槍。

銘文槍的沉重槍響在貧民窟的陰影里回蕩。

子彈瞬間射穿了瘦高首領的胸膛，他那干枯的身軀立刻向后直愣愣栽倒。

狂信徒間響起一片驚呼。

但瘦高首領沒有死去，火折子的光芒與月光之下，他的衣服破碎，肌膚在羅杰的眼前崩裂，一根根刀足從本應該是器官與血肉骨骼存在的身軀之中拔出。

羅杰倒抽一口涼氣。

邊兒上的伊莉斯這么長時間以來頭一次聽見羅杰語氣劇烈波動，爆出一句粗口。

“草，這世界人均怪物的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