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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曲終

  • 兇俠
  • 墨輕語未然
  • 8776字
  • 2020-12-23 18:59:30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染大人好像一瞬間就變得更加蒼老了。

屋頂上,白教眾多執行人眼見代表被殺,紛紛作勢要沖下去與烏鴉決一死戰。

“都待在原地看著!”染大人身后的黑暗中,一個有些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

雖然并不是多么嚴厲的聲音,但執行人們聽到這話后,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甚至有幾人還打了個寒顫。沒有人試圖跳下屋頂誅殺烏鴉,所有執行人都只是繼續站在屋頂,觀望著烏鴉與染大人的對峙。

“就是剛剛啊,你問我什么時候發現時才確定的。”烏鴉的雙眼中沒有憤怒,像是看透了一切。

“也就是說,之前你僅僅是懷疑是嗎?”染大人的雙眼中沒有愧疚,有的只是坦然。

“沒錯。”

“我想知道,你有多少理由,來懷疑你深信過的真相。”

“一個。”

“一個?我們的真相,你應該有更多理由去相信吧。為什么沒有去相信那個真相,反而僅僅因為一個理由就去懷疑它呢?”

“呵呵,相信與否,并不在理由的多少。就算只有一個理由,我也愿意去相信,因為這才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你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遵從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是吧?”

“是的,這是一場賭博,好在我賭贏了。”

“你賭贏了,那么能告訴我,支撐著你去相信的那唯一的一個理由是什么嗎?”

“很簡單,你在將染風華托付給我時,拜三拜之后再接一拜,這是只有黑宗的人知道的托付方式,如果你真是白教之人冒充的而不是真正的染大人,你是不可能知道這種方式的。”

“這個理由有些勉強吧,如果我是從真正的染大人口中得知此事的呢?”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了一個理由,一個懷疑你們所謂的真相的理由,這就足夠了。而且我從這個舉動不止讀出了這些,還有一些別的什么。”

“別的?還能有什么?”

“一些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東西,你心底真正期望的東西。”

“我期望的東西……”染大人的臉上寫滿了迷茫,但眼中又閃爍著一些別的什么。

“你真正期望的東西,就是你女兒可以獲得幸福。你所憧憬的安寧又平靜的生活,你這一生大概都無法得到了,所以至少你希望自己的女兒又去追求的機會,在那一瞬間,你并不是在白教的吩咐下為了演戲而把女兒托付給我,而是發自內心的以染大人的身份以舊友的身份將女兒托付給了我!”烏鴉大吼,像是要直接呼喚染大人深藏起來的內心。

“是……這樣嗎……”淚水在染大人眼眶中打轉。

“好了,真實的真相我差不多能猜個大概了。那么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是什么時候替白教做事的,還有……”烏鴉深吸一口氣,“黑宗的覆滅是不是因為被你出賣了!”長劍揚起,只要得到的答案是肯定,就會毫不猶豫的將染大人格殺。

“先回答你最后一個問題,黑宗覆滅時,我只是安寧的在信州城過著自己認為的平靜生活,并未參與其中。雖然過去同伴的逝去讓我一度十分傷心,但在那之后,就是來自心底的竊喜。是的,我不否認,這就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雖然已經脫離了黑宗,但我和黑宗之間已被一條看不見的鎖鏈聯系在了一起,除非一方消逝,否則就不會斬斷。黑宗覆滅了,這條鎖鏈便也斷了,現在看來,這種想法的確有些天真。聯系過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斬斷的。”

“你后悔有這個聯系,后悔加入黑宗是嗎?”

“后悔過,但思考后又不后悔。無論我如何迷茫,我們曾經做過的也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至少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有一些人,因為我們獲得了救贖。”染大人的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地面,不敢看向烏鴉。“第二個問題,先說一些其他的吧。原本黑宗覆滅后,我是十分擔心麻煩會立刻找上門來的,好在沒有,而且居然平安無事的就這樣過了幾年。我以為白教掌權后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可以徹底擺脫黑與白過真正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然而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在兇俠烏鴉之名愈來愈盛之后,白教的人找上了我,讓我幫他們演一出戲,一出絕對不允許失敗的戲。整個計劃全部交由我規劃,必要時白教之人也必須聽從我的吩咐。事成之后,我染家父女,與黑宗白教再無瓜葛。”染大人抬頭看向烏鴉,“所以,我是在你即將進入信州地界時才替白教做事的。”

“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或者說答應這個計劃的理由……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這個轉折讓烏鴉吃了一驚。

“你的……名字?”

