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季莫已經把自己關在她那間小小的臥室里一整個晚上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茫然的看著前方墻紙上的花色和紋路。

整個世界都隨著季莫的心沉默了起來。空氣是沉默的，月光是沉默的，沒有開燈的房間是沉默的，還有季莫..季莫整個人都呆滯在了這個無聲的世界里，心里的善良一點一點的把復仇的快感通通的吞噬掉，而若有若無的愧疚感則通知了季莫的思潮。

如果夏凝就是想要達到這樣一個效果，讓季莫無休止的折磨自己的話，那么她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非常開心的。季莫不得不承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董鈺婷歇斯底里的叫喊和壓抑的軟壁牢房，都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還有…董鈺婷不是說，她要去找蘇錦姐姐么？

而這些，真的就是自己要的？

季莫流不出眼淚，也說不出話，在痛苦和糾結的苦海里無法自拔。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這駭人的沉默。

“怎么樣，季小姐，”夏凝的語氣非常的輕松愉快，“董鈺婷落到這份田地，你季莫季小姐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呀，開心嗎？”

“非常開心，”季莫冷淡的說，她絕不會在夏凝這樣的女人面前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多謝你，夏小姐。”

“呵呵呵，不要客氣啦，”夏凝得意的說，“說實在的，是有一點兒嚇人呢，我剛見到董鈺婷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也嚇得不輕呢。不過，你說，從前那么一個明艷美麗的女人，一下子成了這個樣子，也著實讓人有點兒惋惜吧？”

“是，令人惋惜。”

季莫感到想吐，她想快點結束這對話，可是又不愿意妥協。

“哦，對不起，我忘了，”夏凝帶著明顯惡意的語氣，“這可是季小姐你一手造成的呢！我說對董鈺婷惋惜，季小姐你不會不高興吧？我可不是有意冒犯你喲。”

“董鈺婷的確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令人發指的程度，有些事夏小姐你是不知道的，”季莫嚴厲的說，她既是想找回對話的控制權，也是告誡自己不要心軟和沉淪，“所以，我非常感謝你，得知那個女人這個樣子，我還是很開心的，幾乎可以說是非常開心。”

季莫知道，夏凝就是想用道德的愧疚感打壓她，讓她一蹶不振，不過，季莫是絕對絕對不會屈服的。誰能夠體味一次死亡的痛苦，誰就能知道，季莫現在的意志有多么的堅定不移。所以，對于那些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季莫不會再手軟。

可是對于夏凝，季莫始終抱著一絲寬容的心，雖然她一再挑釁坑害自己，可是也只是為了一點欲望和連城曜的愛罷了。而自己要復仇的對象，始終都是大奸大惡的董氏父女和為了欲望不擇手段的幫兇錢亦儒。

“季莫，”夏凝的語氣突然變了，瞬間撕掉了剛才的一切偽裝，“你不要再裝了，我就不行，難道你的心真的是鐵做的，你真的可以理智到毫無感情嗎？沒錯，我就是要你愧疚，要你難堪要你一蹶不振！還有，我告訴你，連城曜是我的，沒人可以把他搶走！”

“這樣坦誠的夏小姐很少見，”季莫冷冷的說，“不過這樣的說話方式我很喜歡。我也要告訴你，連城曜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有意識的人，而不是一件物品，更輪不到你來說他屬于誰！還有，在對于某些事情來說，我的確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我奉勸你，這樣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干了，你可以盡管看看董家人和錢亦儒的下場，不要讓我報復你，這下你聽明白了么？”

“你這個賤人，”夏凝惡狠狠地說，“你是在威脅我？”

“當然，”季莫說，“我很高興你聽出了這一點，所以，以后請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情并且費盡心機的騷擾我了。我想以夏小姐的聰明才智來說，應該知道，得罪我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呵，”夏凝冷笑：“你以為我怕你？”

“一時口舌之快沒有用，”季莫平靜的說，“就讓時間證明所有的一切吧。夏小姐，時間不早了，祝愿你今夜睡得安穩。晚安。”

“季莫，你這個….！”

夏凝還沒有把她該罵的罵完，季莫就掛斷了電話。

是夏凝的這個電話，讓季莫開始更加冷靜的思考問題。

自己從前，不就是因為太過于良善和懦弱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么？所以，這一次，自己不會再為那些惡人們應受到的懲罰而感到愧疚了。

