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艾維利亞奇聞錄
- 揚州吳貓貓
- 5141字
- 2021-04-15 11:18:32
“當軍隊出征,克瑞提斯、瑪莎,你們就離開吧。”芬蘭克爾將手中騎士劍轉了幾圈,看著身邊已經穿上綠袍子的友人。
在議會上,自己的策略并非不可取,但仍然被亞爾林質疑,這不是意外。按照從皇家騎士們商量的建議,五支騎士團全部穿越峽谷,分成三批,第一批一支騎士團快速機動突襲峽谷守軍,而后兩批分別作為兩次后援進入。
芬蘭克爾則是認為,峽谷雖然并非特別狹窄,五支軍隊安全通過綽綽有余,但是峽谷并非是一條直線橫穿山脈,而是在山脈中彎曲許多次,這讓路程大大增加,如果五支軍隊首尾相接的進入的時候遭遇敵方在峽谷伏擊,那就前功盡棄。
芬蘭克爾的計劃是遵循馬蘭爾斯國王原本的設想,單獨的一支騎士團突襲,另四支作為誘餌攻擊正面關隘,并利用軍旗作為假象,使敵方認為五支騎士團都聚集在前方。但這樣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單獨的騎士團并沒有可以保證突破防線的力量——叛亂的亞特尼部族不可能按照舊制組成五支騎士團,很可能全境皆兵,而其他部族任然要遵守羅恩王國的制度,只能在有限兵力下進行最大程度的攻擊。
翡恩特并沒有參與討論,他并不支持芬蘭克爾的冒險,德魯伊們并不擅長攻擊法術,所以祭司很大程度上并不能對戰局帶來太大的變化,遠程弓弩足以射殺大部分祭司。同樣身為地區的長老,他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他的職責在于保護和監察這里的秩序,沒有德魯伊教派的支持,芬蘭克爾很難直面貴族的質問。
而在此時,克瑞提斯和瑪莎用德魯伊教派的身份來到瑪納斯特堡壘,當兩個德魯伊教徒站在芬蘭克爾一邊,貴族們只能做出適當妥協,最終決議三個軍團進入峽谷,而另外兩支在前線攻擊。
對于好友的支持,芬蘭克爾是十分感激,他明白克瑞提斯和瑪莎并不在乎軍事,他們的智慧將來會用在探索自然之秘,這一次的支持純粹是相信他。
芬蘭克爾并不滿意這次的謀劃,雖然看似保險了一些,但實際上效果甚至不如原先計劃,兩支騎士團偽裝成五支,這難度大大增加,而如果三支騎士團覆滅在峽谷,這幾乎是無法挽回的打擊——大德魯伊的神諭芬蘭克爾銘記在心,無論描述的多么輕松,都不應該小看任何一個成為火焰的因素,峽谷即便安全,也必須看做是擁有重重埋伏的險境。
克瑞提斯和瑪莎在翡恩特訓教后來見自己的好友,許久不見的芬蘭克爾多了一份高貴氣質,如果不是一起生活多年,很難想象這一少年以前是多么頑皮胡鬧。
瑪莎輕輕擁抱了一下芬蘭克爾:“我們都走上了自己向往的道路。我會和翡恩特、克瑞提斯留在瑪納斯特等你回來。”
“瑪莎,我覺得我應該跟對芬蘭克爾。”克瑞提斯很感激芬蘭克爾對自己的幫助,即便是成為德魯伊教徒也是在芬蘭克爾的幫助下,自己應該回報這份恩情,同樣,他不希望自己的好友遭受困難。他知道瑪莎其實也并不想留守在這里,但是女孩無法跟隨上戰場的,女性祭司是很少出現在戰爭中,在古代,即便男性擁有成為祭司的資格,也很難匹敵女性祭司的地位。即便到了現在,女性祭司也是更多的擔任信仰、文化方面的責任。