“是的,我的名字,不是代號或是其他什么,而是我真實的名字。”

“不記得,不對,我從來也沒有知道過。”

“這樣啊,那我告訴你吧,我的名字……是染世白啊!也就是說,將世界染成白色,是屬于我的宿命!”

“哼哼哼哼哼,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理由啊,真是可笑,我曾以為你沒有改變,現在看來,你真是變了太多。染世白?名字?可笑,就為了僅僅一個名字而已?這些都不過是借口而已,你只不過是用這個借口,來掩蓋自己的愧疚與懦弱而已!這樣的你,真的是太無情!”

“不是我太無情,而是你太天真,無論你平日里再怎么小心,一旦遇上同伴的事,就會豁出一切,這就是你最大的弱點。既然要徹底擺脫你,當然要利用好你的弱點,徹底擊潰你。”

“利用我的弱點?你以為是你掌握著一切,所有人都不過是你的棋子,卻不知你自己也在一步步變成他人的棋子。”

“我當然知道,也樂意作一個棋子。在這個世界,若是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棋子,根本無力守護任何東西。”

沉默,漫長的沉默中,不知是誰先嘆了一口氣。

“呵呵,看樣子不止你變了,我也變了。以前的我,遇到這種事,大概只會揮刀想要將你斬殺吧。不過現在,我累了,不會再那么沖動了,也理解了許多以前絕不會理解的東西,我……原諒你了。”

“什……什么……”染大人癱倒在地,呆呆地望著烏鴉。

“你沒聽錯,我原諒你了。”烏鴉與染大人對視,露出一絲有些無可奈何的微笑。

“我……我……”染大人趴在地上,終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不錯,不錯,就是該這樣!我早就說過,耍一些小手段,真的沒有必要。”染大人身后,青年拍著手自黑暗中走出。

青年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與烏鴉截然不同,青年的相貌即使放在俊俏公子中也可以說得上突出。可惜從這張臉上烏鴉感受不到太多美好的東西,有的只是極其內斂卻又十分危險的殺氣。

“白風鳴,這是我們第幾次見面了?”烏鴉認出了青年,不由握緊了手中長劍,他十分清楚,與此人對決,勝負在一瞬之間就可以分出。

“第八次吧,你還記得前面七次交手,我們之間的勝負是怎樣的嗎?”白風鳴攤開手,聳聳肩,想讓烏鴉放松一下,然而烏鴉依然死死地盯著他,殺氣反而更甚了。

“不記得了。自漂泊開始后,有太多事需要我擔心,我又怎么可能記住這種小事。”

“小事?你說這是小事?”白風鳴眼睛瞪大,十分驚訝,“對你來說可能是小事,但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之前與你七次交手,我的戰績是兩勝五敗,僅僅贏了兩次而已!而且自從黑宗覆滅后與你四次交手中全部被你打敗,這對我來說可是絕對不允許的恥辱!”

“所以呢?你設這個局,就是為了將我殺死以此挽救你的尊嚴與名譽?”烏鴉看著這個瘋狂的與外貌極不相符的青年,淡淡地說道。

“設局?不好意思,你對我還是不夠了解,這么無聊的事我可不會做。這個計劃只不過是那邊那個倒在地上的代表所想出來的而已,說是可以保證將你的內心徹底摧毀。我雖然職位要比他高一些,但也和你差不多,只是執行者而已,無法插手這個計劃,所以只能默默地期待他的失敗。說實在的,當你相信了代表的真相時,我是十分害怕的,害怕你就這樣被代表擊敗,害怕完全失去洗刷恥辱的機會,還好代表還是失敗了,我也如愿以償獲得了與你交手的機會。”白風鳴笑嘻嘻的看著烏鴉,絲毫沒有把烏鴉的殺氣當回事。“所以,你要不要先修整一下,我想要與你公平的對決。”

