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和封三娘均是一喜,向徐鐵道:“聽見沒有?洪姑娘都說了我們不是兇手。”封三娘小聲又咕噥了一句:“那個江峰,誣陷我們夫妻兩個都已經誣陷過了,我還怕他再說什么嗎?”何九臉色一沉,說道:“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我出手殺他滅口、免得他誣陷我嗎?”封三娘把臉扭到一邊,說道:“我可沒那么說!”
徐鐵問道:“為什么他們不可能是兇手?----他們都會用針做暗器。”
常樂天見洪海棠正入神,便替她答道:“江峰死的時候是正面對著我們的,但他的傷口卻在腦后,你說他們兩個誰放的暗器會拐彎呢?”眾人聽了不禁暗暗點頭,覺得甚是有道理,何九喜道:“果然是讀書人有見地。”
徐鐵不服氣的說道:“不可以在他轉身的時候下手嗎?”
常樂天走到剛剛江峰站的地方,示范給大家看:“你們看,江峰站在這里轉身解這些畫的時候都是向右轉,而何掌門和封三娘是在左手邊,他們兩個無論誰下手,也只能射到江峰脖頸左邊或者中間,絕對射不到右邊;并且,如果射出去毒針,一定會留在他脖頸上,對不對?”大家聽了又連連點頭。
洪海棠向著常樂天贊許的一笑,隨即低頭繼續在附近地上搜尋了一陣,再看看桌上,若有所思。眾人不知她看到了什么,都好奇圍了過來。常樂天見她默默出神,輕聲問道:“洪姐姐,你發現了什么?”
洪海棠不答,又沉思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環顧眾人,緩緩說道:“我想我知道江峰是怎么死的了。”
眾人聽了洪海棠的話,都是一凜。封三娘道:“那么到底是誰在江峰的酒里下了毒?”洪海棠搖了搖頭:“我沒有說有人在江峰的酒里下毒啊。”封三娘有些糊涂了,說道:“你剛剛又說不是我們射的毒針,那不就是說還是有人在酒里下了毒嗎?”洪海棠用責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只是說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她沉吟片刻,說道:“其實殺死他的,根本就不是人。”
其時門戶洞開,冷風陣陣,白色蠟燭忽明忽暗,洪海棠說出這番話,眾人不禁暗暗發毛。封三娘顫聲道:“不是人,難道是......是......”封長平“呸”了一聲道:“難道是鬼?”這些人原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上了風火島上來,這里處處透著邪門,人人難免暗自心驚,這時聽到封長平說到“鬼”,均是心下“撲通”直跳。
洪海棠見眾人變色,她微微一笑,說道:“我說不是人,也不見得就是鬼啊。”她掏出一塊手帕裹在手上,在地上捏起一件物事,向眾人道:“殺死江峰的,應該就是它。”眾人湊前凝神看去,見她手帕之中是一只已死的蜜蜂,正是白日初上島時所見通體潔白、個頭甚大的玉蜂。
一木道長上前道:“愿聞其詳。”洪海棠道:“今天傍晚我們上島之后,江峰曾經驅趕過這樣一只玉蜂。倘若是尋常的蜜蜂,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絕對不會神色大變,所以我相信這玉蜂就是像他所說的奇毒無比。你們看,這桌子上有一瓶白色的花,香氣濃郁,可能是它的香氣吸引了這只玉蜂,也可能是它本來就藏在花苞里,江峰沒有留意。江峰耳朵后邊被它蟄了一下,當場毒發身亡......他好像死之前右手抬了一下,可能剛覺察到被玉蜂蟄了,想摸一下耳朵后邊的傷口,可惜這個毒發作得太快......”
