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一頭霧水。

聽隔壁房間喧嘩不止，他輕步來到門邊，朝里窺探，格雷迪正在擺弄一臺賭幣機。

“羅，想不到你這兒居然有這樣的老古董，”格雷迪頭也不回道，“哈哈，我喜歡它。”

硬幣像傾盆大雨般，嘩啦啦落下。

悟空走出房間，來到賭船甲板，天光昏暗，一點也不像個早上。

罩子里沒有一絲風，令人不適的咸腥味在空氣中時隱時現，船外的大海一片油污，令人觸目驚心。

白天船上不開燈，完全看不清那玻璃罩子，可無論多遠多近，海水都是清一色的烏黑，像地球流的血。

這里是賭場背后的員工住宿區，安靜無人，不見羅亞輝的影子。

悟空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字條，“離開格雷迪”，把它揉成一團，扔進了污黑的大海。

他念了個咒，搖身一變，成了白大褂唐裝的羅亞輝模樣。

進到房間，學著羅亞輝的口吻，對格雷迪道：“你準備把那妖獸怎么辦？”

格雷迪轉過臉，咧嘴一笑：“這你就不用問了，羅。我知道他是你的偶像，可咱們也是老朋友啊。”

悟空道：“不，你不用在乎我。說說你的想法。”

“他在哪？”格雷迪壓低聲音，眼珠在小眼睛里亂轉。

“在隔壁屋睡大覺呢。”

“我的想法，唔，其實我在LAPA已經給孫悟空的酒里下了藥，計劃迷暈他，送到WPA治安署領賞，他是一級通緝犯，懸賞已經超過100萬元了！但沒想到迷藥對這家伙沒用，更沒想到的是，我自己也暴露了，現在只好想辦法把他交給森林之光了。羅納爾迪尼奧有關系，能跟妖獸的密使搭得上話。你知道，妖獸是很講義氣的，為了拯救自己的同胞，多少錢也愿意出。”

咯咯咯。

悟空的拳頭捏緊了，強壓怒火問：“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不是妖獸的一員？森林之光不要他，你豈不是很麻煩？”

“拜托，羅，我可是親眼見過那家伙的身手呢！他一個人干掉了十幾輛警車，幾十個條子呢。除了妖獸，誰還有那么大本事？”

格雷迪的注意力又回到賭幣機上，連頭都沒轉一下。

悟空冷笑一聲，大步向格雷迪走去，準備一把擰斷這黑鬼的脖子，送他去見閻王——不管這世界有沒有閻王！

就在這時，門外有響動，悟空急急念了個咒，化身為一只長腳花斑蚊子。

來者正是羅亞輝本人。

悟空貼墻飛向雜物架后面，準備聽聽他們之間會說什么。

到目前為止，羅亞輝的表現讓他贊賞，聰明、能打、三觀正，而且是猴哥的粉絲。

但看似蠢笨的格雷迪，居然都有心出賣他，這個世界的人不能輕易相信。

他想起羅亞輝昨晚說的話，“這時代的人很難理解正義和邪惡”。

關于這種心態，悟空才很難理解。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邪不壓正！

飛到一半，耳邊響起嗡嗡聲，悟空側目，一只綠頭蒼蠅的復眼正朝向自己。

很特別的是，這只蒼蠅背上背著一個小小的精密裝置，裝置上有一根長長的天線。

“孫悟空。”

悟空開始以為是羅亞輝在叫他，不禁嚇了一跳，但看看羅亞輝，眼神并沒有注意到他。

那個聲音非常細微，像飄在半空的一縷幽魂。

“孫悟空。”

悟空終于聽清，是那只蒼蠅在發聲！

他飛近，道：“你是？”

“我是森林之光的蒼蠅特工，代號：夫差，”蒼蠅語速飛快地說，“我來向你傳達森林之王的邀請……”

“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悟空心驚，如果妖獸都能知道他的處所，那么WPA或賞金獵人沒理由不知道。

“孫悟空，從你出現在墮天使之都，我們的鴿子密探，代號普林斯的同事，就向森林之光總部發回了你的定位。昨晚在LAPA酒吧，我們派出了熊戰士沃鐵來與你接洽。酒吧太吵，直接與你對話得喊叫，難免被人聽到。他想靠近你耳語，你卻有所誤會，半路又殺出個羅亞輝。總之，你沒有電子腦，這很麻煩。我們看出來，你和黑人毒販格雷迪關系不錯，于是上峰命令沃鐵在格雷迪的電子腦里植入了追蹤病毒。我們只想和你溝通，不想讓人類知道，所以緊急撤走了沃鐵。在默瑟神像里，洛哈醫生查殺了我們植入到格雷迪電子腦里的追蹤病毒，但在你們上車走的時候，我們已有昆蟲同事潛入了羅亞輝的飛車，所以我們一直沒有丟掉你的行蹤。老天，要是你有電子腦就好了，我們只需要給你發個信息就好了。”