“不必了,我現在狀態正好啊!我也一樣的,想要公平的對決,所以你也拔劍吧!”右肘后撤,如同弓箭一樣指向白風鳴。

“還真是著急啊,好吧,如你所愿。”白風鳴抽出佩劍,緩步上前。

“我看你還能悠哉到幾時!”烏鴉驟然躍起,雙手握劍,映著月色,如同兇神下凡一般,讓人不寒而栗,仿佛即使面對的是神佛也可以將之毫不費力地斬殺。

面對這疾風暴雨般兇悍的一擊,白風鳴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依然繼續緩步向著烏鴉走去,長劍揚起,卻沒有指向烏鴉,只是簡單地揚起而已。

白教眾人眼見白風鳴的行動,都為他捏了一把汗。正當有人沒忍住想要提醒白風鳴時,交鋒便已結束。

“啪——”清脆的響聲,白風鳴的佩劍已收入劍鞘中,“撲——”在他身后,兇悍的烏鴉重重地倒下。

除了白風鳴,大概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清楚,贏得勝利的,是白風鳴。

“唉……”白風鳴嘆口氣,“我錯了,我應該不顧一切阻止代表的。雖然你看上去好像重新振作起來了,其實不然。你已經變了太多,變得無法像以前一樣不帶有一絲感情地揮劍了,你的劍上纏上了太多的東西,就算外表依然兇悍,內在其實脆弱不堪。你已經無法戰勝我了,曾經的你之所以不可戰勝,是因為你一無所有,而如今,你有了牽掛,有了需要守護的東西,也就有了弱點,而且是致命的弱點。或許你主觀上不斷提醒自己忽視這個弱點,隱藏這個弱點,卻毫無意義。這個弱點會如同烙印一樣印刻在你的靈魂之上,除非……”

“我當然可以就這樣殺死你,可若真是這樣做了,又會覺得十分不甘。所以,我要給你一個機會……”

烏鴉用力將劍插在地上,強撐起身體,面向白風鳴。

白風鳴轉頭,俯視烏鴉,緩緩從口中吐出讓烏鴉戰栗的字句,“我給你一個機會,殺了她,然后我們公平對決。”

白風鳴話音剛落,一個人影被兩個白教執行人從屋內押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陰謀的主角染風華。

“染……風華……還好,你真的是存在的!”顧不上其他,在看到染風華的一瞬間,烏鴉喜極而泣。

“你為什么要哭?如果你已經明白了真相,你應該也明白,我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是一枚棋子而已,我的行動,都是為了要貼近你,然后再離開你,將你引導到這個地方!假的啊,什么感情,什么依靠,都是假的啊!你為什么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為我哭泣!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啊!”染風華低著頭大吼,不由讓烏鴉想起了那晚的她。

“是假的,卻也有真的,不是嗎?就因為這樣,我才難以分清。而且,我愿意去相信那些真實的部分,我也相信我所認為的就是你內心真正渴望的。”

“你……你真是太傻……我說的還不明白嗎?都是假的!都是騙你的!我背叛了你,就是為了將你毀掉,將你殺死!”染風華抬頭,兩道淚痕清晰可見。

“我也說過了,我愿意相信,就這樣而已。”

“理由呢,就像你之前一樣,至少要一個理由吧!”

“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理由?為什么?”

“無條件相信一個人,想要守護一個人,并不需要任何一個理由。因為這……大概就是……愛吧。”

“愛……嗎?”染風華又一次哭出來,面前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劊子手,這個沒有一絲感情的兇俠,也終于懂得了常人應有的感情。

“我明白了,我也不會在逃避了,我……要正視自己的內心。”染風華又低下頭,不想讓烏鴉看到她的表情。“所以,烏鴉,請你……殺死我吧!”

“什么?”

“殺了我吧。正如剛才那個人說的,你的劍上已經纏繞了太多的東西,這樣的你是沒法戰勝他的,必須將這種東西斬斷,你才有獲勝的機會,才有生的可能。正如你相信我愛著我一樣,我也……我也是愛著你的。所以,殺了我吧,然后繼續活下去!這就是我內心最真實最迫切的愿望!”

