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罵不回來的過客
- 后起之繡
- 一言
- 2034字
- 2021-06-13 09:43:28
一條破舊的老街,連個過路的人都沒有,偶爾有枯黃的葉從樹上落下也會很快被風吹遠。
蘇唐領著經緯、經乙踏進老街,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裹挾著腥臭的味道繞過鼻尖。
經乙要吐了,經緯也緊皺著眉毛。
經緯忽然不走了,她攔在蘇唐的面前,說道:“先生,我不知道你和宮老師究竟在搞什么鬼,還請打開天窗說亮話。”
蘇唐拿出一張卡遞給經緯,說道:“卡里有十萬塊,你可以取走。”
經緯看了看卡,又望了望蘇唐,“條件是退賽?”
蘇唐點頭。
“為什么?”她需要理由。
蘇唐見經緯對他手里的卡并沒有什么興趣,暗知此事難辦了。
“如果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加,這是我自己掙來的錢,只有這么多,你還要的話,得等一段時間,等我掙足了,再給你。”
他不拿蘇氏繡坊的錢砸她,這是對她這位手藝人的尊重,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這份心意,但他不在乎。
經乙心動了,他的手躍躍欲試。
經緯冷靜道:“我還是等比賽結果。”
經緯抓住經乙的手,不讓他碰蘇唐的卡,抬腳要走。
“你們先別急著走。”蘇唐道:“我確實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一盆水從兩堵墻的縫隙里潑了出來,一個老頭子擰著個藍白色的陶瓷盆站在墻縫間,好奇地往這端張望著。
老頭似乎認得蘇唐,瞇著眼張望個不停。
蘇唐看見老頭,快步走了上去,“老伯,你怎么出來了。”
蘇唐還沒靠近老頭,老頭就摔倒在地,沉重地喘息著。
“我不是讓你在屋里躺著嗎?”蘇唐扶起他。
經緯盯著老頭的眉眼,好熟悉,她一定看到過這個人。
經乙詫異地看著經緯漸漸潮濕的眼眶,用手肘輕推了下她,小聲問:“姐,老頭看上去是挺可憐的,但你也不用哭吧?”
經緯回頭看著經乙,他的眉眼和那老頭的眉眼太像了。
老頭的目光落在經緯和經乙身上時,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倉皇地掙扎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蘇唐扶起一身臟兮兮的老頭,說道:“你不是說想見一見自己的孩子嗎?”
經乙聽到這話,心驟然一顫,眼眶也跟著紅了。
蘇唐對經緯道:“我也是今天才猜到你和老伯的關系,貿然帶你過來,也是情勢所迫。”
他不能讓經緯被宮老太太帶走,情急之下就把老伯拉出來做擋箭牌。
老頭不敢去看經緯和經乙,眼神閃躲,蠟黃的臉忽然被憋得通紅,好像有痰卡在喉嚨吐不出來,蘇唐為他撫背,他終于哇啦一聲吐了出來,地上頓時鮮紅一片。
“老伯!”蘇唐大驚失色。
經緯和經乙嚇得也湊了上去,蹲在地上,不知道該怎么辦,兩個伶牙俐齒的人忽然變得連話也不會說了。
蘇唐拿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老頭拉住了他的手,奄奄一息地說道:“不用了,年輕人,我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情況,去醫院跑一趟于事無補不說還白白浪費錢,何必呢?”
老頭終于肯看一看經緯和經乙了,老淚縱橫,嘴唇顫抖得說不出話。
經緯和經乙眼里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蘇唐還是把老頭安排在了醫院,病房內,經緯和經乙默默地坐在病床前。
躺在床上的老人陷入了昏迷,直到現在也沒醒。
護士走來,輕問:“誰是病人家屬?”
經緯和經乙走了過去。
護士把經緯和經乙叫到了走廊拐角處,主治醫生在那兒候著,他對二人說道:“你們父親的情況很嚴重,肝癌晚期。他這個病就是這樣,一旦發現就是中晚期了,想救也回天無力……很遺憾,太晚了。”
“另外,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得過腦瘤,現在也在惡化,太遺憾了。”
經緯眼巴巴地看著主治醫生,低聲祈求:“求求您救救他,我現在就去籌錢。”
醫生無奈地嘆息,“不是錢的問題。”
“你們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醫生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護士焦急地催促:“劉大夫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就這樣,經緯的爸爸又被推去了急診室。
8點過9分,經緯把這個時間刻在了心里,它是爸爸去世的時間,奶奶還沒來得及趕過來看上爸爸最后一面。
奶奶感到醫院時,爸爸的遺體已經被送去太平間了。
太短暫了!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那個消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再次出現時會如此草率地跟他們永別。
奶奶哭得暈了過去,她一直罵一直罵,好像把平時罵過的所有難聽的話都用上了,罵到聲嘶力竭的時候還會蹦出兩個新詞。
經緯麻木地站在一旁,身體是僵的、冷的,像腳下的地磚一樣。
后來他們去爸爸住過的地方收拾遺物,就在那條沒人往來的舊街,把他的破衣服、爛鞋子燒成了灰,還給他燒了厚厚的紙錢。
活著的時候太窮了,連病也不敢去看,幾十年白白蹉跎,死了之后得過得闊氣點兒。
經緯讓壽衣店的人做了個紙做的手機給他燒去,屏幕特別大的那種。小時候她每天都盼著爸爸的消息,街上開始有電話后她就盼望某天,電話亭的人扯著脖子喊她的名字,她就好穿著新衣裳甩著兩個小辮拉著弟弟去接電話。
爸爸的喪事辦完了幾天,家里人也不說話,起床、洗漱、吃飯,全都沒動靜。
房東來過幾次,在門外看一會兒又走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如他不知道房間里的人什么時候從悲痛中回過神來,他好催租。
蘇唐一直陪著經緯和經乙兩姐弟,給他們做飯,用經緯從網上便宜淘回來的咖啡機煮咖啡,噴濺得一屋子都是咖啡豆,收拾干凈后也是一屋子的咖啡味。
在這幾天里,他的手機響過幾次,他都悄悄地跑出去接。
經緯覺得蘇唐留在他們家是有目的的,所以沒把他的幫助當恩情記賬。他來,她沒心情招呼,他走,她也沒精力送一程。
蘇唐也不客氣,像在自己家一樣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