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環顧了一下四周，入目的不是破舊的小樓就是擁擠殘舊的居民區，關游卡抬起手放在額頭上，遮擋著刺目的陽光。

擠進一個狹窄的胡同巷，磚瓦堆砌在房子外壁，將本就狹窄的胡同變得更加窄小。

關游卡站在傅之洲身后，一個不察，腳踢上了一個空的可樂罐子，罐子被踢得飛出去，落地之后又滾了幾圈，摩擦出咔擦咔擦的聲響，在這小巷里顯得格外突兀。

小巷里不時傳來某戶人家罵罵咧咧的聲音和桌椅摔倒的聲音，混合起來在這小巷中格外的融合，但卻讓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按照地址，到達目的地。

受害人的父母家。

關游卡上前敲門，連續敲了幾次，都沒有人應答。

估計是不在家。

正這么想的時候，屋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像是玻璃瓶被人踢到以后發出的聲音。

關游卡和傅之洲默契地對望了一眼，立刻就知道，房子里有人。

再次敲門，關游卡看著木紋深重的鐵門，大聲喊了一句：“我們是警察，希望你們能夠接受調查。”

說完，便停止敲門，開始靜靜地等待。

“媽，是警察！”

姜芹推搡了一下女兒，狠狠地掐了一把她的胳膊，猙獰著面孔示意她不要說話。

“去開門。”

等了好幾分鐘，關游卡才看見木門被磨磨蹭蹭地打開。

開門的是一個清瘦的女孩子，凌亂的頭發隨意地盤在頭頂，還有幾撮沒有被固定住，被夾在了脖頸與衣服之間。身高不高，上身穿著黃色毛衣，看著很不合身，毛衣耷拉在身上，都蓋住了屁股，下面穿了一條褲腳泛黃的闊腿褲，整體顯得有些老氣。

關游卡迅速而隱蔽地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也就一兩秒左右的時間，最后視線定格在她的臉上。

皮膚暗黃，眼睛很大卻沒有絲毫的神韻，臉上沒有帶一絲絲的妝容，似乎很虛弱一般，關游卡甚至隱約可以看出她的嘴唇還有些發白。

“您好，我們是廊市公安局的警察，今天早上我們發現了楚良與杜采捷雙雙死亡，現在來了解一下死者的生前情況，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清瘦略顯病態的女子聽她說完，猶豫地轉頭看向屋內的女人。

關游卡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屋內還坐著一位女士。

里屋的女人穿著艷麗的棉襖，脖子處還披了一條與衣服顏色極其不搭的毛絨披肩，下面穿著黑色毛褲，側邊還鑲嵌了一排亮片。

看著她奇異的搭配和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衣裳，關游卡不經意地朝旁邊瞥了一眼，傅之洲上身穿著白色襯衫，雖是長袖但是也是薄薄的一件，反觀自己，也早就已經不穿棉服了。

雖是剛入深秋，天氣涼意未散，但是中午的氣溫也不足以讓人畏懼了。

很明顯，女孩平日里要做的事基本都要經過里面那位的同意，哪怕只是讓客人進門這樣一件小事。

得到女人的許可，清瘦的女孩起身讓開，給他們騰出進入房間的空襲，“你們好，請進?！?

在屋內坐定以后，傅之洲率先開口：

“請問，你們是死者的什么人？”

關游卡聽到問題，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微不可察地收回目光。

那位明顯很有話語權的女人看了他們兩一眼，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神態顯現出很明顯的慌亂，但轉而眼睛里冒出幾滴淚珠，看上去頓時憔悴不少。

“我叫姜芹，是楚良的母親。”

話音剛落，又是幾滴眼淚奪眶而出，在被涂抹了不知道多少層的臉上留下幾道蠻明顯的水痕。

傅之洲冷漠地看著這一幕，開口安慰但語氣依舊淡得不行，像是例行公事一樣。

“收到他死亡的消息，我們也很傷心，警方一定會盡自己的權力盡早破案，還您兒子的清白。請節哀?！?

姜芹沒有回應他，只是還一個勁抽抽噎噎地，傅之洲不禁有些煩躁。

“請問，這位女士是？”關游卡看向坐在姜芹旁邊的那個清瘦女孩，緩緩開口。

“我，我是楚良的妹妹。”清瘦女孩看著她，說話緊張地有些結巴。

關游卡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但是她卻沒了下文一樣閉上了嘴。

看著她緊緊攥在一起的雙手，關游卡耐心道：“請問，您的名字是？”

“哦，我叫楚空，對不起啊，我剛剛忘了說了?！?

楚空說完，還朝著關游卡歉意地低下了頭。

看到她畏畏縮縮的反應，關游卡輕輕擰了一下眉，但還是張口說了一句“沒事”。

“請問，您最后一次見楚良是在什么時候？”傅之洲點開口袋里的錄音筆。

“我這個做母親的，好久都沒看見過他了。他很長時間不回家，誰想到現在竟然突然被害了！”姜芹抽著桌子上的紙巾擦淚，回答的斷斷續續。

哭得想要斷氣一樣，傅之洲看著她，等她一分鐘后稍微緩過來一些，才又提出自己的下一個問題。

“請問，楚良為什么一直不回家？”

姜芹平復了一下情緒，還很不雅地打出一個哭嗝。

“生我的氣唄！”

“您做了什么，讓他生那么大的氣，竟然開始拒絕回家？”

“說起來也可笑?！苯坶L長地嘆了一口氣，“我這兒子小氣得很。半年前，我給他生活費的時候，不小心比平時少給了200，他竟然以為我是故意讓他缺錢，跟我斗起氣來。”

“······”

“再后來，我們誰也不肯服輸，竟然真的就這樣誰也不見誰了。”

姜芹低著頭，又抹了一把淚。

“早知道這樣，我早一點低頭就好了，為了二百塊錢，我竟然沒能見到他的最后一面，我做母親實在是太失敗了。我可真是后悔呀！”

關游卡把桌子上的紙巾遞給她，但是很奇怪地，看她哭得如此傷心，心里卻泛不起絲毫波瀾。手里拿著記錄手冊，但是握著筆卻沒有記錄。

接著，他們又陸陸續續問了一些問題，對姜芹進行了一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安慰后才驅車離開。

“還給你?！标P游卡把記錄手冊朝旁邊一放。

淡淡地看了一眼，傅之洲道：“剛剛怎么不記錄？”

“一推假話，不想記。而且我錄了音了。”關游卡說著從包里掏出一根還發著紅色亮光的錄音筆。

摁下按鍵，紅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