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樣猴相

長安城，遠遠望去那是無與倫比的偉岸與雄闊。

城基往上四五米全是黃土夯實而起，從城墻半腰處開始往上又用青磚壘砌不斷抬高，最終在二十五六米處形成無數的垛口，在高大的門闕碉樓青瓦的襯托下，顯得整個城墻巍峨綿延和高大無比，氣勢磅礴。

寬闊達三十多米的巨大城門，把蘇閑眼睛都看直了。

這就是一千多年前盛世的長安，僅憑這就真的不愧是偉大之城。

蘇閑一陣咋舌和震驚。

作為現代人來到一千多年前的盛世長安，一切事物對蘇閑來說都是那么好奇和向往。

雖然女皇武則天此時把國號改為大周，將都城放在了神都洛陽，但長安城作為昔日的大唐國都和武周朝的陪都，其繁華程度依然是這個時代的國際性大都市。

朱雀大街的路面足足有三四十米寬，看上去橫著擺幾輛公交車根本不成問題，即便現代的城市路面寬度也沒這寬，路面甚至還用二米見寬的青石鋪筑，非常平坦，騾車走在上面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很是舒服。

路邊房舍前的明渠，水流潺潺，四周種著成排的槐樹和柳樹，枝葉繁茂，一片綠意蔥蔥，一眼望不到頭。

具有典型唐代的樓闕此起彼伏，看著相鄰很近但又間隔著十幾米，各種房舍、店鋪彼此相連，規整有序。

摻雜著臨街各種店鋪的叫賣吆喝聲，大街上步行，騎馬和駕車的行人，包括牽駱駝的胡人熙來攘往，好一派熱鬧平和的景象。

“爾等潑皮來此干甚？眾軍上前先拿下再說”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蘇閑等人耳邊猛地炸響。

一幫子被這突出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目一看，就發現策馬站立在一旁陰著臉的武延青。

沒等蘇閑開口，一幫子軍士就圍了上來要拿這幫子人。

“武都尉，你先等等，你這是啥意思？”蘇閑忙問道。

“啥意思，你不知道嗎？你看看這幫人哪有個好東西，個個不偷都像賊，你自己瞧瞧，這還有人樣子嗎？有礙觀瞻”武延青鼻孔朝天神情很是厭惡。

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要看怎么說，至少現在這話放在蘇閑這幫人身上那純屬是扯淡。

好好的袍衫穿到這些人身上，你看吧，窩腰、斜領、扭襟，甚至還有把袍衫圍在腰上的。

在看一個個的德性，不是鼠目獐頭，就是尖嘴猴腮，要多么不成體統就有多么不成體統，即便有幾個面目端莊的，可那身上挎著鍋碗瓢盆也實在是沒個樣子。

我去！

蘇閑很是無奈的低下頭摸了一把臉。

自己也是眼瞎，一路上也沒注意，怎么搞了一幫這些貨色，也難怪讓武延青看不上和故意找茬。

“武都尉，這些人本身就是農戶，也講究不起來，爛泥不上墻，能拜你大恩大德從牢里放出來已是感激不盡，你在把他們抓進去這不是有損你先前的恩惠，不如，不如就這樣吧，他們也是想來長安混口飯吃，你就高抬貴手”蘇閑說得很是可憐，神態恭敬有加。

這奉承人的話蘇閑那是張嘴就來，雖然前世沒這么卑微的說話，可不代表蘇閑不會說，只是不想說罷了，何況來到大唐，那更要把話說得讓人聽著舒服。

蘇閑的好話也確實讓武延青聽得很是受用，臉色好轉起來：“蘇閑，沒想到你還真說話算話，看來你是知曉了這其中厲害，你既然這樣我也不難為你，午后皇上就要自神都駕臨長安城，我作為這五城兵馬司的都尉也不能任由你們這幫人有礙觀瞻，你最好讓他們穿戴得體，別辱了大周西京的顏面。”

“武都尉放心，我找個沒人地方就好好跟他們說說規矩，你放心下次絕不會這樣”蘇閑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

“對了，你什么時候回宋府”剛準備策轉馬頭的武延青突然問道。

“我這剛來，想著處理點過去遺留的私事后，隔幾日就去宋府”蘇閑忙應聲回復。

“嗯！”