季莫想了想，又撥通了手中的電話。

“睡了么？”

“還沒，”連城曜的聲音依舊是精神奕奕的，“怎么，想我了？”

季莫聽到了那邊翻文件的聲音，他應該是還在工作吧。

“董鈺婷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季莫的語氣很平靜，她突然感到了一絲倦意。突然覺得好像一覺睡過去，無痛楚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連城曜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后才說。

“今天，夏凝帶我去了董鈺婷所在的…醫院。我猜她不會是自己知道這件事情的吧。”

連城曜沉默。

“我不是想指責你和夏凝的關系，”季莫誠懇的說，“只是想在你這里得到一個答案。你帶著夏凝去，我不能說什么。可是我會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刻意通過她讓我知道的，是不是，你也認為我們的計劃已經沒有必要了。”

“你總是想得這么多，”連城曜的聲音里有一絲沒有底氣，“事情不是這樣的。沒錯，董鈺婷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夏凝作為我的助理，和我一起去探望了她。至于夏凝帶你去，那完全是她的個人行為。”

“你知道她一定會帶我去對不對？”季莫的語氣依然很平靜。

“一定要這么咄咄逼人的說話么？”連城曜突然冷冷的說。

季莫怔住，她不明白，為什么一涉及到夏凝的問題，自己和連城曜就一定會吵架呢？

面對連城曜的莫名其妙，季莫有一絲絲的傷心。

夏凝，對他來說就那么重要么？

“很抱歉，”季莫依然平靜，掩飾著自己心上的傷痛，“就這樣吧，晚安。”

連城曜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季莫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皺眉，自己是不是對她太過分了？可是，這樣每次一下子就被她猜到了心思的感覺，真的讓人很不開心。

**

“你去把這份文件交給市場部，讓他們盡快做一個評估和預算，這星期..下星期一吧，一定要交，告訴他們項目如果不能正常開始的話，讓他們自己負責。”

季莫的表現越來越像一個標準的經理人了，雷厲風行，果毅力行。

助理點點頭，匆匆的走出了辦公室。

“是時候了..”季莫自言自語的說，“如果讓董必平那個老東西太好過，不是都對不起他住在精神病院的寶貝女兒了么，一家人要一樣的境遇才顯得公平啊。”

季莫坐下來，開始迅速的整理手中的文件。那些，都是在蘇氏這么久季莫一點一點搜羅到的關于董必平挪用蘇氏公款的證據，現在，她要趁著董氏公司破產的事情還沒有過去，把董必平再一次推上風口浪尖。

而連城曜的事情，雖然讓季莫感到迷茫和無助，可是卻也沒有影響到她的進度。

只是，季莫覺得暫時不要和連城曜說話比較好，那樣會影響自己的辦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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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莫站在門外，敲了敲蘇氏集團董事會秘書長辦公室的門。

“宋總，”季莫輕聲說，“您好。”

“哦，是季莫啊，快坐下。有什么事情嗎？”

蘇氏高層現在對季莫這個總經理非常的賞識，因此，秘書長才會對季莫這樣的客氣。現在的蘇氏集團，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狀態而已，靠著一些還在盈利的項目勉強支撐著龐大商業帝國的運轉，所以，非常需要像季莫這樣年輕有才干的中層管理者。

“宋總，我在工作之中發現了一些問題，”季莫顯得很猶豫，“其實..的確是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該不該說。”

“季莫啊，”宋秘書長笑了笑，“你什么時候這么扭捏起來了呢，有什么就說吧。你也知道，蘇氏的現狀，可不是畏手畏腳的時候啊。”

“您說得對，”季莫說，“所以我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和您匯報這件事情。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到，蘇氏的帳似乎一直都不太對啊。”

宋秘書長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

“從我剛進入蘇氏的時候，一直到現在，我都有一直在思考，蘇氏為什么會逐漸衰落，有一點兒越權的嫌疑，希望您不要怪我。”

秘書長沒有說話，示意季莫接著說下去。

“當我慢慢開始接觸到一些蘇氏核心的機密之后，我發現，似乎蘇氏總有一些非常隱蔽的支出隱藏在表面上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的賬目上。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挪用了蘇氏的大筆資金。”

秘書長嚴肅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你的意思是，蘇氏內部出了蛀蟲？”

季莫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遞給宋秘書長一份早已經整理好了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