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災害來臨

午后，在“知覺殿”中，歐陽修跪在佛像之前，雙手合十，住持菩提禪師坐在一旁，低眉順目，仿佛已然入定。在歐陽修身后，悟空拿著燙洗過的剃刀，口中說道：“本寺戒律：戒殺生、偷盜、葷腥、邪淫、妄語、飲酒、……”悟空一連說了二十三項戒律之后，問道：“記住了么？”

歐陽修忙道：“記住了。”

悟空笑道：“就這么聽一次，怎么可能記住，稍后自己去抄錄一份吧。”

歐陽修訕笑道：“師兄說的是……不過，師兄，出家為什么必須剃度啊？”

悟空搖頭晃腦地說道：“剃去你的三千煩惱絲，度越生死，是為剃度也，師父，我說的沒錯吧？”

菩提禪師彷佛沒有聽到，已然入定一般坐在那里。

悟空聳了聳肩，便開始了手中的工作。

歐陽修本來有些害怕，但是悟空似乎下手溫柔，顯得駕輕就熟，歐陽修看著眼前的青絲刷刷而落，絲毫不感到疼痛，甚至覺得有些舒服。

只一會兒，便聽悟空說道：“好了。”歐陽修摸了摸自己的頭，果然變的又光又滑，正準備起身，卻聽悟空說道：“就差燙上香疤了。”

歐陽修一驚，就見悟空拿過來一個燒紅的“卐”字形鉛鐵，歐陽修驚道：“這個，是要燒在我的額頭之上嗎？”

悟空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道：“那當然了，難道還燒在你的屁股上不成？”

歐陽修驚道：“據我所知，出家為僧者并不一定必須燙上香疤啊，何況，這個奇形怪狀的香疤我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悟空訝道：“這可是我們寺的規矩，你看你的師兄們，還有我……”

悟空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道：“都燙有這‘卐’字形的香疤啊，你不覺得很有趣，很好看嗎，很與眾不同不是嗎，哈哈……至于為什么燙，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師父，這個形狀，是為什么啊？”

菩提禪師緩緩開口，說道：“香疤確實是自愿燙的，悟空，一戒既然不愿，那就免了吧。”

歐陽修聞言，大喜拜謝，自己卻是暗暗呼出一口氣。他本來就沒打算真正出家，只是走投無路才行此下策，如果燙上香疤，以后還俗的話豈不是麻煩了。

轉眼間過去了一個月，歐陽修似乎是為了報答寺里的恩情，在寺里也算是勤勞刻苦，和悟空關系也還不錯。

悟空見歐陽修為人雖然心眼多了一些，但還算誠實善良，有空便也指點歐陽修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歐陽修雖然資質平平，但扎實肯練，倒還打的有模有樣。

有一次，悟空正在指導歐陽修打一套“羅漢拳”之時，卻聽歐陽修問道：“師兄，你說這世上真有佛祖的存在么？”

悟空笑道：“好小子，竟問出如此大膽的話！”

歐陽修聞言笑道：“我知道師兄不會責怪我的，”接著斂容說道：“若果有佛祖，為什么當今世間卻如同地獄，瘟疫饑荒橫行，蒙元蠻橫霸道，咱們漢人子民個個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為什么佛祖不來拯救咱們？”

悟空聞言一愕，有些語塞，隨即靈光一閃，想到郭破虜所說，不由肅容說道：“我說你便是佛，你可相信？”

歐陽修訝道：“我？師兄你在胡說什么啊。”

悟空笑道：“這世上，自有拯救萬民的英雄出現，那個英雄，便是佛，你可明白？”

歐陽修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悟空笑了笑，也不多說什么了。

這些日子里，悟空一個人的時候，便打開無菩提師贈與他的兩頁黃紙細細鉆研，漸漸地，看出一些眉目，這是一式殘掌，整套掌法無跡可尋，不知道師父把這一式殘掌贈與自己有何深意，不過左右無事，悟空便時常加以習練。

不練便罷，這一練，悟空更加奇怪了。

起初，悟空只道這是師父又再捉弄自己，但漸漸的，練多了這一式掌法，自己的力量竟然越來越大，一雙肉掌竟能劃出淡淡金色光暈，悟空大驚。這掌法越練，悟空越覺其中神妙無窮變化萬千，但也越多晦澀生硬的地方，去請教禪師，禪師卻只是叫他自行參悟，甚至連掌譜也不愿看上一眼，看來師父也不一定會使這一式掌法。萬千疑問縈繞道蓮心頭，但悟空出家之人，本來萬事都可不掛于懷，想不出結果，師父也不愿意說，便就此作罷，只自顧自的參悟這一式掌法之中的精妙之處。

這一日，悟空吃過僧飯，總覺得不過癮，肚里的饞蟲“吱吱”亂叫，便想：那家村子里的人應該回來了吧，過了一個月，蒙元士兵應該也不會再行追查了，待我請示師父，再去那村子里碰碰運氣，興許還能喝到野兔湯，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兒，悟再也忍耐不住，便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了住持室之外，叫道：“師父……”

住持室里面傳出禪師的聲音：“是悟空么，說實話，那一式掌法老衲我也不會試，你只能靠自己了。”悟空笑道：“非也非也，徒弟不是為了此事而來。”

禪師笑道：“不是此事，那定是想出去打打秋風了，切記，不可喝醉啊。”

悟空也笑道：“放心吧師父，哪還有那么好的運氣找到酒喝啊。”一邊說，一邊已經轉身向寺門跑去了。

禪師聽著悟空遠去的腳步聲，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又自顧自的嘆息道：“佛祖啊，愿你保佑這可憐的孩子吧，但愿他這一生，都能如此無憂無慮的做個平凡僧人，如此，老衲于極樂世界之中，也有面目見老朋友的面了，哎，不知將僅有的這兩頁遺物給與他，是對是錯……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躲也躲不掉的。”

這一次，悟空猜對了。

那村中之人真的回來了，他在這村中儼然成了救苦救難的絕世高僧，少婦還宣揚這高僧不忌酒肉，村里人便殺雞備酒款待道蓮，希望得到這位武功高強的高僧庇佑。

悟空倒也樂得喝酒吃肉，對自己今日之決定更是佩服的連連搖頭，對于“種善因得善果”這一句話也再度深信不疑起來。

這一日，在村民的頻頻勸酒中，悟喝的實在是多，好在他的酒量不俗，不是那么容易便醉倒之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場災禍，一個不速之客，便在此時，降臨在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