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而后行。”
這是傅九留給小姑娘的一句話，方幼清離開山澗居的時候，是傅九打電話讓司機來接她的。
離開的時候，她抿著唇，眼眸之中的碎光變得有些暗淡，看起來興致并不高。司機瞧見她的時候，看到小姑娘的神情淡薄至極，那雙眸子也沒有任何的波瀾。
想到了自家那貼心的小棉襖，司機沒忍住就開口了——
“小姑娘，生活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要開開心心嘛。”
方幼清的小腦袋扣在了車窗上，面對別人釋放的善意，她也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回應，“嗯。”
竹廳很是安靜，而門口此時傳來了叩擊的聲音，進來的，便是剛才的那位侍女。
而傅九已經坐在竹廳的茶室那一處了，他伸手倒了一杯茶，便看見侍女站在了他面前。
男人垂眸，并未說話。
那位侍女身上穿著的，依舊是山澗居的旗袍，頭發也是統一的，連簪子，都是如出一轍。茶桌上的那小鼎燃燒著的香被傅九用茶水澆滅了，清香的氣息一下子就消散了許多。
“說吧。”
男人的眉宇之間，銜著若有若無的思緒，倒茶的動作也有了幾分隨意，并沒有那樣標準了。等結束之后，身子微微放松靠在了椅背，那手還擱在茶杯那。
“通過短暫的接觸，可以確定方小姐并沒有患有DID。”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也就是俗稱的多重人格障礙。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方小姐的一個行為表現都很正常。”
“但其中的問題，是在于....”
侍女微微停頓了一下，看著自家爺兒，她道：“她很危險。”
聲音如珠玉那般清脆，聽起來很是干凈，她的回復向來都是直擊要害。侍女的臉龐線條柔和，眉峰微微上揚，那雙眸子之中帶著平和。
比起她現在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她似乎更適合披上白大褂，清冷之中帶著的寧靜，可以撫平死神帶來的恐懼。
男人的指尖滑過白瓷茶杯的杯身，顯得有些冰涼，很安靜，他比華夏的山河畫卷還要來的昳麗。
侍女說完這句話之后，下意識看向男人的雙眸，像是沉浸在黑夜里，她的尾椎骨似乎也被里面的寒涼刺透了。
她便不敢再多說些什么，只是想著要調查的這些事情。
方幼清前些日子才滿十六歲。原本收到的資料上寫的方幼清，是一個自卑的小姑娘。她不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明明很渴望，卻一直在退縮。
這樣的一個人，眸光不會是那樣純粹的明亮，而是應該帶上一層霾，也帶上一層保護罩。因為躲在這個保護層里，不交心，就不會受傷。
可是現在出現在她們面前的這個小姑娘，看上去很是乖巧嬌軟，說話奶聲奶氣。同樣的外表下，卻透露著不一樣的靈魂。
現在的小姑娘，很自信，面對所有事情的時候，處理得都游刃有余。她看過關于方幼清的綜藝，現在也接觸過，可以確定的是，小姑娘的性格，并不像她表面的那樣乖巧。
從以上的種種跡象來看，這就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因此自家爺兒會懷疑她患有DID并不出奇。
然而，假設說這些是她的保護罩，那么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就是面對爺兒的威脅，小姑娘卻沒有太多的反常行為。
尤其，是在熏香的引導之下，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只是奇怪的是，她的行為好像受到了影響。應該是有什么人，告訴她，你應該做成這個樣子。
不過這個人，并不成熟。
因為不成熟，所以做事的方法也思慮不周，然而小姑娘對此卻深信不疑，沿著這條路越走越遠。
所以，她下得結論就是——
方幼清很危險。
高智商的天才一旦走上了不歸路，做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設想。
就像這次她入侵京城基站那樣。
“嗯。”
這一場沉默持續很久，收回思緒的傅九才輕聲回應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道：“她很討厭雨。”
這一聲回應是讓侍女恢復思緒，面前坐著的男人氣勢很足，說著的那話讓她不得不多思一番，只是仍舊沒有任何的頭緒，只能垂下頭，直言：“我暫沒有頭緒。”
“不過像您說的，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此次接觸時間稍短，想要了解更多，仍需再做進一步的測試。”
侍女說的并不假，她的能力的確可以做到遠觀，然而想要了解一個人的心，需要近距離接觸才行。
今天通過短暫的接觸，她可以做出相對的測試題，然后再分析出她的真實性格。
“不用了。”男人嗓音微涼，宛若山泉那般清雅，“她很敏銳，再做一次會有察覺的。”
今天的小姑娘是正好被他說的京城基站，以及那些事情打亂了思緒，所以才沒有太多的思考。不然按照她的一個警惕程度，會察覺處竹廳的熏香和房間裝有攝像頭。
男人眉目微斂，想起了小姑娘那青蔥玉指執著筷子的樣子，微微一頓，“讓宋一安排一下，明天晚上請節目組的人吃飯。”
“是。”
侍女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眼眸之中劃過一絲亮光，看來自家爺兒很是清楚小姑娘的性格，雖然她不知道這是為何，但是自家爺兒做事，總有自己的理由。
男人起身，步履從容，滿身疏離，“你就暫時留下，不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至于華高那邊，就讓驚蟄跟著。”
像是想起了什么，男人又繼續開口了。
“是。”
等到傅九離開，侍女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剛剛在自家爺兒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現在才能放松下來，坐在椅子上，她拿出了紙筆，將她所接觸的記錄了下來。
按照她們的一個習慣，這些資料需要再交給她哥。
想她作為一個頂級的心理治療師，現在居然淪落到當山澗居的侍女，太慘了。
哦，當然，她哥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這不是...等到華高開學，他就要當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心理醫生了。
江家培養的兩個最杰出的心理治療師，現在就在被傅爺這么摧殘著，嗚嗚嗚，好慘。
不過這小姑娘乖乖巧巧的，還挺可愛的，手上還帶著爺兒的那串佛珠，于是拿出了手機，摸了摸下巴，敲下了一句話——
【哥！我見到爺兒的夫人了！】
驚蟄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