“風華,你在說什么胡話?都已經到這里了,你還要放棄嗎?”聽了染風華的話,染大人忍不住要沖到染風華身邊,卻被跳下來的兩個執行人按住了。

“繼續活下去?我嗎?這樣,有什么意義?已經有過一次了,我最珍視的東西被全部奪去,就是這樣我才失去了人生的意義,才開始尋找新的意義。而當我找到了之后,你又要再一次離我而去,就像逝去的他們一樣,那么我一直以來所做的這些,究竟有什么意義?”

“你真傻,活著就是最大的意義啊,也是逝者最大的愿望。”染風華抬頭,布滿淚水的臉居然笑了,笑得發自內心,笑得美麗動人。

“為什么?風華!為什么!早知這樣,我就不該……不該答應他們的!”被白教制住的染大人無力反抗,只能失聲痛哭。

“父親,我沒有怪你,相反,我要感謝你。從小到大,我見過了太多真實而又殘酷的東西,見得多了內心也就漸漸麻木了。我開始思考存在的意義,最后得出的卻是沒有意義。但不能因為沒有意義就選擇死去,因為即使自己覺得沒有意義,也不代表對他人沒有意義。所以即使為了他人,我也要好好活著,雖然這樣一點也沒有活著的實感就是了。就當我以為我將這樣過完一生時,烏鴉出現了,兩顆漂泊游離的心相遇了,我終于有了活著的感覺,找到了存在的意義。所以,在計劃進行中,我不只一次想過是不是就這樣放棄計劃,尋一個真正安寧的地方就這樣生活下去比較好。可惜,我做不到,因為我還是沒法放下父親你不管,所以我按照計劃離開了烏鴉,但心底也期待著烏鴉就這樣忘記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結果烏鴉來了,而且愿意相信著背叛了他的我,這就是我最大的滿足。謝謝!還有,再見了!”染風華別過頭去,不敢注視父親的雙眼。

“好了,烏鴉,殺了我吧,然后,活下去吧!”

“不,我做不到。”

“什么,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嗎?我……”

“我明白!但就像你希望我活下去一樣,我也希望你活下去,所以,我做不到!”

“你……”

“磨磨唧唧的有些煩人啊,如果你真的無法下手的話,我來幫你好了!”白風鳴走到然后身旁,抽出佩劍,橫到染風華脖子前。

“抱歉,這樣一個美人,馬上就要香消玉殞了。不過為了我可以真正暢快地一戰,這都是微不足道的!”話音未落,長劍就要滑動,眼看就要將染風華的生命奪去。

“住手!”順著聲音,白風鳴轉頭,黑色的身影已沖到身前不遠處,控制不住的殺氣像是要將一切阻擋撕裂。

“對,對!就是要這樣才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白風鳴收回長劍,癲狂地笑道。

“受死吧!”

長劍刺穿身體的聲音響起,烏鴉呆呆地看著被自己刺穿的人,不知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烏鴉抽出長劍,抱著奄奄一息的染風華,大吼道。

“你還是太傻啊。這么意氣用事,活不成的。不過現在,好好活下去吧,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冰冷的手掌拍在烏鴉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然后無力的落下。

“不!”染大人發了瘋一樣掙開白教二人的束縛,連滾帶爬的來到染風華身邊。“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什么啊!”

烏鴉將染風華輕輕放在地上,像是怕驚醒她一般。然后,艱難地站起身,冷冷地看著白風鳴,“來做個了斷吧!”

