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俊追了出去。這令櫻櫻很意外。她明明看到這個女生是沖著俞皓亮來的。她用眼神質(zhì)問著小亮，這是怎么一回事情。

俞皓亮靠在沙發(fā)上，向她微微笑了一下。

毛雨馨馬上開始切肉，給大家遞紙巾，弄出很多的動靜。她一邊弄一邊對嚴斯哲說，“哎呀，文俊這又是在鬧什么呀。剛才還跟我們好好吃著飯喝著酒，怎么又跟別的女孩子惹出了事情。怎么老這樣啊。是吧，斯哲？”

嚴斯哲可能還沒有想好怎么配合，只是“嗯嗯。”然后毛雨馨接下去又講起了他們畢業(yè)后第一次聚在一起去喝酒，喬文俊不知道是不是跑去跟吧臺兩位小姐姐聊天，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把他們“拋棄”了，自己消失的故事。

“哎呀，以前他可沒這樣。自從工作了，愈發(fā)浪了。”毛雨馨說得天花亂墜，一時間馮櫻櫻也要相信了。

“可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跟你吃飯，就被你看到。其實文俊也不是很花啦。他以前是非常專一的人……”

俞皓亮在櫻櫻身后牽住她的左手。櫻櫻掙扎著想甩開，這時候，喬文俊回來了坐下了。他沒說話，自顧自地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

馬嘉洛叫來服務員，又添了幾杯啤酒。“哎，又讓人家給跑掉啦？”

“啊。嗯。沒事兒。”喬文俊隨著音樂晃著腦袋。

總之，大家像是一時間都喝得有些醉意了，隨便地說上幾句沒頭沒腦關(guān)于人生的感慨，也沒有人接話。每個人像是單向道上的表演，講著講著，都謝幕了。

俞皓亮和櫻櫻等代駕的時間里，其他幾個好友都走了。毛雨馨還加了櫻櫻的微信，說將來要常聯(lián)絡。

“櫻櫻，你有沒有喝多呀？”俞皓亮湊近她，右手摸摸她的臉頰，“你的臉好燙哦。”

櫻櫻抓著他放在自己臉頰的那只手，也湊近他，雖然腦袋有點懵，但是意識是很清醒的，“我沒喝多。我很好呀。”

他親了她。是今天第二次。喝過啤酒的氣味。雖然她的身體沒有早上那樣抗拒，但是她還是推開了他。

“公眾場合呢。”櫻櫻輕聲說。她的余光瞟到，其實附近沒有什么人會看到他們。

“別管他們。”俞皓亮說。他們靠在沙發(fā)上親了起來。櫻櫻閉上了眼睛。

她只聽得到爵士樂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感覺得到俞皓亮內(nèi)心的渴望像一座城池拔地而起，拉上她在古老的城墻上奔跑。她的大紅色裙裾在他們身后遮天蔽日，擋住了所有其他跟在后面的蜂擁而來的人。他們跑啊跑，跑過了角樓，跑下了城墻高聳的臺階，氣喘吁吁地跑進了一條沒有盡頭的長廊。

她覺得臉上發(fā)燙，耳朵發(fā)燙，整個人已經(jīng)感覺不到奔跑的力氣，被他突然一把抱住。

“穿上外套走吧。代駕來了。”

回家路上櫻櫻把腦袋倚在小亮的肩膀上。她的手搭在他的掌心。

“小亮？”

“嗯。”

“問個問題好嗎？”

“嗯。”

“那個把錢扔在我們桌上的女孩，你認識嗎？”

小亮不說話。

“是你認識的人，還是喬文俊認識的人呀？”

“文俊不是說了么。”

“可是你也認識吧。”

小亮的手心好像有一點汗。他說，“你在胡思亂想什么呢。櫻櫻。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可你明明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喜歡我。但是我不相信，你不認識那個女孩子，不相信你沒有事情瞞著我。”

俞皓亮沒有試圖說服櫻櫻。“也許是你喝多啦。想得太多。回去早點睡覺吧。對了，大家都說你太漂亮，性格好，說我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呢。”

