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寒冬的冬夜，他被倆個同窗拉去喝酒。幾個同窗多年未見，難得相聚，難免就多喝了幾杯，直到聊到子夜才盡歡而散。

出門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雪，雪天路不好走，待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丑時了，幾個孩子早已熟睡。妻子還趴在桌子上等他，面前針線筐里放著一只沒有完工的棉鞋，而一旁炭盆里的火早已經熄滅。

他上前輕輕推了推她，“娘子，快醒醒，天這么冷怎么不去床上睡？說過多少次了，你帶孩子辛苦，若我回來晚了就先睡，不用等我的。”

妻子一動不動。他察覺到不對，一摸她的手——冰涼！他將她扶起，看到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頓時腦子“嗡”的一下就慌了。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無人回答！

曹茂文都不敢去探她鼻息，趕忙抱著她一路疾奔去找大夫。那老大夫見到他的妻子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唉，節哀順變吧！她這是心疾猝死，已經回天乏力。寒冬臘月，正是心疾高發的季節，我早就提醒過她，要她注意保暖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勞。”

“你，說什么，她心疾猝死？怎么可能！她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會有心疾！”

曹茂文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愿相信自己的妻子就這么死了！

“我說你這丈夫也當得太不稱職了！她有心疾好幾年了，在我這里不知看過多少回了，你難道不知道嗎？她本就生孩子虧了身子，照顧幾個孩子勞心勞力，還時常熬夜做針線，沒日沒夜的操勞，才患上了心疾，我早跟她說過不要太操勞不要熬夜，要好好的休養。......”

大夫還在巴拉巴拉的說著，曹茂文卻是腦袋嗡嗡，什么也聽不見了......抱著她的尸體嚎啕大哭！

她的妻子死了！連遺言都沒有留下一句，就這么走了！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妻子得了心疾他居然都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一直都是妻子在默默的照顧他的生活，養育子女，從無怨言。無論多晚，她都會等他回家，為他端來熱乎乎的飯菜，為他準備好洗浴的熱水，給他洗衣縫衣，而他從來都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一切，為她做的卻少之又少。

妻子去世后，他回了老家，置辦了一些田地出租，專心的教養幾個孩子。才體會到養兒育女的艱辛，愈加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妻子。

曹婷婷見他爹醒了還有些恍恍惚惚，黯然神傷，安慰道：“爹，你是不是又夢見我娘了？我娘的事不怪你，你別自責了。”

曹蒙蒙也道：“是啊，我娘要是還活著，肯定希望爹可以過得好。”

她手里端了一罐養心湯，“爹，你心口不舒服，我去找伍大夫要了一些藥，給你煮了碗養心安神湯。你起來喝一點。”

“好。”曹茂文坐起身，伸手接過湯來喝。

幾個孩子都這么懂事孝順，他心里倍感自豪與安慰。

他這胸悶的毛病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起的，他知道不是什么器質性的心疾，這病就是他長期心情郁結引起的心病，心理上的毛病，放松心情也就好了。

曹茂文端著湯在喝，曹婷婷和曹蒙蒙倆個坐在他的床沿邊。

曹婷婷道：“爹，我娘都去了這么多年了。如今我們姊妹幾個也都長大，弟弟已經成家，我也要即將出嫁，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接下來，你是不是該為你自己考慮考慮了？”

相比曹婷婷的委婉，曹蒙蒙則不拐彎抹角，直言直語道：

“是啊，爹，不如，你再娶一個妻子，給我們找個后娘吧。”

曹蒙蒙說得這么直接，差點沒把曹茂文給嗆著，“咳，你們姐妹兩個今天這是怎么啦？怎么操心起爹的終身大事了？”

曹蒙蒙嬉笑道：“呵呵，爹，你這么大反應干嘛。我們也是為爹你著想。你想啊，等我們姐妹都出嫁了，你也需要有一個人可以照顧你的生活，可以陪你度過余生。要不你孤家寡人的，多可憐呀。”

曹婷婷笑道：“是啊，爹，蒙蒙說得對。我們都是在擔心你，擔心我們出嫁了，沒人照顧你的生活，擔心你的晚年孤家寡人，沒有人陪伴。”

現在指望兒媳婦來照顧他的生活是肯定不能的，眼下都傳出風言風語了，到時候還不被吐沫星子淹死啊。至于他爹要娶個什么樣的女人，曹婷婷暫時還沒有想那么多，關鍵是要他爹喜歡，其他都是次要的。

卻聽曹蒙蒙快言快語的道：“爹，你看陳媽怎么樣？我看她，和藹可親，忠誠善良，脾氣好長得好，很會照顧人不說，還做得一手美食。而且年齡也合適，比你小六歲。那種年紀太小的狐媚子可堅決不能要，我們看著都會心塞，喊娘也會喊不出口的，而且年齡太小的，等你老了肯定也靠不住啊。你說是吧，爹？”

曹茂文正一臉的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被問得一噎。

曹婷婷也詫異的看著她，這妹妹大大咧咧的，平時沒個正形，沒想到想得比她還多，居然連人都看好了一個！

曹茂文凝著眉，兩姐妹今日串通一氣，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他娶妻，這連人都為他看好了，想來是今天的風言風語對她們造成了不淺的影響。

曹茂文審視般的看著自己的小女兒，突然笑了，“蒙蒙，這好像不是你能說出來的話呀？”

曹蒙蒙嘿嘿一笑，

“這是鈺兒說的。她說你和陳媽方方面面都很合適，我也這么覺得。爹，你不妨考慮一下唄。鈺兒說希望她的奶娘可以幸福的走完后半輩子，不想看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女兒也是啊，我也不想看到爹一個人孤獨終老，也希望你能有個幸福的晚年。所以，你們兩個若是湊成一對，豈不皆大歡喜嗎？”

曹茂文眸子閃了閃，原來如此，難怪她會突然提起陳媽。不過今天聽到她們姐妹倆的這番話，才發覺兒女們的的確確的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