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柳絮入水

蘇可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個竹舍之中，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依舊躺在七友峰的那個竹舍之中。突然有一種恍惚隔世的感覺。

“醒了？”清冷的聲音從一側響起。

蘇可的眼神落在了門口，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一身白衣，像極了以前在七友峰的時候。

“凌霄師兄！”

蘇可連忙從床上坐起身，顧凌霄聞聲已經轉過了身，他逆著光一步步的朝她走來，表情平靜，恍若神明。

“你醒了？”

一如當初在七友峰上一樣，顧凌霄依舊是一襲白衣，表情平靜，語言淡漠，仿佛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沒辦法牽動他的情緒。

只是那時候他還戴著面具，眉宇之間的狐貍紋身還不是這么的明顯，總給人一種歲月靜好仿佛隨時都能回去的感覺。

“嗯。”蘇可嘆了口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問道，“凌霄師兄，你后悔過嗎？”

顧凌霄似乎沒想到蘇可一醒來會問他這個問題，他身影頓了一下，然后輕輕的說出了一個字，“嗯。”

蘇可低下頭，想著像顧凌霄這樣的一個人一定會后悔認識自己什么的。

“后悔很多事，”顧凌霄嘆了口氣，轉過了身，走到了一個桌子上，輕輕地把抽屜拉開，“后悔那時候沒能跟你一起，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

他從抽屜里面翻找著什么，過了沒多久就從里面拿出了一個面具，他轉過身，拿著面具，輕輕的扣在了蘇可的臉上。

“謝謝你，凌霄師兄。”蘇可說道，笑了幾聲，伸出手想去摸自己頭上的面具卻碰到了顧凌霄略涼的手，她觸電一般的收回了手。

蘇可原以為顧凌霄會說后悔認識自己的，結果沒想到，他只是說后悔那時候沒陪自己一起。

“蘇可，”顧凌霄的手似乎沒有移開的意思，他的手摩挲著這面具，半晌之后徐徐開口，“我不會后悔認識你。”

因為是你告訴了我這世間有七情有六欲有七苦，就算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會后悔認識你，我不會。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會跟著楚星沉嗎？”蘇可的聲音有些悶悶的聽不清楚，面具也戴在她的頭上看不清表情。

“因為傅余年和薛子翊死了。”

蘇可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是楚星沉告訴你的？”

“嗯，”顧凌霄輕輕的答道，“是他告訴我的沒有錯，不過，蘇可，人要看東西不僅要去看他的表象還要看本質。”

蘇可皺起了眉頭，突然腦海里面靈機一動，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傅余年和薛子翊他們還沒死？”

顧凌霄移開了手，嘆了口氣，似乎并沒有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你掉進去的湖是無相，進去會受到千百倍的痛苦，我只是以面具為媒介幫了你一把。”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只是在幻境之中給了你一個面具，來讓你從幻境之中走出來，而現在戴在你臉上的面具，才是真正的我的面具。”

蘇可摘下面具，看著躺在自己手中的面具發呆。

“永遠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要去問問自己的心，在你心目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你可以想到一千個理由去幫蘇與墨開脫，為什么就找不到一個理由去看看楚星沉？”

蘇可一愣，輕輕的摩挲上那假面，半晌之后舒了一口氣，“凌霄師兄，這么多天不見了，我發現……”

她刻意的停頓了一下，“我發現你愛說教了，而且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是涂山的一方水土養了一方人嗎？總跟著那一群老氣橫秋的狐貍精在一起，我的凌霄師兄也變得絮絮叨叨起來了。”

顧凌霄聞言，緊緊地皺起眉頭，指著門，“滾！”

蘇可一聽捂著肚子笑了起來，她笑得一如一年前那般的天真爛漫，此情此景像是那時候被她惹到炸毛的顧凌霄對著她的樣子。

顧凌霄一聽她的笑聲，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謝謝凌霄師兄，我知道我以后會怎么做了。”蘇可說道，“那這面具我看師兄你也很久沒用過了，不如送給我了？”

“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吧。以后別再闖禍了，也莫要煩我。”

【“師尊，他為什么一天到晚都帶著狐貍面具啊，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我遲早有一天把他臉上的面具給他扯下來。”】

你已經把它扯下來了，而它現在也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蘇可笑了笑，把那個面具放在了懷中，“我就知道凌霄師兄總是嘴硬心軟，實際上除了孟師叔就你對我最好。”

“慣會油嘴滑舌了。”

顧凌霄皺起眉頭，朝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卻收回了手，看著蘇可，“以后就不會像你今天這么容易過關了，你盡量不要出門了。”

蘇可歪了歪頭：“這是什么意思？”

“因為長老們一開始的打算你也是知道的，他們最近要采取行動了，所以，這幾日你還是暫時先呆在居室之中，楚星沉已經說服了龍宮，過幾日便帶你去那里‘避難’。”

蘇可了然，嘆了口氣，鼻頭不免有些酸澀，“師尊他……還是沒辦法從那個死胡同里面出來嗎？”

“這一年之后第一次見到師尊我就發現他身上中了心魔蠱，他是為了保護你們中的。”顧凌霄問道。

“對，這世界上解開心魔蠱的方法就是蠱毒產生的對象死掉，心魔一除，心魔蠱自然也就無用了，”蘇可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到最后我竟然會成為師尊瘋魔對象。”

顧凌霄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事情。

“無論如何，此次大戰，還望你能夠好好保護好自己。”顧凌霄說道，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拿過蘇可手里的面具，再一次扣在了蘇可的臉上。

蘇可感覺頭上一重，睜開眼的時候只能看見顧凌霄的脖頸。

似乎有什么東西輕輕的印在了面具之上，也像是柳絮一般掉在了湖水之中，印出了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