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杰瑞打了個呵欠，彎下腰，做了個很怪異的動作：

他朝地上伸展雙臂，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直起腰身，問：“湯姆，你最近看電影了嗎？”

“這和電影有什么關系？”湯姆撓撓頭，“我愛玩游戲，游戲自主性更強，更加完美。我不愛看電影。最近半年都沒看電影了，總覺得沒什么值得看的。今年就年初看了大洛克的一部懸疑片：《末日崩壞》。感覺不怎么樣。”

“你知道為什么活里荷如今都沒什么好電影了嗎？”

湯姆搖頭，頭有點暈，聊前任史密斯，怎么偏到電影這兒來了？

杰瑞自問自答道：

“因為如今，他們制作電影已經不用實景和真人了。他們以年為期限，租下電影明星的肖像權，用3D技術直接在電腦上制作電影。工業化生產電影，人物形象和布景媲美游戲，但是電影沒有靈魂了，不好看了。據說他們還讓電腦自己寫劇本。去年，大洛克主演了40部電影，全部是在這樣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想想，要是按正常的真人電影拍攝節奏，一個人怎么可能一年主演40部電影嘛！”

“那我看的那部……”

“也不是本人出演。《末日崩壞》里的大洛克，你認得出他是3D建模的假人嗎？”

“認不出。”湯姆回憶了下，老實回答，“誰也認不出吧？”

杰瑞又打了個呵欠，慢條斯理道：

“所以你覺得，在銀行送呈地檢署的、所謂的全息錄影證據里，檢察官能認出生吃400萬鈔票的是不是史密斯本人嗎？”

湯姆愣住了，汗如雨下。

堂堂銀行，為了保守有錢人永生不死的秘密，居然和資本家聯合起來，坑害底層打工人！

悟空回過味兒來，恨得牙癢癢。

杰瑞道：“再想想最近街頭上那個通緝犯，妖獸孫悟空，你覺得那個全息通緝令，是犯罪現場的實時錄影嗎？”

不是啊，福特胸腔里的悟空心道，他們為了抹黑老子，特意給我安上了一副兇神惡煞的面貌。

不過做得挺逼真的，這他得承認。

“你現在知道你為什么工資還挺高的吧？”

“對不起，杰瑞。”湯姆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老老實實道，“我錯了。我接下來會小心的。”

黑人的雙手顫抖著，伸向鈦合金腦殼，看向里面緩緩蠕動的大腦。

腦子里想著對應自己“高薪”的風險，竟是與終身監禁咫尺相望，心中一片駭然。

曾經在生物科技實驗室受過的訓練，竟一下子全忘了，不知如何下手。

啪嘰。

眼前的大腦，碎成了一團渣渣！

湯姆腦袋里轟的一聲。

“我要是一把抓爛他的腦子，會怎么樣？”

十分鐘前，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人幫他實現了。

幫他下手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瘦骨嶙峋的爪子。

那爪子捏碎腦子后，又啪的一聲，把腦花連同鈦合金腦殼一起，拍平在臺面上。

抬眼一看，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家伙，正在沖他樂。

WPA一級通緝犯，孫悟空！

湯姆兩眼翻白，暈倒在地。

悟空用沾著腦漿子的手，抓起福特的備用臉皮，用唐人傳統曲藝轉手帕的手法，在食指尖上旋轉起來，另一手戟指玻璃后臺的杰瑞：

“你，把吉米.福特的黑匣子交給我，快點。”

……

樓上，深夜的世界銀行里，只有最高經營決策層三人還在。

“法克。”

