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羅暈倒在賽爾的懷里，賽爾呼叫著哥哥的名字，拼命地搖晃畫家。

但是皮耶羅毫無反應。

他病了，需要救治。

路西的智能核心做出了判斷。

在方濟各區，沒有醫院或者成規模的醫療場所。有一些德高望重的年長醫者，憑著漫長生活中積累下來的經驗來醫治疾病，但價格不菲，所以人們都習慣憑著本能和運氣來對抗病痛。

現在方濟各區毀了，醫者隨著大家一起來到這里，混在人群和槍林彈雨中，根本無法尋找。即使找到，也沒有展開救治的條件。

路西轉向前方，新世界的入口就在那里，只要突破靈甲防線，再攻克其他的困難，應該就能抵達新世界了。如果那里有完善的醫療資源，就有可能救得了皮耶羅。但，如果沒有……

路西的智能核心高速運轉，它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就是回去。

不是回方濟各區，而是去圣馬可區。那里環境更好，也有足夠的醫療資源，而且距離很近，皮耶羅的病情耽誤不得。

路西再次掃視一遍戰場，做出選擇。它從賽爾手里接過皮耶羅，轉身走向來時的路。

“你要去哪？”賽爾問。

“去想辦法救皮耶羅。”路西說。

“怎么救？”

“去圣馬可區。”

圣馬可區？那里是那些假裝清高的偽君子呆的地方。

幾個皮耶羅的追隨者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路西認識那種表情，是拒絕的意思。

“你們不想去？”路西問道。

“不……不是……新世界就要到了。”追隨者猶豫地說。

“那你們走吧。”路西說。

追隨者們看看路西，又看了看賽爾，幾個人向皮耶羅微微施禮，然后轉身去向新世界。

“我們走吧。”賽爾看著那些人離去的背影，“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救他。”

“那我們就走快點。”路西說。

“我的腿不好。”賽爾在路西身后嘮叨著，但是路西沒有理他，反而越走越快。

方濟各區是傾斜著的，越靠近圣馬可區的部分地勢越高。現在方濟各區已經有三分之一浸泡在大水里了，皮耶羅曾經的家在方濟各區的最邊緣，是最早受災的地方，水已經沒過了房頂。

路西和賽爾快步穿過方濟各區，四處已經人去樓空。這里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但沒有人對這里有著一絲懷念，只要有一個機會，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垃圾堆。

鴻溝路就在眼前，路西上一次穿越鴻溝路還是二百多天以前，那時它還是一個自動程序，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現在它再次踏上鴻溝路時，心中已經有了目標，那就是想辦法拯救朋友。

因為方濟各區受災，圣馬可區邊緣也實施了緊急撤離，鴻溝路上沒有了巡邏的警察，路西和賽爾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圣馬可區的邊緣。

這里確實與方濟各區有著很大的不同，一切井然有序，條理清晰。平坦的電石路面四通八達，一直通向視野的盡頭。居住區排列整齊，一排排小公寓兼具居住、運動、交流和放松多重功能的設計。

賽爾看得眼睛都呆了，他曾經隔著鴻溝路遠遠地撇見過圣馬可區人民的生活，卻沒想過兩個區僅僅相隔幾米，差別竟然有這么大。

有些人在自己家門口的綠地上聊天或者休息，沒有人注意到隱藏在灌木中的兩人一機器。

“現在怎么辦？”賽爾說，“我們是圣馬可區最討厭的人，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和皮耶羅還沒去醫院就得先進監獄了。”

“為什么要進監獄？”

“他們認為所有的方濟各區人都是小偷。”賽爾說，“不過也差不多是事實。”

路西停頓一下，說，“你們在這里躲著，我自己出去看看。”

說著，路西離開隱身的樹叢。

圣馬可的人早就對機器人習以為常，盡管路西很久沒有維護過，外殼上都是劃痕和塵土油泥，但它走在大路上，卻沒人覺得突兀。

路西四處張望，想找到一家醫院或者診所來為皮耶羅治病。

在居住區和商業區相接的路口拐角有一處不起眼的建筑，上面標著一個鈦灰色的十字，是附近幾個路口最接近醫院的標志了。于是路西走過去，想尋求幫助。

路西走到那棟建筑門口，看到大門緊閉，它不僅有些失望，正打算去其他地方再找找。這是從大門上方伸出一個掃描儀，儀器的紅外光從頭到腳掃描了路西一遍，緊閉的大門安靜地向上收起，一條綠色的標示路線指引著路西走進里面。

建筑自動亮起了光，正前面閃爍著幾個字，原來這里是機器人自動維修處，怪不得掛著一個鈦灰色的十字。

路西準備離開，可是大門已經在它身后關上，一只機械臂伸過來，在路西的后背尋找數據檢修接口。

“我又沒有病。”路西揮著胳膊，想趕走鬼鬼祟祟的機械臂。可是機械臂不依不饒地纏著路西。

經常有機器人在某方面的驅動出了問題，變得無法正常溝通和行動，或者肢體不能夠配合維修臂。修理處也有辦法對付這種情況，一個巨大的機械鉗從頭頂伸出來，在路西發現之前又準又穩地捉住了它。

路西動彈不得，機械臂趁機連接上路西的數據檢修口。

檢測開始……

主系統正常……

核心處理器正常……

網絡系統……離線

核心邏輯庫……損毀

外殼……中度磨損

……

診斷完畢，設計修復方案，修復方案設計完畢，所有備件均有庫存，預計修理時間，21分鐘。

一連串的診斷數據出現在路西的核心處理器中，它已經很久沒有連上過網絡了，和人類在一起生活久了，它更習慣用聲音和肢體來表達感受，這種不由分說就侵入別人底層內核的方式……讓路西覺得……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