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已經悄悄停止，懶懶的太陽緩慢的爬上山坡，園子里靜悄悄的，不時地走過幾個丫鬟，輕輕地腳步聲。偶爾屋檐上低下一兩滴雨點，啪嗒一聲掉到地面，粉身碎骨，隨即消失不見。

“意兒，昨晚可好？”李宣冒冒失失的從外面沖進來，眼睛直直的盯著正站在床榻邊的白意兒。

白意兒轉身對李宣一笑，輕聲說：“我很好，三太子，早呀。”

李宣點點頭，大踏步進屋來，拉著白意兒的胳膊，皺眉問道：“昨晚可還平安？司馬莊主可有回來？我讓李和去將他喊回來。”

見李宣擔心的面孔，白意兒點點頭，說：“我很好，讓你擔心了。”

“三太子，見著意兒完好無損，可是放心了？”司馬朗靜靜地說，一手扶額，抻著額頭，看著滿臉著急模樣的李宣。

李宣嚇了一跳，他并未發現司馬朗就在房中，一直坐在一旁看著他，此時見著司馬朗，有些許的尷尬，“司馬莊主，早。”

司馬朗點點頭，并未說話。

“看樣子，他是對你動了真心，你可要回心轉意？”

白意兒困惑的看了一眼正關切的看著他的李宣，他似乎并未聽到說話的聲音，難道司馬朗在對她進行密音傳耳？

“可是，我并不喜歡他。或許他是真的關心著我，只不過是因為我是第一個不愿意嫁給他的人吧，久了，就淡了。”她在心里想著，并未說出來。

“可是，他確實是對你動了心。”

白意兒困惑的看著司馬朗，他依舊閑散的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她，并未說話。

“那又如何？我并不能阻止他的心中所想，一如他無法阻止我的心中所想一般。”

“對了，司馬莊主，您可要好好的查一查你府上的人了。”李宣突然說道，“昨晚意兒在街上居然被襲擊，若不是我當時剛好在場，怕是意兒現在已經受了傷。我查看過襲擊意兒的人，看裝束是藍田國的人，而且被抓之后居然立刻服毒自盡，顯然是經過訓練的。現今只有情公主是藍田國的人，而且她對意兒一直心懷不滿。”

司馬朗懶懶散散的微瞇了眼，語氣懶散的說：“這件事意兒已經告訴過本莊主。”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語氣，仿佛白意兒的生死在他那里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事情，李宣生了氣，“司馬莊主，大月有條例藍田國的人未經允許禁止在大月出入。若是您礙著面子不能對情公主如何的話，那就由本宮來，本宮才不會管她是不是紅粉佳人紅顏知己，本宮只知道意兒昨晚差點就被暗殺！哼，不過是區區一個小國的公主，居然敢無視大月律法，在大月興風作浪，真真是讓人惱火！”

見李宣是真生了氣，白意兒輕輕拉拉他寬大的袖袍，輕聲說：“三太子，這件事您不要插手，您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吧。”

“為何？”李宣不解的望著她，“意兒，不要婦人之仁。情公主過于狠毒，居然派人暗殺你，即便是不為了你，本宮也不能讓她在大月為所欲為，難不成真以為我大月沒人了嗎？”

白意兒搖搖頭，這個李宣，還是太年輕了些，不適合坐上皇位，幸好他只是一個太子，而不是皇帝。

“三太子，情公主來大月的事情是秘密的，并未有人知曉。而且，她只是私下里來看望朋友，或者說是司馬莊主，”白意兒看了看司馬朗，又轉過眼，“這只是一件小事。若是您將她來大月的事情上報朝廷，那么她來大月的事情就是一件國事。一旦牽扯到兩國之間，便瞬息萬變。若是因著意兒的緣故，引起兩國的戰爭，那意兒，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司馬朗靜靜的看著輕柔勸說李宣的白意兒，心里震撼極了。意兒，她真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嗎？這樣的話，這樣的道理，即使是活了幾十年的大人也不會想明白，而她，卻知道的這么清楚，想的這么透徹。

“可是，意兒，就這樣算了嗎？”李宣猶豫，“情公主如此囂張，絲毫不顧及你的性命，你也不計較了嗎？”

