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撕裂空氣之聲，三聲合為一聲。

三支鋼箭，箭鏃閃著寒光，直奔孫悟空面門而來。

叮叮。

叮。

悟空揮動鬼頭鍘刀，將它們一一打落在地。

敵人這一時間，已攻至悟空面前，長矛、戰斧、樸刀、流星錘、短劍、長棍，齊齊招呼而來。

悟空速度夠快，力量夠強，但機械戰士一點不弱，叮當、欽嚓之聲連響，悟空逼退第一波來敵，左手摳進一名戰士的后背鐵甲縫隙，牢牢抓死了，橫刀一揮，將它攔腰斬為兩段。

對方胸膛內，一個閃著銀白光澤的東西掉了出來。

在悟空眼中，這家伙圓圓的，扁扁的，活像個螃蟹蓋子。

可它四周連著無數電路，看上去又像一只蹲伏在網中央的母蜘蛛。

悟空看得惡心，豎起一刀劈落。

哧哧哧，砰砰！

那東西冒著電火花，吐著青煙，發出一股短路的焦臭味兒，直接報廢。

第二波，更多機械戰士撲上。

悟空正面迎敵，親眼看到武器在敵人手中發生變化。

同一名機械戰士，長矛解體，瞬間變成短劍，大錘變成刀，斧變成大錘，這都是它們體內的智慧中樞根據攻擊的方位、策略迅速計算而來的。

悟空積累下些和他們對戰的經驗，再次將他們打退。

綠色的地板上多了三四個敵人的肢體。

而悟空右肩頭，也挨了一重錘，半個身子酸麻難當，幾乎揮不動沉重的鍘刀。

他搭上左手，變為雙手握刀姿勢，鼓勇再戰。

四周圍，敵人多得不計其數。

這幫鐵人兒，不會痛，不會怕，不喊不叫，一聲不吭，一味沖沖沖。

要命的是，他們個個都很快，很強。

而且，不要臉。

不覺得以眾欺寡不講武德，每次都一起上，攻擊的時機還抓得特別好。

悟空速度、力量都不遜色于人，戰斗經驗，這上千名剛開油的機械戰士加起來，也不及他百分之一。

然而他只有兩手兩腳，再快、再狠也抵擋不住一次幾十人精確同步的攻殺。

同步這一點最要命，是悟空解不開的難題。

“嘿嘿，”悟空苦笑，自言自語道，“一起上，老子會被打死；一個個上，老子會被累死。結果都特么一個樣！”

但他絲毫不敢懈怠，他保護的不只是自己，而是猴哥和自己共同擁有的軀體！

第三波，在敵人發動攻擊后，悟空迅速調整了身位，向旁邊閃身五米。

打個時間差。

只要不在垓心，就可以打亂敵方的同步，避免在同一時刻迎戰幾十種不同武器、不同角度的攻擊。

他成功閃開了，由于角度和距離的關系，只有三名敵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折而向他再攻。

悟空眼角余光發現倒伏的貨架之間，鬼鬼祟祟、彎腰潛行的約翰.戴維斯，猜測：

既然這幫鐵家伙連放金子、鈔票的陳列架都不敢碰，銀行的高管想必它們更不敢染指，挾持那個老鼠一樣的老家伙，會不會有溜出去的可能性？

“喂！”悟空朝他大叫，“站住！”

喊話間身法不停，動身朝他撲去，沒想到腳下一滯，竟動彈不得半分。

揮動鬼頭刀，將已攻至近前的三支武器格開，低頭一看：

早前被他在半空中砍掉首級的那名機械戰士的身體，手腳并用，抱住了他的左腿。

悟空忽略了剛才看到的那個既像螃蟹、又像蜘蛛的銀白色圓盤，那是普利西-梅賽德斯牌機械戰士的智慧中樞，也就是CPU。

5G軍工的設計師沒有墨守陳規，將CPU置入戰士的大腦，而是創舉性地安置在它們的胸膛。

這是設計團隊引以為傲的神來之筆，對于仿人形機械人，頸部其實和人類一樣，是最脆弱的地方，在戰斗中極易折斷，而頭部的物理攻擊功能最弱，實在是雞肋。

為了保持戰士全身重心在身高的0.65倍處，腦袋的被動防御護甲也不可能做得很厚。

把CPU放在腦袋里，實在是很不合適的選擇。

而胸膛受到四肢的護衛，還有相當的重量富余可以加強護甲，是最適合的選擇。

腦袋嘛，就裝滿炸藥，讓它成為一個誘餌好了……

悟空來自14個世紀前的東土大唐，不明白CPU的工作原理可以理解，但在陳列架之間已經遭遇過一次被無頭戰士抱死的險境，腰間也留下了血教訓，卻沒引起重視，就只能自認活該了。

