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美麗無罪

有人說過

等待有時候并不是為了等那個人出現

可是

等待如果不是為了等那個人出現

那是為什么

正是酷熱難挨的盛夏，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兩個身上穿著青色衫衣的美貌侍從，手上提著香檀紅木食盒，匆匆地走在彎曲回色游廊上。

幾經周折，轉了幾轉，走到了正房，侍從的前面因為動作的起伏使得衣服料子被挑開，一個面容秀氣靈氣的侍從從里探出了半邊的身子，指著這兩個侍從瞪著眼睛罵道，“怎么這么慢？娘娘病著，你們不知往哪兒溜蛋去了！一碗藥折騰三個時辰！娘娘若有個好歹，你們一個個都跑不了！”

說完，又轉頭不知在看著里頭的誰，冷笑道，“你本事這樣大，怎么來了我們的院子，好好兒服侍娘娘，不然，叫婉姑知曉了，可留不得你！”

“少說幾句吧。”外頭的侍從里，一個眉清目秀，更年長些的男孩兒出來壓住了他的手，急忙進去。才進屋就被迎面的暖暖的氣息烘在了臉上，涔出一絲汗水，叫那侍從捧著食盒，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湯藥來，一邊端著往里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再拌嘴，也得先服侍好娘娘。”

“不是咱們慢，實在是灶下那幾個眼皮子淺的，非要先給蕭貴夫煎藥，要我與青禾哥哥等著呢。”后頭那個年紀小些的青衣侍從，很是不忿地與那靈氣侍從頭抱怨道，“青竹哥哥，你說說，明明咱們娘娘才是正經的主子，這一回著了涼，也是叫蕭貴夫帶累的，憑什么事事叫他蕭貴夫搶了先！說得不好聽，蕭貴夫見到咱們娘娘好歹問聲哥哥呢！”他眼角紅紅的，頓足道，“早知道，當初太師不同意讓娘娘入宮時，咱們娘娘就應該聽太師的！”

“又是蕭貴夫？”青竹面容秀氣好看，心也是一等一的高，因他厲害，這房里頭他算是做主的，此時便冷笑道，“這后宮中的掌饋往前還是咱們娘娘掌事，現在不過讓他蕭沐拿個把時間就這般欺壓、苛責咱們娘娘？想我們太師在前方為陛下苦心勞力，這會兒咱們娘娘竟被這般對待，哪來的天理！”

“你且安靜些。想來這不是蕭貴夫所為。”前頭名為青禾的侍從，瞪了一眼那年紀小的男孩兒，這才嘆氣道，“還嫌娘娘過得舒坦？待娘娘好些，你再生事吧。且不說陛下是何態度，就昨個兒蕭貴夫的舉動，想來也不是他做的。”

青檸眼眶紅了，只小聲道，“誰又知道這人皮之下是人是鬼？”

“閉嘴！”青禾轉頭呵斥道，“你在意娘娘，我不說什么。只是再叫我聽到你指摘娘娘，給娘娘樹敵，你也出去！”

本來年紀就小，口直心快的青檸被呵斥成這樣，捂著臉轉頭就沖出了屋子。

“青檸也是關心娘娘，一心為了娘娘考慮，你何苦這般說他呢。”青禾小聲地說道。

“青禾，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處境艱難，太師說是關心娘娘，但是又能信幾分，你也不是不知道娘娘年少時過的是什么日子，如今這不是在給娘娘招禍？”青竹面上露出了憂慮的神色，頓了頓，轉身說道，“罷了，既說是我嚴苛了，那我賠禮去吧！外間兒還有一碟子百花糕，我就給青檸送去，當是給他賠罪了，只是娘娘病著，請他別鬧騰，萬事只等娘娘好了，咱們再一起為娘娘謀劃吧。”

聽見青竹這么說了，青禾嘆了一聲，也覺得自家娘娘軟弱好欺，一心只想討得陛下喜愛，卻不知爭取，早些年還為此丟了名聲，不知吃了多少的虧，如今連命都差點兒沒了。

想到娘娘不過夜里受了涼，就一病不起的樣子，往些時候滿是前來探望的人，如今卻沒有人搭理，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沒了，青禾掩了掩眼角的淚痕，走得更快了。

才走到里屋，青禾就聽到一聲驚呼，他心中一緊，急忙進去，就見床邊一個嬌小侍從的男子正捂著嘴，瞪著眼睛看著紫檀木花雕大床上。

那大床上錦被紅帳之中，一個一頭青絲披散在肩上的男子，艱難地扶著床頭起來歪在了軟枕上，一雙狹長的水眸之中仿佛帶著氤氳的水汽，怔忡片刻之后，散為透徹的清明，將全部的堅硬刻畫在臉上，深埋心底，仿佛裹帶著尖銳的光芒，能將你心底的想法看透。