“克瑞提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連一個敵人都無法打倒,即便跟隨了也無濟于事。”芬蘭克爾理解自己友人的想法,但并不贊成。
“我想我還是有用的。”克瑞提斯笑著閉上眼睛,當他抬起雙手,芬蘭克爾感受到自己被溫暖包圍。
克瑞提斯喘著氣睜開眼睛:“我想我可以作為軍醫。”
瑪莎并沒有吝嗇自己的知識,她將自己關于自然的了解都和克瑞提斯交流了,克瑞提斯亦可以勉強感受到自然之靈,即便自身的力量薄弱,但可以借助自然之靈勉強施展一些小法術。芬蘭克爾遲疑了,這一能力并不巨大,但卻在關鍵時刻非常實用,而且克瑞提斯并非無能莽撞之人,他只是見識太少,并不代表他不具備智慧。
“帶他去吧。”翡恩特的話打斷了幾人的思考,老人走到他們身旁,“年輕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有多么勇敢,多么智慧,但我知道你與以前大不一樣,你成長了。但是,只有克瑞提斯可以約束你。”
“約束?”芬蘭克爾皺眉問道。
“對,你的智慧需要約束才能成為智慧,你的勇氣同樣需要約束才能成為勇氣,如果失去約束,那就成了幻想和莽撞——雖然你看似超越了克瑞提斯,但實際上他擁有你和瑪莎都不具備的平常之心。”翡恩特告訴自己的學徒。
戰爭并非游戲,芬蘭克爾清楚這點,但卻不一定真的能做到這一點——任何人在第一次面對戰爭的死亡和生存時,都將陷入迷茫,這種迷茫會擾亂所有的心智。
得到芬蘭克爾的點頭,導師滿意地撫摸了一下,然后帶著克瑞提斯離開,他需要在戰爭前讓自己的學徒擁有更多的力量。
看著導師的遠去,芬蘭克爾才問瑪莎:“你和克瑞提斯……”
瑪莎搖頭道:“密儀的內容不能透露……”顯然瑪莎并沒有想到芬蘭克爾是詢問別的事情,芬蘭克爾聳聳肩,沒有深究。
“克瑞提斯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堅強……”瑪莎第一次在芬蘭克爾面前贊嘆克瑞提斯。以前身為在一起的伙伴,大家并沒有贊揚別人的習慣,但這一次短暫的分離,讓他們互相看到了對方的優點——即便是一直自稱毫無能力的克瑞提斯,同樣擁有可以值得贊揚的地方。
“芬蘭克爾,你那么堅信自己可以勝利嗎?”瑪莎詢問道。
她已經知道芬蘭克爾的計劃,同樣也知道最終的計劃——這些計劃的共同點就是首先認定峽谷存有埋伏,原先以峽谷為奇兵反而成為以峽谷的騎士團作為誘餌,當敵方認為峽谷是德斯尼軍隊的戰略關鍵時,正面四只軍團可以面對被削弱兵力的敵人。這支計劃如果成功,那么后果就是峽谷奇兵會陷入苦戰,甚至全軍覆滅,而作為這支軍隊小隊長的芬蘭克爾,也將會遭到沉重打擊。
芬蘭克爾知道自己友人說的勝利單指自己的軍隊:“我相信我會勝利,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那么沒有必要再去思考失敗的情況。”
王子走到堡壘墻邊上,看著外城的景象——人們還和往常一樣忙忙碌碌,這些平凡人的生活比過去在這里看的更加清晰。
