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逸明顯想撓頭，但他忍住了，沒頭沒腦著敷衍了一句：“在下的見識著實淺薄，況且此時心中所想，盡是那書會之事……”

這話……江辰被這位的工作熱情所打動。

同時心里暗喜，沈卓逸完全把心思投入到了書會一事上面，與這位心不在焉的公子相談一些家事，就方便多了。

當下苦笑道：“有道是近水樓臺，沈兄家在都城，自然每日會與老祖宗相見。不才冒昧一問，貴府里的老祖宗，穿衣方面有何喜好——沈兄莫要見怪，不才聽聞世間所有的老祖宗，都有相似之處，故有如此一問。”

“云兄所言，想必會有道理。”沈卓逸竟然默認了對方的說法，開口道，“我們那位老祖宗，平日里只喜穿上一襲白衫，并無別的不同。”

江辰不動聲色接了話茬：“我們老祖宗一向氣虛，身子微微發福，想必與貴府的老祖宗有截然不同之處。”

“我們老祖宗并無氣虛，然身子確有些發福。”

聽了這話，江辰的心中已小有計議，遂巧妙岔開了話題。又談了一些瑣事，這頓下午茶便結束了。

過了濮陽橋之后，江辰的身邊只剩下了呂靈犀，這位的話匣子打開了：

“江兄，你將這般獲利甚巨的營生，拱手便交與那位榮公子，心中定有自己的算盤，只是在下頗有些疑惑……相比于榮公子，那位云山先生豈不是更佳的人選？”

“呂兄不知，云山先生不簡單……”

“江兄何出此言？”

“不才也是拎不清，只憑的是第六感。”江辰遲疑著道，與此同時腦海里過電影似的，將這幾日與云山先生的接觸過了一遍。

其中自然會有一些值得慢品的瞬間，比如云山先生由姚翁嘴里的掌柜，搖身一變就成了云山先生。

還有幾日前的晚間，自己穿著沈素心的衣衫回到客棧之后，姚翁暗示的那句話……江辰早已做了判斷：首先，這位云山先生有來頭。

怎奈老先生不愿意說破，那便互相進行一番有趣的博弈好了。

戒心這種東西，江辰的骨子里早已融入了，不過在一向和善的云山先生面前，他在心中始終不愿意提起來。

既然有了如此這般的感覺，好像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云山先生，他并非有對自己什么不利的念頭。這種微妙的東西，江辰自信可以讀出來。

畢竟自己對讀心術有一些研究。就如同薛府里那位何管家，即使再對自己好好說話，腔調里都絕壁掩飾不住發自靈魂里的陰陽怪氣。

只是有一件咄咄怪事，令江辰怎么也想不通，那便是阿福口中鬼魅一樣的影子。這伙跟蹤自己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可避免的，江辰的潛意識里將這個怪現象，與云山先生聯系在了一起……

這便是其次了：云山先生托姚翁轉的話，流露出了襄助之意，所以一直差人在暗中跟蹤著自己？那么問題來了，老先生從哪里變出來的鬼魅般的存在？

心中的迷霧重重，一時半會恐怕都破解不了，這才是江辰感到難受的地方。不過在呂靈犀面前，他只能選擇點到為止，省得對方學那個阿福，沒事就知道添亂。

“第六感？”呂靈犀奇怪道。

“就是潛意識。”江辰隨口一說道，繼續說起剛才的話題，

“不才將此營生，交與榮公子，自有一番考慮。榮公子出身榮府，由他暗中打理書會，即使被眼饞之輩盯上，也可以不費多少力氣，就將那些人打發了。

縱使遇到了都城里顯貴的勢力，想必摸清了書會后面的靠山，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才仍是有些疑問，榮公子的書會若是攤上此等麻煩，不知他有沒有能力抗住。

但愿不才想多了……

這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錢財發出的是銅臭味，容易引來一群蒼蠅。

不才懂得其中道理，斷然不敢以綿薄之力，勉力撐起一家書會，否則會引來橫禍的。是以才會將如此好的營生，如此拱手送到榮公子手里，甘愿拿走三分利潤，不過終究規避了潛在風險。

不才很喜歡一句話：有所得必有所失。有道是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只有彼此有利可圖，方可達成默契，從而無往而不利。

至于不將此營生交與云山先生，是因云山先生雅量高致。

就在前幾日，先生與不才談起印書之事時，不才生出沒有版費的小怨念，被云山先生好生斥責了一番。既然先生對學問此等姿態，就莫在他面前提起熏心之利了。”

表面與呂靈犀這般解讀云山先生，江辰心里自是做了保留。

云山先生給自己的感覺很神秘，如果猜的不錯，老先生應該很有來頭，自是不缺財物。并且那高升客棧，幾乎可以斷定就是云山先生的產業，至于是開創還是盤下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先生有玩票之嫌。

能開一家這個時代五星級的客棧玩票，老先生的實力可見一斑。

還有，老先生手下的那些鬼影，就是阿福都察覺不到，想想都令人后背發涼。能豢養此等高手，不只是錢財就能搞定的。

畢竟身手如此了得之人，想必不會缺錢吧……由此想來，這云山先生，真正的身世一旦解開，應該能嚇人一跳。

這些對老先生的一步步猜想，令江辰的心中不免開始發怵。

他畢竟來自后世，自然知曉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如果有，那必然應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經歷了這幾日的相處，江辰沒有察覺云山先生的丁點對自己不利的企圖。是以他心中才不免思緒萬千，急欲解開背后的真相。

但同時他又很清楚，憑自己這點能力，是不太可能的。

既如此，那就只好且行且捕捉其中的玄妙了。

“江兄竟考慮如此周到，令在下不禁另眼相看了……”呂靈犀聽了江辰一番陳述利害，不由的投過來了欣賞的眼神道。

“呂兄過獎了！”

兩人回到客棧，進入江辰的客房之后，便圍坐在一張圓桌旁，由呂靈犀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鋪開一沓修長的宣紙，江辰悠哉悠哉的在一旁磨墨。

昨日告退之時，江辰與云山先生告了一天假，難得放飛自我一日。一切準備就緒，江辰講起了《西游記》的前十四回，呂靈犀提筆進行記錄。

接下來的兩日，江辰和呂靈犀都沒有出客棧。

這兩日里，江辰白天給云山先生講故事，晚上與呂靈犀學些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之道，日子過的倒是很充實，也從呂公子那里學來了一些皮毛。

呂靈犀也為江辰在繪畫上的表現所驚駭。望著對方在宣紙上勾勒的線條輪廓，再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的將人物形象逐漸的豐盈起來，呂公子表示見所未見。

到了第三日的清晨，江辰早早起床，打算回薛府一趟，再順便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