副行長、“啞巴”約翰.戴維斯低聲罵道。

在電子腦實時監控里，他目睹WPA的一級通緝犯突然現身于思想金庫，直接將“平線”客戶的大腦破壞，驚駭莫名。

但他不能外露出一點點驚駭之意。

否則，他偷偷入侵思想金庫監控系統的伎倆，就不打自招了。

思想金庫區區18平方米，總共竟有12個隱形攝像頭。

負責調度的主任工程師杰瑞.拉弗里已經在那里工作十多年了，他都以為只有8個。

剩下的4個，分別位于密室的天花板四角，與其他的攝像頭并沒什么不同，只是后臺保密級別最高，僅為行長拉瑪一人可以查看。

掌管著社會半數以上財富的世界銀行，所使用的系統，都是聘請世界最頂尖的架構師設計的，其保密性極高，幾乎做到了零漏洞。

等級森嚴的權限制度，要求銀行不可一秒無主，否則就會被不法之徒鉆空子。

于是，催生出這樣一個硬性規定：

世界銀行的經營決策層成員，必須接受24小時不間斷的個人生命體征監控。

這樣才能保證權力的“無縫傳承”：

一旦1號人物不幸殞命，所有歸屬于他的系統權限，在他腦死亡的一瞬間，即發生順位，由2號人物繼承。

2號罹難，3號順承……

以此類推。

6年前那個秋夜，威廉.拉瑪行長老夫聊發少年狂，猝死于城里紅燈區，副行長戴維斯臨危受命，順位繼承系統權限。

實質上執掌了銀行3個小時零6分鐘。

戴維斯知道拉瑪行長一定會在天亮前復活，于是趁這3個小時非工作時間，做了許多事。

其中一件小事，就是耗費半個小時，向金庫系統內成功植入一個小小的共生病毒，偷偷與拉瑪行長共享了監控錄像查看權限。

當年建立這套系統的架構師，全部為銀行總部指派，匿名參與工作，戴維斯至今不知道他們是誰，更別提聯系他們了。

系統很嚴密，好在網絡病毒發展日新月異。

系統內的殺毒軟件是幾年前才換新的，它的設計者就是一月河城里的一家小公司，戴維斯的人脈剛好能夠得著。

于是，他植入的病毒就永遠不會被查出來。

由于沒有其他人加班，辦公區整體光線昏暗。

從行長拉瑪的大辦公室過去不遠，比鄰的兩個玻璃盒子辦公室，分屬于行長戴維斯和總務伯伊。

羅伯特.伯伊是有名的加班狂人，即使身居全行第三高位，也要隨時做做樣子給上司瞧，這是他從博士畢業以來養成的習慣。

他從未比戴維斯下班早，今天也沒有例外的理由。

拉瑪行長腋下夾著公文包，經過伯伊門口時，斜瞥了一眼里面的年輕人，一聲不吭地走過去了。

他的腳步微微有點凌亂，眼神也多了些白天沒有的放任神采。

伯伊眼角余光看到了行長，但他裝沒看見，緊鎖眉頭，在全息投影里擺出幾份文件，裝模作樣地對比著。

戴維斯密切注視著思想金庫里發生的一切，渾身微微顫抖著。

緊張只占了一小半，激動卻占了一大半。

戴維斯才不及中人，他的人生習慣是廣泛播種希望，比如盜取監控權限。

思想金庫內部的監控查看權，拉瑪行長本人都毫不在乎，戴維斯盜取時也根本不知道會有什么用，但他還是堅定地在這里撒下一顆種子。

因為，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有時候不經意的一顆種子，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生根發芽，結出豐碩的果實。

播種希望以外，戴維斯還有個最大的長處：善于等待機會。

人生中的每次機會降臨，他都不會放掉。

像假寐的狼，沉默只是偽裝，只是為了在敵人最不防備的時候，亮出尖牙利齒，瞬間咬斷對方的喉嚨。

“老約翰，還不走嗎？”拉瑪行長在辦公室門口，醉眼朦朧地望著他，抬腕看表，“明天可得準時……哦，現在已經是明天了。”

戴維斯抬頭望向行長時，努力想要表現得淡定從容，但額頭上滾滾直下的汗水，好死不死，有一滴剛好滴進他的水杯。

滴答。

午夜闃寂的辦公室，聽得清清楚楚。

熱，不是好理由。

即使是在這個時間，銀行的中央空調依舊保持著恒定的25攝氏度。

一絲驚恐，從戴維斯渾濁的灰眸子里流出來。

習慣不動聲色的拉瑪行長，敏銳地捕捉到了老部下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神情不由得嚴肅了起來，酒幾乎醒了一半。

……

杰瑞并沒有把吉米.福特的平線盒向悟空拱手奉上。

他驚恐萬狀，面對悟空高高地舉起雙手。

啪。

悟空把福特的臉皮拋向玻璃，臉皮貼著玻璃緩緩滑下。

“你舉手干嘛？快點把這家伙的黑匣子交給我！”悟空有些不耐煩。

他認得出對方的姿勢，意為投降，這個古今都一樣。

可悟空沒有要攻擊杰瑞的意思，他只是個可憐蟲。

他不知道的是，藏在天花板以上的隱形監控，有個智能識別功能：

一旦銀行內部工作人員作出高舉雙手的投降動作，安保系統將直接向最高級別決策人——行長拉瑪的個人電子腦發出報警信號，并強行傳送室內監控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