“我不僅是想要獲得勝利。我同樣需要保護更多的東西……而保護這些的關鍵就在于那里,我只是去看守這一關鍵機遇不會喪失。即便喪失了機會,我也不能讓他毫無作為。跟隨大部隊等待消息不是我的風格。”
“也是。”瑪莎并沒有勸誡自己的友人,只能一攤手,這個少年從過去就是這樣,即便吃下了智慧的果實,也改變不了這一性格。
“如果失敗了,我也會留在瑪納斯特等你們回來。”女孩同樣笑起來,她如今并不缺乏面對失敗的勇氣,相信著自己的友人不會讓自己失望。
當夜幕降臨,瑪莎和翡恩特、皮亞特拉等人站在外城城墻,看著點燃火炬的騎士團浩浩蕩蕩從城門離開。雖然戰略是下午才商定,但軍隊早已籌備、補給完成,僅僅是等待指揮官的命令。
第一騎士團的第一小隊便是芬蘭克爾,副隊長則是卡丘斯特,除去隨行代理祭司克瑞提斯,還有一百士兵。這支小隊將作為先鋒率先插入峽谷,而后的三支軍團、二十九個小隊、兩千九百人將會跟隨著他們一往無前。
圣馬爾特山脈的雄偉從小就灌輸在羅恩王國的孩童記憶里,而親眼見到圣馬爾特峽谷,則是讓眾軍緊張了許久,常年的和平導致大多數人們,甚至許多軍事家都沒有親眼見證過這條大峽谷,僅僅能夠憑借斥候繪制的地圖商定策略。
這條峽谷有很多神話,比如日月神斗爭、菲索爾茲姆分出日月……但這些神話并不能讓芬蘭克爾感到安心,這條大峽谷非常適合伏擊,盡管他的寬度可以讓四五十人同時穿過。
“也許我們應該臨時改變策略。”芬蘭克爾看著戰略地圖皺起眉頭。
“戰爭不是兒戲,不能因為你的策略不被采納就一直惦記。”作為第一騎士團的指揮官,亞爾林瞥了一眼芬蘭克爾。
亞爾林雖然并不存在異心,也沒有小覷戰爭,但他低劣的品格和戰爭思想讓芬蘭克爾不愿意理睬,只能嘆一口氣離開營帳。在這種時候,爭論毫無用處,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身為先鋒的第一小隊能探明敵軍——如果真的存在埋伏的話。
“我沒有想到,軍隊實力這么弱小。”芬蘭克爾看著克瑞提斯在幫助許多水土不服的士兵。
克瑞提斯走來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以前并沒有在意過,但現在看來,這些士兵全是花拳繡腿……當國家沒有了戰爭,軍隊就沒有用處了,士兵也會變得柔弱不堪。”
“沒有戰爭真的不好嗎?”克瑞提斯疑惑道。
“我不知道。”芬蘭克爾罕見地搖頭,“我明白道理,當存在紛爭就會出現爭斗,而利益集體擴大時,就會出現戰爭……世界上沒有和平,至少我還沒有見識到。”
“我們的國家看似和平,但我們國家之外,卻并非和平。那么我們的和平只是一種假象,一種蒙蔽所有人的假象,活在假想中的人忘記了曾經的爭取之心……學者求學和武人爭武其實是一樣的。也許當所有地方都不再有戰爭,才是真的和平……但現在不是,戰爭可以促使人變強,而被假象蒙蔽的弱者就會慘遭屠戮。”芬蘭克爾看著還在修整的士兵嘆氣道。
“戰爭并不是變強的原因。”克瑞提斯搖頭,“森林中所有的動物都想變強,因為他們要生存。但人類不缺乏生存,只是想要更多東西。”
芬蘭克爾看了一眼克瑞提斯,他不否認這種說法確實正確,但是對于人類來說,“生存”還是單指生理上的存活嗎?還是“生存”本身的含義就已經發生改變。
“但是當你被欺辱,總會生出反抗的心思……到那時,誰還會滿足于過去渾渾噩噩被奴役的生活?”