意兒一笑，“計較，怎么能夠不計較呢？意兒即便是萬般大方，千般不想活，也斷斷不會任人宰割。”

“那你又不讓我為你出頭，你自己又打不過情公主，你要如何計較？”李宣疑惑的問。

白意兒淡淡的笑著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司馬朗，輕聲說：“這件事可就要看司馬莊主的了。司馬莊主，您可是向我保證過不會讓我死掉的呀，可是昨晚我就差點死掉了呢，這件事司馬莊主可是要好好的查查呢，不然說不定哪日意兒一不小心就死了，豈不冤屈？”

司馬朗一笑，眼若星辰，熠熠生輝，“好好，意兒，你真是讓本莊主刮目相看。就為了讓你不會一不小心死去，本莊主也會解決掉這個麻煩。”

“小小的告誡一下就算啦。”白意兒笑著說，眉眼柔和秀麗，“畢竟我并沒有如何，用不著為難她。”

李宣站在一旁，看著滿面笑容的白意兒和依舊冷漠的司馬朗，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禁不住皺了眉。總覺得看著兩人之間的神態，明明司馬朗依舊冷漠，白意兒依舊是淡淡的笑意，卻又有哪里不一樣，旁人難以插進去一般。

“既然意兒說不與她計較，本宮就放過她。”李宣沉了聲音，有些淡淡的賭氣意味，“只是若是她再不安寧，硬要挑起是非，本宮也斷然不會怕了她，到時候本宮可不會顧忌她是不是來找朋友的。”

司馬朗淡淡一笑，并未說什么，只是轉身出了房門，消失不見。

白意兒房門處空空蕩蕩，聽著腳步聲消失無影，心里淡淡的失落。他是又去了醉花樓嗎？是又去找玉茹姑娘了還是去看望情公主了？他不怪罪情公主派人來殺她嗎？

“意兒，”李宣看著愣神的白意兒，輕聲問：“剛起來是嗎？餓不餓？要現在去吃早飯嗎？”

白意兒回頭，對著李宣輕聲說：“去吃早飯吧，還真是有些餓了。昨日那家飯館的飯菜很好吃，名字也起的好，攬月樓，聽起來就很有詩意。”

李宣伴著她慢慢往外走，“若是喜歡，今中午還可以去，那里的主廚做的飯菜確實是不錯。早上想要吃些什么？八寶蓮子羹好不好？”

“你說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現在只是覺得有些餓，只要有得吃就很好啦。”白意兒四處隨意的打量院子。

司馬朗的品味果然不錯，庭院雖然不大，但是很幽靜，院中種了些幾株樹木，墨綠色的樹冠，并未落葉，想來是常綠樹木。樹冠并不大，不會將院子遮蔽住，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園子里種滿了花，并不見得多么名貴，但是此時依舊開著，小小的淡淡的粉色、鮮亮的白色，很漂亮。

“吃過飯我們去郊外騎馬如何？”李宣高興的說，“今日天氣不錯，昨晚的雨也停了，出去騎騎馬散散步，人也會精神些。”

白意兒想了想，說：“恐怕不行，我想今日我要回白府去了，出來太多天了，該回去好好的對著母親請罪啦，希望她不會怪我才好。”

“也好，那就改日去騎馬吧。”李宣點了點頭，“白夫人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只要你與她好好解釋解釋，她不會怪你的。畢竟你可是她的女兒，她哪里會忍心真的怪罪你呢？”

白意兒淡淡一笑，并不說話。心里卻在想，那真的是白意兒的母親嗎？對白意兒那樣的生疏和不在意，怕是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她的女兒吧，只是在乎著家族的榮譽富貴。

第十九章

吃過早飯，看著翠煙默默地收拾著碗筷，面容安靜，舉止沉穩，眉眼清秀，舉止行動之間自有一股子落落大方，怪不得能夠當上司馬府的大丫鬟。

“翠煙，”白意兒輕聲對她說話，“我想我該回去了，司馬莊主回來了，你幫我與他說一聲，就說白意兒謝謝他這幾日來的照顧，還有就是白意兒，”她頓了頓，說：“定會好好的活下去。”