悟空大驚，眼看七八名機械戰士再度朝他撲來，而他一動也不能動，雙手緊握的鬼頭刀柄上滲出了汗水。

悟空心念電轉，刀先斬腳下這個無賴，還是前方來敵？！

怎么選，結果好像都一樣。

敵人源源不斷地來，像不要錢似的，批量贈送……

喀吱、喀吱。

這時候，手中的鬼頭刀發出詭異的聲音。

咔！嗒啪！

鬼頭刀突然解體，片片碎裂成硬幣般大小。

完蛋，悟空心下哀鳴，這下連武器都沒有了。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的更……

糟。

鬼頭刀碎裂后的小鋼片，并沒有離開悟空的手，而是繞著他的手腕飛舞，穿花蝴蝶也似。

莫名其妙，悟空看不懂。

眨眼間，它們便自動組裝成了一副手銬，將悟空的雙手牢牢鎖死！

這一戰術是由鬼頭刀的主人——此刻抱住悟空大腿那家伙提出來的，放在內網上討論，金庫內現存1049名機械戰士便是內網成員，他們依據各自對實際情況的判斷，搜集的數據，各自獨立作了一次可行性分析，進而投票。

96%的機械戰士同意采取此戰術。

收到命令的鬼頭刀迅速執行。

“哇呀呀！”

悟空目眥欲裂，沖天狂吼，戴著手銬的雙手迅速伸入懷中，取出那個小小的物質存儲器，朝著來敵亂掃。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然而，敵人已經逼至身邊，數把利器直擊他神性已被牢牢壓制住的身體。

……

“啞巴”戴維斯的妻子是唐人，他懂得唐人話，聽到妖獸孫悟空叫他，不禁菊花一緊，腳下更不停步。

然而，對方并沒有追來。

全力奔逃中的他不禁冷笑。

不是笑孫悟空，而是笑已死的拉瑪行長，他發現了行長對內部通道的延時加密。

伯伊總務已經作過推論，成王敗寇，銷毀或偽造監控錄像對行長權限來說，太簡單了。

羅伯特.伯伊，你很聰明，真的很聰明！戴維斯由衷贊嘆。

他在心中繼續推論：

上千名普利西-梅賽德斯牌機械戰士，將對金庫內發生的一切保持緘默。

假使他們看到一切，記錄下一切，這些未連接外網的家伙，連上傳證據的渠道都沒有。

而早該在十年前作為戰爭余毒被消滅的武器，它們的存在就是非法的，更沒有上法庭作證的資格。

這群可憐的機械人，只會在行長拉響警鈴時沖出來，又在行長關掉警鈴時乖乖地蹲回黑洞洞的倉庫吃灰。

僅此而已。

戴維斯回想起三年前，“思想金庫”生物技術工程師史密斯不慎摔壞人造大腦一案，清理現場、偽造證據、提交地檢等一系列程序，都經過拉瑪行長事先把關。

金庫之內無真相。

戴維斯心道，拉瑪行長您一定明白，由于“平線”秘密的存在，在這里，殺人都可以不觸犯法律。

如果真的封鎖金庫一個小時，您的兩名副手不會都活著出去。

能活下來的，是更狠的那一個。

但最狠的，還是您！

您把我和羅伯特.伯伊困在這里毫無意義，這樣做，只有一個解釋：

您希望我倆中只剩下一個，活著出去，執掌銀行。

你為之奉獻了一生的、深愛的銀行。

我和伯伊中，至少有一人沒有得到您的信任。

戴維斯跟了拉瑪行長三十余年，伯伊也跟了他十年，一個80歲的老頭，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

戴維斯心寒之余，卻也不禁要在心里，對自作聰明的拉瑪奚落一番：

可惜，您對行長的真正權力了解得還不夠，即使您已在這位置上坐了三十年。

因為您繼承行長時，是由前任行長和平移交，不是像今天這樣臨危受命。

三十年前的系統也遠這不如今天這般智能嚴密。

我只能說，您的延時加密就是個笑話……

行長權限由戴維斯順位繼承后，中斷拉瑪發出的封鎖指令，只需一個簡單的命令而已。

但戴維斯并沒有馬上這樣做。

因為有人趕在他前面，堵住了他的去路。

戴維斯氣喘吁吁地朝著那個黑洞洞的樓梯間跑去時，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已經心知肚明。

警鈴響起時，外部出入口誰也打不開，行長也不行，這是死規矩。

戴維斯可以停止警鈴，機械戰士退回倉庫，但妖獸孫悟空會跳過來殺了他。

保持警鈴大作，讓鐵家伙們拖住孫悟空，整個金庫，戴維斯能打開的，也只有內部通道這唯一的出口。

不管誰堵在那里，戴維斯也只能往那里去。

這個道理，羅伯特.伯伊也明白。

和所有一月河土著男人一樣，伯伊具有運動員的天賦，何況他才三十出頭，年齡只有戴維斯的一半。

要賽跑，戴維斯永遠也不可能跑過伯伊。

要打架，他會被伯伊活活打死。

所以，當總務伯伊端著手槍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時，戴維斯并不意外。

“再見，戴維斯。”伯伊沒有話和“啞巴”講，槍口對準戴維斯，冷冷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滿胸憤懣之氣一泄而出，伯伊一口氣打光了金槍里的所有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