“正合我意啊!來吧!”白風鳴長劍垂下,開始蓄勢。

能贏嗎?即使身體狀態完好,也不一定能贏吧,況且在第一次交手中還受了一些傷。烏鴉開了口胸前的傷痕,又看了看開始顫抖的右手,然后抬頭看著對面的白風鳴。不是能不能贏的問題,必須贏,然后活下來。握劍的右手發力,顫抖減弱了一些,卻依然沒有停止。

不要在意這些了,緊盯對手,找出破綻,然后將其擊破,贏得勝利!烏鴉的眼中不再有一絲迷茫,充滿了堅決。

這一次,白風鳴沒有像之前一樣緩步迎上來,而是像烏鴉之前所做的一樣,蓄勢前沖。看似平淡無奇的攻勢,卻蘊含了無盡的殺機。原本只是單純的一個身影,卻在前沖中好似變成了許多個。帶著必殺之勢的長劍從四面八方襲來,看似沒有一絲破綻。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不會的。如果眼睛被欺騙的話,就嘗試用心去看。烏鴉閉上雙眼,在旁人看來像是放棄抵抗一般,可他知道,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破解白風鳴的招式,才能獲得生的希望。

四面八方傳來的,是風的聲音,順著風的聲音,感受真實的劍的方位,然后蓄勢,將其擊破!

烏鴉睜眼,長劍擊出,招式平淡無奇,可在他的眼中,白風鳴分明看到了死亡。

“撲通——”一個身軀沉沉地倒下,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默默接受著這個預料之外的結果。

倒下的,是白風鳴。

“咳……”烏鴉單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長劍掉落在地上,握劍的右手死死地握住腹部。

人們這才看出這場對決,沒有勝者,也沒有敗者,二人同樣受到了致命傷,只不過烏鴉的狀況稍微好一點,沒有直接倒下而已。

烏鴉看著倒在地上的白風鳴,輕輕地說道:“喂,還活著嗎?”

“活不成了,不過一時半會也死不了。”白風鳴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瘋狂,有的只是疲憊。

“呵,這樣啊。人們常說,不以成敗論英雄,然而在世俗眼中,這種想法只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成王敗寇,有時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沒有絲毫回轉的余地。一旦失敗,墜入地獄,只能落得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們黑宗就是最好的例子。不過這一點我們倒是不用擔心啊,因為我們兩個都贏了,也都敗了。”

“我常常會想,如果當時獲勝的是黑宗,覆滅的是白教,會不會有什么不同。是不是白教那邊也會出現一個像我一樣的被稱為兇俠的叛逆者?”

“不會有不同,這樣的歷史只會是相似的。別怪我們,若勝利的是你們,等待我們的可能是更加悲慘的結局。”

“我明白,歷史由勝者書寫,這是必然的。對了,我能感覺到,你表面上的瘋狂,不過是偽裝而已,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我也忘記為什么了,現在只是覺得這樣做對我來說比較自然而已。說實話,對于黑與白,我也思考過許多,結果還是無解。所以還是做一個無知的人,做一個流于表面的瘋子比較好,至少不用想太多。”

“呵呵,你這不是記得嗎?我也思考過,但也沒得出結果。不過現在,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想法。”

“你說吧……”

“許多思想其實是沒有對錯之分的,決定它們對還是錯的,只是時代而已。”

“沒有對錯嗎?有意思的想法,或許真的是正確的也說不定呢。你是個可敬的對手,能死在你手上我很開心,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再見!”不再有回答,白風鳴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純黑色的空間中,烏鴉很難找到自己。好在左臂的白色紋章提醒他自己的軀體依然存在。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純白色的身影,在這個純黑色空間中顯得格外扎眼。不過一番辨別后,烏鴉發現這個身影并不是純白色的,他的左臂上,有著與白色格格不入的黑色紋章。

“你是誰?”

“我就是你?”

“你怎么能是我?”

“我為什么不能是你?你與我,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可……可我是黑宗的人啊,你穿的分明是白教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有那么重要嗎?”

“是沒那么重要,可是……”

“別可是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水火不容的黑宗與白教,各自服裝之上卻又象征敵對的顏色嗎?也就是為什么黑宗的衣服上有白色紋章,而白教的衣服上卻有黑色紋章。”

“這……”烏鴉認真思考了一番,卻沒有一點頭緒。

“認真想一下啊,你之前不是還說過一些類似的話嗎?”

“之前?我……”之前說過什么,思想沒有對錯,可這與衣服和紋章又有什么關系。

“哎呀,還得要我點破嗎?這黑色與白色,真的只是兩種顏色而已嗎?”

“不是兩種顏色,還能是什么?”