悟空回想起墮都小巷里的鴿子，以及昨晚酒吧里戴面具的熊臉人，心中一動，道：

“你們想跟我說什么？說吧！”

“森林之王想見你，請你到阿勒山區一敘，暗號是……”

啪。

蒼蠅夫差突然遭到降維打擊，成了墻上一片扁扁的不可描述物。

羅亞輝從紙盒抽出一片紙巾，擦拭掌心里的殘留物。

然后打開了墻上的一個開關，天花板上一個儀器發出嗡嗡響聲，羅亞輝在房間里四下張望，過了約一分鐘才嘟噥道：

“該死的妖獸間諜！”

格雷迪道：“長老不允許我們挑起和妖獸的戰爭。你雖然不聽你爸的，但你好歹也是新人類聯盟的一員吧。新人類聯盟是我們豬頭生存的唯一希望。”

格雷迪的話里有一種難得的正經嚴肅。

羅亞輝嘆了口氣，道：

“我只是打蒼蠅罷了，無意間打死了妖獸蒼蠅不算過失，沒準它是只真正的蒼蠅呢。你要是提前開上微波除蠅器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我不喜歡那嗡嗡聲，那玩意兒據說會影響**。”

悟空看到，房間里還有2只蒼蠅，在門縫邊嗡嗡亂飛，抓耳撓腮，看上去痛苦萬分。

看來羅亞輝所說的微波除蠅器對自己并沒有影響。

他飛近墻上夫差殞命的地方，看到蒼蠅的二維遺體，慘不忍睹，而那個帶天線的微小裝置也被拍平，冒出一縷細小的青煙。

格雷迪站了起來，道：“羅，我得帶走孫悟空。你幫我制服他。”

羅亞輝搖頭笑，那是武者的笑，微笑里蠻橫多于友善。

格雷迪囁喏道：“這、這……是新人類聯盟的意思，我已經請示過他們了。”

“不，是那個佛朗機族混蛋的意思吧。”

“你監聽我？”格雷迪急道，“羅……”

“不但你不能帶走他，賣給妖獸，你自己也走不了了，”羅亞輝道，“猴哥的懸賞已經遠不止一百萬，你的懸賞也水漲船高，而我也成了通緝犯，因為昨晚襲擊了賞金獵人。”

“那、那我怎么辦？”

格雷迪突然想到，自己包庇、窩藏一級通緝犯，販毒以上，罪加一等，從昨晚LAPA酒吧發生的激戰看來，現在估計整個一月河城，警察和2500名賞金獵人都在搜尋他們三人的蹤跡。

羅亞輝道：“這里是天幕以外，相對安全。只要你回到天幕里面，哼哼，用我們唐人的話來講，那就算進了天羅地網了。在里面，你被舉報，拘捕，或擊斃的可能性都很高，雖然換了干凈的電子腦，但傳統畫像通緝方式依然很流行。”

“我改頭換面可以嗎？”

“你以為這里是龍城啊？”羅亞輝道，“我手頭都沒那東西。你帶了？”

格雷迪頹喪地往椅子上一坐。

砰！

黑人的腦袋突然爆炸！

紅的白的，濺在羅亞輝身上，灑滿了整間小屋。

墻壁破了個洞，碎片亂飛。

“該死的黑鬼！”吉米.福特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狂笑。

悟空變回原形，從耳朵里取出金箍棒，迅速變大，握在手中。

“猴哥，先出去！”羅亞輝低吼一聲，縱身一躍，沖破后墻窗戶，到了甲板之上，貓著身子，從建筑后面繞到前面去。

悟空不習慣逃命，從正門沖出。

只見甲板上站滿了賞金獵手。

長槍短炮，齊齊指向他。

剛剛槍聲響起的方位，沒有人。

半球形罩子外面，許多飛車懸停在低空，引擎轟鳴著，其中福特那輛漢6尤其顯眼。

砰！

棕皮漢子克拉德率先開了一槍，悟空一個翻滾，從子彈下方沖到克拉德近前，一棒掃向克拉德。

克拉德急退。

藍白色的激光從四面八方射來，集火悟空。

悟空反身一躍，到了二樓露臺上，在左右兩名賞金獵手之間站定。

兩人一人鞭腿甩出，攻他中路；一人揮舞拳頭，打他頭臉。

梆！

兩聲合為一聲，兩人手足如擊鋼鐵，疼得在地上亂滾。

悟空這時發現，前方半空中飄浮著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瞄準自己，還在冒煙。

他不由得愣住了。

砰！

一顆粗壯的子彈從槍口沖出，悟空躲避不及，被正中胸口，打飛了出去。

巨大的沖擊能推動悟空身體，一連撞破三道墻壁，跌入一間臥室。

臥室里，黑胡子伊萬.布考斯基正在和一個古銅色皮膚的妓女晨練，房間里突然出現一只手持鐵棒的妖獸，他頓時萎了，從床上跳起來，咆哮道：

“你是誰？！你特么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