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房子后邊,是一片梅園。此季節(jié),正是雪跟梅比白,梅與雪爭香的季節(jié)。
說起這片梅園,以前其實是我家的水稻田。村里開發(fā)旅游項目時,我已經(jīng)外出工作。家里沒有負擔(dān),梅爸毅然把水田干水種成梅樹。在村里的扶持之下,不種田改養(yǎng)起了羊。
至于為何又會養(yǎng)羊,那是因為我們房子左邊是一片山丘地。山上是我們的桔園,繼桔子肉生蟲后,桔子賣不出價錢,桔樹便疏于管理,山上漸漸長滿了雜草荊棘。每到春上,山上野花遍地,荼蘼紛芳。蔣媽深諳因地制宜,加上政府的扶貧政策,于是就養(yǎng)起了山羊!
山的右側(cè),是有著百畝左右水面的堰塞湖。湖遠邊,也是一片山林,山上松柏常年郁郁蔥蔥。湖呈三面夾山之態(tài),我家房子正巧就是依山傍水。雖然湖并不是我家的,但我家也算近水樓臺吧!政府大力發(fā)展村里的旅游,梅爸就抓住機遇,種了一片梅樹,因此就有了如今這湖光山色、落梅成雪的景致!
依現(xiàn)在人的眼光來看,我家就坐落在一處風(fēng)水寶地之上!
都說旅游就是從自己呆膩了的地方去到別人呆膩了的地方。這個觀點我深表贊同!現(xiàn)城里,甚至外地人趨之若鶩的橋西梅林景點,對生長在這里的我來說,不過就是個自然環(huán)境沒遭多少破壞的窮山僻壤。
院長被蔣媽留下談話,我在欣然的驅(qū)策之下來到梅園。
欣然一到梅園,就像匹脫韁的野馬。梅樹丫子間上竄下跳,呼喝連天。
“別往樹上爬,要摔下來了…”
“不要跑,沖到湖里去凍不死你…”
“不要爬人家窗戶,屋里有人住沒?出來揍你…”
…
唉,七歲的大姑娘,活脫脫把三十不到的我變成了個聒噪的大媽。
“梅子,這水里沒有波浪耶,好奇怪啊!”欣然突然在湖邊的梅樹下停下來,指著湖水甚是希奇。
“才知道啊?又不是第一次來!”我有些不悅的回答。招手道:“過來幫我套被子!”
欣然是不情不愿!
我心不在焉的收拾了一個房間,正讓欣然提水桶出去,院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梅子,你們這個湖的名字有意思哦!”
聞聲,我迫不及待的奔出門找到院長。就算明知院長是個八風(fēng)不動的沉穩(wěn)性子,我卻還是想從他臉上找到些約談后情緒起伏的蛛絲馬跡。
院長站在木屋門口的欄桿處,側(cè)著身子看著有風(fēng)無浪的湖面。
我從屋里出來,只看得到他半邊側(cè)臉。饒是半邊臉,也清楚的看出他臉上猶如靜湖水面一樣的平靜!
欣然提著水桶,很吃力似的戰(zhàn)戰(zhàn)糠糠的移到院長腳邊。水桶一丟,洗過拖把的污水四濺,“陸爸爸,梅子讓你提水桶!”
小不點兒,支使人倒是支使的利索。
我道:“我沒說,不要讓我背鍋!”
欣然:“就是你說的!”
院長回頭看了眼欣然丟下的水桶,瞅著脖子杠起的欣然,嘴角微翹。道:“人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她這都跟你學(xué)的啊!”
“你…”我張口結(jié)舌!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院長這話說的好像有些別有深意。
院長摸了摸欣然腦袋瓜子,“去玩去,別往湖邊跑!”
“好呢,我跟外婆捉雞去!”
欣然如囚鳥被釋,一溜煙竄入梅林。
我轉(zhuǎn)身帶上房門,抱起換下來的床單被罩,走到院長身邊低聲問:“蔣媽沒為難你吧!”