常樂天道:“是了,我記得剛上島時候他說,被玉蜂叮咬之后會渾身發黑、腫脹,當場就會喪命,身上還會散發一股難聞的味道。”洪海棠見眾人半信半疑,便向封三娘借了一枚縫衣針,她向武青泉等說道:“蜜蜂蜇人之后,尾刺會留在人體內,而它自己稍后就會死亡。現在這只蜜蜂已死,咱們檢查一下江峰傷口內有沒有斷刺便知。”她俯下身用針去挑江峰右耳后傷口內的尾刺,常樂天忙道:“洪姐姐你小心些!”洪海棠向他微微一笑示謝,當真左手裹了手帕去觸碰江峰的脖頸。右手持針在傷口微探,不一會兒果然挑出一枚物事,她喜道:“各位請看!”針尖之上,赫然便是一枚短短的蜜蜂尾刺。眾人“哦”了一聲,松了口氣,這才相信殺死江峰的竟然是一只不起眼的玉蜂,惟有武青泉臉上猶有懷疑之色。
一木道長喃喃說道:“豈有此理!”成守劍恨恨的道:“臭小子不安好心,自己先被蜜蜂給蜇死,真是報應!”常樂天道:“江大哥對我們一路照顧周到,并無怠慢,他被蜜蜂蟄死了,你還說風涼話?”吳通瞪眼道:“一路之上恭敬周到是不錯,但是憑今晚的所作所為,你還認為他是什么好人嗎?”徐鐵也陰森森的說道:“這姓江的根本就沒安什么好心,咱們到得這鬼島上,還不都是拜他所賜?”常樂天心道:“我和洪姑娘到島上來是因為落水無奈,你們可是沖著寶貝禮物來的,還說是拜江峰所賜,真是可笑。”不過這些話不宜說出口,只怕一出口連眾人全得罪了,也就報以一笑。
既然查明了江峰的死因,大家不用再互相猜疑,眾人心情也為之一松。田在山便道:“來來來,常公子你力氣小,你讓開,我和吳總鏢頭一起把他抬到棺材里。”他和吳通兩人用被子把江峰的尸首一裹一抬,便向內堂走去,唐青云持著蠟燭給他們照亮。
洪海棠忽然說道:“你們最好把他裝到最里邊那一排的棺材。”封三娘也說道:“是呀,千萬別放門口的棺材。”何九道:“我去看看放哪里合適。”常樂天道:“我也去看看。”洪海棠便叮囑常樂天:“讓他們把江峰的尸體裝最后一排、最里邊的棺材,越遠越好,怪嚇人的。”
一時倒有一半人去了放棺材的房間,何九果然指揮把江峰的尸體放在最后一排、最里邊那個棺材里。吳通原本就想省事,直接就近放到門口的棺材,不過何九、常樂天和唐青云都堅持按洪海棠所說的放到最里邊,吳通雖不情愿,卻也只好咕噥著多走了幾步。
移開棺材蓋,田在山與吳通將江峰的尸體連被子一起放進棺材,正欲離開,何九發現旁邊棺材板上還有鐵釘和錘,他猶豫道:“要不要把棺材板釘上?”吳通“哈”了一聲道:“你擔心他詐尸嗎?”常樂天皺眉道:“尸體有一股腐臭味,太難聞了,我想洪姐姐和封三娘不單單是害怕死人,恐怕也是不想聞這個味道吧。”何九道:“那就給釘上幾枚釘子吧!”吳通不太情愿的答應了。
洪海棠、封三娘、封長平、一木道長、武青泉、岳叢峰、成守劍幾個人正在大廳里坐著,忽聽“嘭嘭”聲響,幾個人不知何故,都一起循聲過去看個究竟,見吳通拿鐵釘把棺材板也給釘上了,男的感覺有些好笑,女的卻松了口氣。
釘好棺材,眾人一起出了門。門上原本有鎖,鑰匙還插在鎖上,何九猶豫一下,說道:“鎖上吧?”見贊同的人多,他便將門鎖上,想了想又把鑰匙交給了武青泉。武青泉一直在旁冷眼旁觀,也不動手幫忙,他原本不想接鑰匙,轉念一想又給接了過來。
眾人回到大廳,屋外仍是雷電交加,雨勢不小,渾沒有停的意思。武青泉道:“把門給關上吧?”眾人也覺得冷,于是把門給關上、插好。
吳通見洪海棠桌上還有酒菜,伸頭看了看,說道:“擾攘這么久,肚子有些餓了。”洪海棠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過去吃吧。”吳通果然口中稱謝,把酒菜端到自己桌上,拿起雙筷子便開始吃。成守劍他們原本只顧想著禮物,晚飯都沒怎么正式吃,這時經吳通一提,也覺得肚子餓得難受,都訕訕的拿起筷子準備再吃一頓。
洪海棠忽然一動不動的側耳傾聽,常樂天問道:“怎么?洪姐姐,你聽到了什么?”洪海棠正色道:“你聽----”眾人屏住呼吸都沒聽到什么,惟有吳通兀自在大聲咀嚼,武青泉橫目向他看去,吳通只好停住,吐不得吞不得,難受之極。常樂天問道:“洪姐姐,你到底聽到了什么聲音?”洪海棠皺眉道:“我好像聽到蜜蜂‘嗡嗡’的聲音。”眾人變色,不自禁站起身來,吳通趁機“咕咚”一聲吞下口中食物,心下頓時舒坦不少。他剛茫然說道:“我怎么沒聽到?”忽然封三娘就驚叫道:“在那里!”
供桌之上,瓶子里插的一大蓬白花,赫然有一只玉蜂正在嗡嗡盤旋。那玉蜂似乎通了靈性一般,眾人越是害怕它,它竟向眾人飛了過來。想起玉蜂的毒性之兇,想到江峰死時的慘相,想到被它蜇一下就一命嗚呼,人人大呼小叫,膽戰心驚,各人或避讓、或躲閃、或逃竄,一時桌椅掀翻,杯盤落地,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