“嗯。他們每個人也都很不錯呢。”

第二天是周六。下午馮櫻櫻要去孫小柔那里復診看牙。俞皓亮說大學同學約著去打籃球，和她吃完午飯就匆匆走了。她也沒有多問。

櫻櫻坐在餐桌邊喝咖啡。距離出門還有半個小時的閑暇。這一包危地馬拉微微特南果快要喝完了。巧克力和堅果，口味明顯回甘，是適合冬日午后的香氣。用小勺子舀咖啡豆出來，勺子在干燥松散的一包豆子里，發(fā)出得簌簌的聲音，令她歡喜。還有很多這樣的小動作和聲音，令她愉悅，比如早上他們又在一起難舍難分，他一面帶她去云層里看彩虹一面俯身親吻她的時候，她聽見的云層里的泠泠的駝鈴聲。

她好喜歡他。以至于她沒辦法好好思考。

傅蕊，家暴，餐吧里出現(xiàn)了幾秒鐘的短裙女孩。糾察隊，羊脂球，藍鳶支隊長，欠著的答復。如藏在哪里的灰塵，一點，一點，零零碎碎，在角落里暗暗覷視。

小雛菊蔫了。她剪枝，換水，把它們挪到可以曬得到太陽的地方，但是它們?nèi)匀灰匀庋劭梢姷乃俣龋剞抢铝四X袋。櫻櫻想，小亮會帶來新的花，他們會幸福快樂地永遠在一起。

孫醫(yī)生這邊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非工作日時間，好像其他醫(yī)生都沒在，助手也只有一個。大概今天的預約并不多。孫醫(yī)生仍是穿著白大褂，頭發(fā)絲都一絲不茍，櫻櫻躺在那兒，長大嘴巴任由孫醫(yī)生檢查。

很快就結(jié)束了。孫醫(yī)生叫櫻櫻仍要堅持每天好好刷牙和長時間佩戴牙套。然后她也脫了白大褂，說是今天的診療結(jié)束了。櫻櫻謝過孫醫(yī)生，準備往外走。正巧碰見她的助手Aileen上樓來。

“Hi Aileen~我先走啦！”

“Hi 櫻櫻~稍等一下！”

“嗯？”櫻櫻在樓梯上側(cè)身和Aileen停下來交談。

原來Aileen剛?cè)ヅ抨犢I了對面街道的一家網(wǎng)紅紙杯蛋糕，因為孫醫(yī)生想吃。有三種口味，巧克力熔巖，栗栗絲絨，海鹽薄荷，她選不好，就各買了一個。

“留下來一起吃吧！”

“不了吧……”

“這有什么，你不是剛摘了牙套檢查么！而且是La Rêveuse的呢！”

“啊，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家上了頭條的！那真的很難買到誒！”

“對呀，我買的是最后五只里面的呢~一起來吧！”

櫻櫻沒有忍住蛋糕的誘惑，又跟著Aileen上到三樓。她們自己的休息室十分愜意，沙發(fā)和等待室是同款的，坐起來很舒適，又有咖啡機和其他小食。不一會兒孫醫(yī)生也來了。

她們聊起來Aileen的婚事。原來Aileen已經(jīng)快要結(jié)婚了。她們問櫻櫻，櫻櫻搖搖頭，沒有說出自己離過婚的事情，只說未婚。

櫻櫻想起來孫醫(yī)生很早說過她自己的戀愛，只是沒見她戴婚戒。難道她是一直忙于工作就沒結(jié)婚？她便問了一嘴。

孫醫(yī)生笑了。Aileen說哎呀我們孫醫(yī)生一直是沒結(jié)婚呢。

孫小柔搖搖頭，看向窗外。她說，“我結(jié)了。但是他走了。”

走了？兩個年輕的姑娘都驚奇地看向她。

“死了。也就是走了。”孫醫(yī)生臉上的表情平靜淡然，在稀薄的日光里，原來她的臉還是能看得出一絲歲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