“仔細想想,黑宗是什么,白教又是什么?”

“黑宗……白教……我明白了,黑色與白色,其實是兩種思想!那既然是對立的思想,又為什么……”

沉默許久,烏鴉才不確定地開口說道,“難道這紋章,代表著思想的融合。”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看似奇特難以理解卻有著真正的意義。

“沒有絕對的黑,也沒有絕對的白。絕對的黑與絕對的白,都是不應該存在的。所以才有這紋章,是這樣嗎?”

“你答對了。”

“我答對了?可是……既然如此,又為什么要有爭斗?不是可以互相融合的嗎?”

“呵呵,那種想法只是最初創立者的愿望吧,當雙方都有了更大的力量以及野心之后,共存與融合,還有必要嗎?”

“這……”烏鴉啞口無言。

“你和我討論這些,是想讓我做什么嗎?”烏鴉看著純白色的身影,驀然開口。

“不是我想讓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忘記了嗎,我便是你啊。”

“你……便是我……我想要做什么……”

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消逝。一直以來,經歷了這么多,到底是為了什么,真的能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嗎?應該是沒有的,可隱隱約約的,總覺得有什么事是必須去做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我大概明白了……”烏鴉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明白就好,不必說出來的,因為我全都理解,因為我就是你啊。”白色的身影上前抱住了烏鴉,黑色與白色融在了一起。

這……才是所謂的真實吧,烏鴉閉上了眼睛。

“這……他……居然又站起來了……”屋頂上,一位執行人伸著顫抖的手指指向艱難爬起來的烏鴉說道。

“要下去徹底除掉他嗎?”另一人問道。

“不必了,受了那么重的傷,不可能活下去了,我們走吧,已經死亡的人,沒有必要與之糾纏。”

“那代表與白風鳴的尸體怎么辦?”

“留在這吧,如果他們有家人的話,讓他們自己來將尸體領走吧。”

“是!”

白教眾人離開,原本十分熱鬧的庭院瞬間變得冷清起來。

染大人趴在染風華尸體旁,一動不動,連哭泣都已停止,仿佛流盡了最后一滴眼淚。

烏鴉艱難地來到染風華尸體旁,沒有理會染大人,將尸體輕輕地抱起。

“你……你要做什么?”染大人木木地看著烏鴉。

“送她去一個美麗的地方安眠。”烏鴉沒有回頭,“我原諒你背叛了我,但不代表我原諒了你利用你的女兒。放心,我的生命也已不多了,你與黑宗的聯系這次真的是完全斬斷了,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如果那還是你最想得到的東西的話。”

不再有一絲遲疑,腳步堅實地向前邁進,走向屬于他的終點。

“我如約回來了,不過你好像已經不在了呢。”烏鴉看著破敗的茶攤,百感交集。

太陽斜在空中,時間已至傍晚。烏鴉自己也十分驚訝,奄奄一息的他居然能夠撐到現在,讓他有時間完成一些事。

“你是離開了,還是……”烏鴉緩緩移動到他上次坐的座位,望著空無一人的柜臺,自然自語道。

終于,柜臺之下,一灘紅色的像是字跡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烏鴉上前,以鮮血寫成的,是一個“心”字。

“原來如此,我終究還是害了你。”烏鴉苦笑,沒有愧疚,只有一種遇到知己的感慨。

“這個……也用不著了啊!”烏鴉脫下套在外面的黑色衣袍,將其背面向上擺在了字跡旁邊。

“還有……這一個啊!”一件白色的衣袍鋪開,黑色的紋章格外顯眼。

“最后,就是這個了……”烏鴉揮劍,將白色與黑色的紋章斬斷,然后割破了手指,在心字下方書寫起來。

同樣只有一個字,一個“正”字。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趴在熟悉的座位上,烏鴉永遠的睡去了……

尾聲

“爺爺,故事就這樣完了嗎?”

“不,故事才剛剛開始。”

“那么這個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若相信,便是真的,你若不信,便是假的了。”

故事講完,孩童們各自撓頭散去,誰也沒注意,老人的眼角,一滴淚水順著蒼老的面龐滑下,落入泥土之中,消散不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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