院長:“沒有!”
我:“那她跟你聊什么?聊了這么久?”
院長:“沒聊什么!就問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我:“還有呢?”
院長:“什么時候又離婚!”
“哦!”蔣媽是怕我跟院長的感情走不遠。她覺得以我的條件配不上院長,這個我知道!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院長的態(tài)度。便微低了頭,盯著手上被罩吱唔:“那…”
院長嗤的一聲輕笑,擰著我耳朵道:“走哦,去搞衛(wèi)生!”
換了另一房的床單被罩,院長丟下手里的拖布坐在床沿。把我拉跌進他懷里,讓我背靠著他坐下。兩手縛著我腰,下巴抵著我頭頂?shù)溃骸懊纷樱瑏碜鴷 ?
我坐穩(wěn),他嘆道:“嗯…抱著你的感覺真踏實!”
“那個…唉…我真希望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平淡無波的過下去…”
看來蔣媽真是對院長施加壓力了。院長這會定是崩不住了,都不敢直面對我。
“唉…誰不希望歲月靜好啊!”
我承認,讓院長這樣摟著我也很踏實。但世上從來就沒有什么東西一定是堅不可摧的。包括感情!
戀愛時,對愛的幻想就是永遠。但現(xiàn)實卻是即便到蓋棺定論,也是有個期限的!
沉默一陣,院長用唇捋了捋我頭發(fā),微嘆息道:“可是梅子,世上沒有誰可以保證能陪著誰多久…但是…我可以保證無法陪著你的理由絕不是離婚!”
“經(jīng)歷過的到現(xiàn)在來說都是回憶,回憶能存在于現(xiàn)在,但絕不影響將來…”
看來蔣媽媽是就著我離過婚的事實大做文章了。院長這是再跟我承諾不會讓我再離一次婚吧!
我覺得該讓院長從這種被迫的承諾帶來的負擔(dān)中走出來。畢竟婚姻不是桎梏,不該束縛著誰的幸福!
我揚起頭,頂了頂院長下巴。笑著一字字呼道:“陸…夢…梅…”
這是我第一次當著院長面叫他名字!
院長被我呼的一怔,垂眼看著我低聲應(yīng)道:“嗯…在!”
我說:“這得看你夢的是哪一枝梅了。如果是我這一枝,那咱們會像這靜水湖一樣,無波無瀾平淡的老去。”
“當然日子可能會寡淡如水!”
“如果你哪天厭倦了這種寡淡,你說出來,我會放你走的。”
“婚姻不是墳?zāi)梗膊皇羌湘i。我們不需要雙雙把自己埋在里面,也不能被束縛磨滅感情。”
“婚姻應(yīng)該是愛情的歸宿!”
…
院長:“那,我們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過下去?”
“呵呵,幸福是什么?”我輕笑著問。
院長:“幸福嘛…”
院長認真考慮了須臾。
“是每晚被監(jiān)視著洗碗拖地!”
“是陪孩子下棋看書!”
“是寒冷時做暖床的熱水袋!”
“是逛街時的搬運工,是四季更跌時準備的衣服!”
“是……”
“好你個院長,你這是在記我的帳啊!跟你說,你記了我也還不起!”聽院長數(shù)著這些年為我做的事,我笑著打斷了他。
院長無辜的笑道:“我說的實話,這就是我體會到的幸福!”
其實我知道院長說的實話!
我們之間的感情可能比不上別人戀愛的轟轟烈烈。但卻是細水長流的甘甜!
“拖地呀!”我掙開院長,換上頤指氣使的嘴臉。
“兩個房間,搞完衛(wèi)生就要吃晚飯了。喝西北風(fēng)去哦!”
“OK,馬上搞定!”院長起身抓起拖把,在地板上劃了條大大的弧線。
“對了,梅子你們這個湖的名字很有故事哦!”
“莫愁湖!”
“什么湖?我們叫它靜水坑!”我一邊摟起換下來的被套一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