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縣的黑夜，與往常一樣，街道上除了犬吠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了。

子時過后，一隊隊士兵，押解著顧家男女老幼，出現在了街頭上，很快又是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須臾，一段時間過去，紅日東升，夜色退去，天邊的紅霞，仿若是預示著羅山縣即將新生一般。

羅山縣的東市菜市口，那里原本是處決犯人的地方，自從闖王來了以后，那里就廢棄不用了，時間一長，人們也就逐漸忘記了這里。哪怕是后來多爾袞收取信陽府，在黃閣的治理下，信陽府也沒有哪個犯人因為犯了死罪而被帶到這里。

然而，今日卻有所不同。一大早，菜市口處就擠滿了老百姓，而在菜市口旁邊的一處高臺，則是坐滿了士族讀書人，那些人的臉色沒一個是好看的。

菜市口的正中央，顧家的男女老幼，此刻被反綁著雙手，脖子處插著犯由牌，身后皆是站著身著大紅背心的劊子手。劊子手上的鬼頭大刀，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射出顧家人的腦袋，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皇旨嚴肅，今有顧家一十三口，抗拒剃發，污蔑朝廷，意圖通敵南明，故本府督學秦石，奉皇旨，剿除顧家，極刑問斬，以鎮全府！”

菜市口的另一處，擺了一張桌子，秦石帶領著一眾刑律處的官員坐在了那里。望望天色，秦石起身，手持狀書，宣讀著顧家的罪行。

“秦石，你個清狗，漢家賊子，老子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狀書宣讀完，跪在菜市口正中央的顧文，像是發了瘋一樣，掙脫著雙手。然而，任由顧文如何掙脫，卻是被身后的劊子手，狠狠得按在了地上。

“你這漢家賊子，不得好死！我漢家兒郎，寧可斷頭流血，也絕不剃發！”

“剃發，乃是新朝風尚，爾等死守舊制，對抗朝廷，更是散布謠言，禍及全府，其罪當誅。來人啊，行刑！”

秦石不與顧文做過多的解釋，文人惜命，他要的是屠一家，繼而震懾整個信陽府的讀書人。不然，這剃發之令的實施，必然會受阻，他在多爾袞那也就很難有被徹徹底底信任的時刻。

太陽當空，已然是午時。

“秦石，你這個漢家賊子……”

不等顧文話音落下，在秦石喊出“行刑”二字以后，顧家眾人身后的劊子手，便是手起刀落，干凈利落地斬下顧家每個人的頭顱。

頓時，整個菜市口正中央，一片鮮血，圍觀的人群，是發出驚呼的聲音。

“堂堂顧家，曾經羅山縣排名前五的大家族，就這么被秦石給滅了嗎？”

“他簡直是個瘋子，說滅顧家就滅顧家，這往后羅山縣，讀書人的路，誰還能走的安生？”

普通老百姓們，對眼前的狀況，并沒有太多的感觸，雖然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唯有那一方高臺上的眾多讀書人，臉色變得煞白。

這個秦石，比他們想象中的要狠辣！

平日里，他們只知道，此人出身于劉姓莊，家里雖然有點錢，但為人老實，可今日一見，這哪里像是鄉野村人，分明就是久經官場的老手。

“我等身為漢家兒郎，豈能為清狗所要挾？眾位，不如我們就此舉起義旗，反了這滿清，屠了那秦石。此人是漢家賊子，如今再信陽府屠戮我漢家兒郎，豈可饒恕？”

讀書人之中有極個別的，見著菜市口場中血腥的場景，不禁怒火中燒，振臂高呼，意欲呼喚起眾人身為漢家兒郎的意識。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下，菜市口便是有一隊長辮子士兵，將高臺上的眾多讀書人圍住，隨即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一柄柄帶著寒芒的寬刀，指著眾多讀書人。

“皇旨嚴肅，任何人不得違抗，違令者死！”

“爾等只有一天的考慮時間，不然你們的下場就跟顧家一樣。本督學，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那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家族的事情！”

秦石來到了眾人面前，雙眼如同老鷹一樣，盯著眾多讀書人。這些人大多是他在羅山書院中的同窗，不過很多都還在其中讀書。此刻，很顯然秦石沒有顧忌到這份情感。他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向城外駐軍的多爾袞，表達自己對大清的忠心。

“你們罵我清狗也好，認為我是漢家賊子也罷！我秦石，做事從來不會讓任何人有考慮的地方。既然這天下是大清的，那我秦石就效忠大清。你們所認為的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的觀念，不過是過時的東西！”

“你……”

秦石的這一番話，直說的眾多讀書人啞口無言。很多人想要開口唾罵秦石，但望著眼前的刀劍，再是想想顧家的慘狀，便是立刻閉上了嘴巴。

縱然他們心中對剃發之事極為不愿意，但是他們又怎能不顧及家人？很多人自然明白，秦石這是在殺一儆百，可這又能怎樣？眼下的狀況，如果只是秦石殺了一個人，那自然沒什么影響，可他屠滅的是一個家族。死一個人不可怕，死一家人才可怕。

讀書人的確惜命，而且更珍惜自己的家族命運。

因此，縱然心中有所不滿，很多人也只能默不作聲的表示自己答應下來，會去剃發。

“蒼天明鑒，漢家兒郎從此亡滅！”

這些讀書人是秦石特意讓人叫過來觀看行刑的，其用意自然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借此事來震懾眾多讀書人，促使他們主動剃發。很多讀書人自是心中不甘，離開菜市口的時候，其中有幾個竟然是仰天長哭。可惜，不論淚水流下了多少，眼前的事實終究無法改變。

秦石的這一招的確奏效了，很多讀書人也的確被震懾到了，下午時分，信陽府的知府衙門中，很多讀書人都去前來剃發了。黃閣見此情景，臉上自是十分的歡喜，不過這歡喜之中，多多少少帶著點復雜的神色。

“大人，街頭巷尾中，都在傳言著，督學秦石心狠手辣，屠了整個顧家。雖說，顧家的掌家人不在信陽府，但是此時他必定會知曉，顧家的能力非同小可，我們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