兩人說這話,無法得出實際有效的結論,因為戰爭已經開始了,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取得勝利,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們還沒有能力去探索和改變。克瑞提斯和芬蘭克爾拜訪了圣馬爾特山脈附近的祭司,這是一位巴德,在這里駐守了已經有小半輩子。
德魯伊們從古至今并沒有直接參與戰爭的歷史,通常的邊境紛爭都是當地德魯伊祭司團體進行支援,所以德魯伊并沒有真正的戰斗人員,所有人幾乎都是智者、學者。按照傳統,不是學者卻信仰德魯伊之道的人可以身居軍事要職,唯一遺憾的就是并不會被德魯伊教派承認他們教徒的身份。參與軍旅的德魯伊教徒大多只是克瑞提斯這樣自愿跟隨,且路途不能以教派名義行事。
老巴德曾經執迷于探索生馬爾特山脈的遺跡,最終導致錯過了最好的學習時段,已經很難晉升為德魯伊了,所以干脆就在這里休養生息。
也沒有人會料到羅恩王國境內會發生叛亂,這讓老巴德噫吁不已:“我曾經登上過圣馬爾特峽谷,我必須承認神靈的偉大,巨大的裂縫橫跨整個圣馬爾特山脈……即便我在山頂,也可以感受到深處峽谷之下的恐懼。”
“如果你們要突破他,不僅僅在于戰略,更在于……”老巴德握拳抵在克瑞提斯的心口,“更在于你們是否有勇氣去探索未知。”
“這條山脈鮮有商人愿意通過,即便走這里可以縮短很多行程,但太過危險。誰也無法承擔山谷崩塌的后果。你們或許可以想象一下,當你們行走在其中,前后全是一望無人,當抬起頭,山崖猙獰著,如遮天蔽日,你的一線生機仿佛全被聚焦在那一線天之上。”巴德用手指順著天花板的紋路比劃著,“任何敵軍的埋伏,即便他們處于最高處,也難以撼動這條峽谷。但,你們的軍隊是否可以像這條峽谷一樣充滿無懼?”
“即便我們有了無懼,同樣會遭遇到伏擊。”芬蘭克爾道。
“年輕的王子,戰策不是你親自定下的嗎?”巴德阻止了芬蘭克爾,然后接著說下去:“你現在必須用無懼的心情去完成他。”
巴德揮了揮手:“但毫無戒備的行軍必定失敗。年輕的孩子,你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處理。”然后轉向克瑞提斯,“同樣,我需要教導你如何去面對這條峽谷,即便你修行淺薄,但作為德魯伊的一員,應該已經做好與自然協同的準備了。”
看著芬蘭克爾退出營帳,克瑞提斯對著老巴德躬身:“請將您所知道的教導我。”
“我沒有太多好教導的,德魯伊之道有太多德魯伊可以教導你,我只是一個巴德。”巴德吐出一口濁氣,“也許你應該知道一個事實:‘對于我和太多人而言,即便戰爭失敗了,我們也只會生出惋惜之心’。”
“您的意思是……”
“大德魯伊和長老們,我必須敬重他們的德魯伊之道的道行,但他們依然駐守在森林深處,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那是一個神圣的森林,所有心懷利益者進入之后,都會獲得平靜。可在森林之外呢?又有多少德魯伊文官、祭司們貪圖享樂……德魯伊之道只是一種陪襯。”巴德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嘲諷這些人,還是在嘲笑自己。“如果你真的想要學習德魯伊之道,早些回到圣地鉆研才是好的。”
巴德搖頭,似是甩去了這些念頭:“我想,論及圣馬爾特山脈,少有比我更加了解的人。即便你自稱可以勉強和自然之靈交談,你也要明白,你的修為只停留在和‘能動’的精靈交談,而山巖卻是‘被動’的,他們很難向你敞開心扉,更難以將力量托付給你。”老巴德將克瑞提斯按著坐下,“我必須錘煉你的意志,直到你可以勉強去引誘他們提起對你的關注。這是圣馬爾特山脈的法則,他們沒有熱情,也不存在冷淡,只是如從古至今一樣佇立在那里,你將會在這里體會到溝通的艱難——你不是他們,但你卻要了解他們,這就是菲索爾茲姆之道。”
當芬蘭克爾再見到克瑞提斯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伙伴風塵仆仆的縱馬從遠處趕回營地,這也代表軍隊可以向峽谷進發。
“或許我不該多說,你應該現在轉頭回去。”芬蘭克爾看著小隊開始進入峽谷,而身后大軍也已經整頓待機。
“你是王子,而我只是一個平民,我想如果你死了會比我死了動靜更大。”克瑞提斯也許太過緊張了,罕見地開了一個玩笑。
兩人對視一笑,雙手在空中交錯拍擊,同時縱馬向峽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