翠煙停下手里的活計，默默地看著白意兒，有些不解，不過是回去白府一趟，為何白意兒說的好像是離別一般？

點了點頭，翠煙恭順的回答道：“翠煙記得了，白姑娘可是回去白府？”

白意兒點點頭，“出府這么多天了，我也該回去了。”

“翠煙定會記得將小姐的話轉告我家主子。”翠煙端著碗筷出門，進了后院。

李宣從外面進來，歡快的說：“意兒，可是吃好了？有東西要帶走的嗎？我叫了馬車過來，就停在院外。”

白意兒搖搖頭，說：“并沒有什么東西要帶走，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好了，我們走吧。”

李宣點點頭，說：“無妨，那些個金釵首飾回去之后，我再給你添置就是。司馬府的東西，還是留著吧，大概過幾日萱小姐就要回來了，她最是喜歡司馬府的首飾。”

白意兒往屋外面慢慢走，疑惑的問道：“萱小姐？誰是萱小姐？”

“你不記得了嗎？”李宣奇怪的問道，“就是慕容王府的四小姐，慕容萱。慕容宸章的四妹。你與她以前很是要好，只是最近幾年她去了藍田國養病，前些日子說是要回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應該快到了。”

白意兒點點頭，想起初見李宣時抱住自己的那個男子，俊美星目，身上有很好聞的檀香，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為人也很和善。是他的妹妹嗎？

“那她為何要住進司馬府？她不是應該回司馬府的嗎？”白意兒奇怪的問。難道她與司馬朗？

“她已經在幾年前被賜婚于司馬朗，那時候還年紀太小，并未成婚。后來，又因著身體的緣故無法成親，所以便一直拖到今日。”李宣輕聲說，“這次，她去藍田國養病，想來怕是因為司馬莊主的緣故才回來的。”

李宣停下來，看了看白意兒，才說：“情公主千里迢迢的追到大月來，想來萱小姐也是知道了的，實在是不放心才會回來。只是希望她的身體已經好了吧，要不然回來了也沒用，又不能夠成親。”

白意兒點點頭，“大抵是這樣的。要不然她為何好好的不呆在藍田國養病，跑回來做什么呢？這么多年過去了，眼見著就要好了，實在是可惜。”

李宣動動嘴唇，最終閉閉眼狠狠心，說：“意兒，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要讓你難過，只是司馬莊主實在是不適合你，若是喜歡上他，你會很痛苦。雖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起碼我可以保證為了你，我可以改變，你不喜歡我府里的那些姬妾，我將她們遣散就是，你不喜歡我出入青樓，我也不去，你不想要嫁給我，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嫁為止。我不逼迫你，意兒，我要的是你的一輩子，所以我不會勉強你。”

愣愣的看著陽光下李宣認真的臉龐，專注的眼神，白意兒一陣怔忡，隨即笑著說：“我并未傷心呀，我與司馬莊主之間原本就并未有什么，不過是他看我可憐，讓我在司馬府住了幾日，哪里談的上傷心。”

李宣點點頭，“無論你是不是傷心，萱小姐與司馬莊主的婚事是幾年以前就定了下來的，無法更改。我們走吧，早些回去，也讓白府早些平靜下來。

白意兒點點頭，有些發呆的跟在李宣的旁邊，一步一步往前，最終出了司馬府的大門。

馬車轱轆轱轆往前走，白意兒坐在車內，懶懶的倚靠在車窗邊，透過簾幕可以看見車窗外一晃而過的街景。陽光暖洋洋的灑在擺攤的人身上，鍍上一層亮麗的金色，綢緞布匹在陽光下越發的柔順光亮，蒸籠里的包子散發出香味。

“意兒，口渴了嗎？”李宣騎著馬跟在馬車邊上，隔著窗簾問她。

白意兒輕聲回答道：“不渴。”

想了想，又說：“三太子，回去之后，并不要告訴母親我這些天來住在司馬府的事情好嗎？還有我被情公主派人刺殺的事情也不要說，我怕母親擔心，已經過去了，多說無益。”

李宣點頭說好，“我知道的，意兒，你是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子，白夫人若是知道了，定會以你自豪。”

白意兒淡淡一笑，重新靠在窗邊，閉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