“娘娘。”隨著來人的出聲，李鈺下一秒收斂的神色，好似又恢復到了原來無害的模樣。

剛剛目睹這變化的青禾，面對那樣冷冽的目光，青禾只覺得雙手發軟，心中有些害怕。他見多了娘娘眼中的軟弱謙卑討好自卑，卻沒有見過這樣明亮的眼神。

“娘娘。”回過神兒來的青禾悄悄瞪了那個還不明所以的蕭貴夫一眼，急忙上前將手上的藥碗放在一側，自己扶著男子半靠在床頭，見他目光顯露迷茫，似乎其中還帶著悲喜，只以為他是感慨如今在宮中的艱難，眼睛也跟著紅了，掩了掩，急忙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拿著藥碗，舀起里頭滾燙的湯藥勸道，“前頭太師還在詢問娘娘身體呢，說是心疼娘娘病了，叫我們緊著給娘娘喝藥，這藥是苦了些，但是也好得快，娘娘，只有病好了，我們才可以與太師見面呢。對不對？”

一邊說，一邊將藥送到了這男子的嘴邊。

事實真如侍從說的那樣嗎？并不是，李太師在得知消息后是有回信過，不過不是對李鈺的關心，而是讓他抓緊時間行動。

李鈺的慢慢睜開眼睛，此時覺得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渾身發冷，使不上力，腦海中似乎都被絞成了混沌，連意識都模糊不清。不知是醒來還是在夢中的時候，就覺得一股子發苦的氣息到了自己的嘴邊，看著面前那眉清目秀，侍從打扮的男孩兒眼里帶著水光，卻艱難地笑著安撫自己，他的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地抿了那口藥，真苦！

這時的李鈺有些悵然。他自然比侍從更了解自己的母親，她可不是那種會說這么溫情的話得人，這病來得突然，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沒想到最后還是緩過來了，到底是“禍害遺千年！”

多好笑，錦衣玉食，人前風光無限的李家嫡子，不僅是天下第一美男，第一才子還是玉溪國尊貴的貴夫！誰又能想到堂堂嫡子生活還不如一個外人來得受寵，一個尊貴的貴夫連口藥都需要下人們去苦苦哀求才獲得呢。

倒在病榻前，他李鈺前前后后想了很久，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活得那么失敗，喜歡的人不來看自己一眼，期待得到母親的寵愛也未得一分，反倒是這個剛認識兩三日的“情敵”會時不時過來看望自己。

這一刻，李鈺甚至有一種想要大笑的沖動，看著榻上的那男子，他依舊俊美挺拔，儀態風流，可是此時他的心境已經不同了。兜兜轉轉驀然回首后發現自己苦求半生依舊空寂一人，累了！

病榻前的男子長了一張眉如遠山，宜喜宜嗔，雪為膚花為骨的絕色容顏，顧盼之間，一雙眼中仿佛匯合了天地的霞光。只是現在的男孩因為身體不適，面上帶著幾分蒼白，帶著另一種病弱的脆弱的美，恍惚間，李鈺以為見到了那個藥不離身，永遠都只能伏在病榻上掙命的自己，他心中震驚不已。

顫抖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就算實在匪夷所思，李鈺也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他不想變成那個“勞病鬼”，他必須要做出改變。

“娘娘。”李鈺將藥拿到手上一飲而盡的痛快模樣，也叫青禾詫異不已。

從前的娘娘，最是嬌氣，一點兒的苦澀都受不住的。

想到這兒，青禾急忙收了心神，從荷包里取了蜜餞喂給李鈺，卻見這目中帶著不一樣的男子，微微側頭，聲音嘶啞卻帶著另一種叫人迷惑的力量，輕笑道，“這段時間讓你們受累了！往后不會再有了。”

他李鈺前半生忙忙碌碌的為了尋求得到別人的認可而活，現如今他大病一場，倒是有些看開了。

在十五歲時……

怎樣荒謬而又奇妙的遇合！

這樣的你，和這樣的我。

是誰將這扇不可能的鐵門打開？

感謝那凄風，倒著吹的

和惹草復沾帷的流鶯。

“滴你底血在我的臍中！

若此生有緣：此后百日，在我底墳頭

應有雙鳥翠色繞樹鳴飛。”

說什么最多是添不平的缺憾！

即使以雙倍恒河沙的彩石。

挨著我坐下來，挨著我

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要把眉頭皺的那樣苦

最怕看你以袖掩面，背人幽幽低泣

在燈影與蕉影搖曳的窗前

如今我愿意放開你的手

還請相互成全

尋覓的雙手終于停住，

——什么也沒抓住，手卻累得不能動。

是夢是醒依然飄忽，

——能給我答案的你身在何處？

曾經我害怕夜幕的降臨，

可它總是能準時到來，

從不為誰而遲疑一步！

如今放下執念

是夢是醒不憶在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