“你這賤玩意這次還當真說話算數了”武延青滿意地點點頭，一揮手，圍在這幫人身邊的軍士呼啦的散了去。

“離進軍府還有兩三個月時間，這一段時間你最好規矩點哪也別去，保證隨傳隨到。”武延青又恢復了清白陰冷的面容。

“喏”蘇閑施禮應道。

就倆人說話時間，城門口就圍了一大群人看熱鬧，對著蘇閑這些人指指點點，言談舉止間對蘇閑等人那是譏笑嘲諷有余。

陳三刀那是氣的鼻子都快歪了，剛想破口大罵，又看見蘇閑搖了搖頭，只能忍氣吞聲不作聲。

阿幾的妹子七夕倒是很出乎蘇閑意料，七夕根本沒有對周遭的嘲諷謾罵有任何不滿，只是用露在黑紗外的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閑怎么決斷。

一路上蘇閑跟她閑聊了幾句，這個女孩子話不多，但能看的出這丫頭很有心眼，眼里能看出來事情火候和分寸。

不錯，真不錯，蘇閑沒想到會意外地收攏住這么一個有主意的女孩子，比她兄長阿幾要強多了。

蘇閑頭一抬，視若無人地扒拉開人群，徑行朝前走去，眾人一看也都加快步伐，沖開看熱鬧的人群尾隨跟著蘇閑。

一路無語，蘇閑臉變得鐵青。

這幫子人看見蘇閑臉色不好，不敢吭聲跟著蘇閑是一通亂走后竟來到了西市邊上。

大唐西市――人群擁擠，喧鬧聲起伏不止，各種服飾的胡人和漢人交織到一起，嘰里咕嚕的話語不時飄蕩在周圍，一副嘈雜和熱鬧集市場面。

蘇閑尋了個空閑的馬扎坐了下來，要了十幾碗酸奶子，給七夕和老人小孩婦人都分了一碗，那幾個夯貨沒有，只能干站在一旁面色尷尬看著。

端起奶子喝了幾口，冰涼的奶子把蘇閑心里的火氣壓下去了不少。

調整了一下心緒，租房子，趕緊去租房子，要不怎么安頓這幫子老少孱弱的人，這番打扮簡直都成笑料了，蘇閑心里盤算到。

“三刀兄，你帶上阿幾去打探一下在哪里能租到院子，租上兩個院子，最好能跨院相通的，咱們需要有個落腳的地，另外再問問哪里能兌換銅錢。”

“行，我帶阿幾馬上就去，”陳三刀說完就拉著阿幾準備走。

“阿幾，你給我把袍衫穿身上有個人樣，你再敢給我把袍衫圍腰上，我就把你撕成袍子。”蘇閑沉著臉有點氣急敗壞。

阿幾一看蘇閑臉色極其難看，忙慌不迭地把袍衫整理好套在了身上，一溜煙跟著陳三刀跑得沒了蹤影。

其他人一看蘇閑這模樣，也趕忙把袍衫整理好，穿戴著規規矩矩后。

“以后誰再敢給我穿衣像耍猴子，放著人樣不當學猴樣子，那都給我滾蛋……”蘇閑雙手握成了拳頭，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這幫子人就是爛泥，你不好好規矩他們就別想帶著他們干出點事，信得過奴家以后奴家來調教他們。”七夕突然開口說道。

“好，以后你來管，這幾十口人的吃哈拉撒和一切內宅的事都交給你，誰要不聽你的就轟出去，我蘇閑絕不要連儀容都不像人樣的家伙，我不是猴頭，你們也不是猴子，從今天起我要立規矩”。

蘇閑很是氣憤，人可以窮，可以卑微，但絕不能連儀容和最基本的穿著規矩都沒有。

“好，你只要能帶著他們活出個人樣，我就好好做好你的宅內助”七夕說得斬釘截鐵。

小妞行呀！

聽上去很是麻利和果決，很有見地，可這宅內助啥意思，莫不是……蘇閑心里泛起了嘀咕。

這可要不得，現在還不是可以亂來的時候，蘇閑尷尬地笑了笑，剛想開口就被七夕給打斷了。

“恩主，你可別誤解，我只是說幫你整理好后邊的事，可沒別的意思”七夕說到最后聲音低了下去。

“哦，那就好”蘇閑有點語滯，這話聽得很別扭，好像是蘇閑有什么非分之想，這都哪和哪呀！

就當蘇閑和這群男女老少等著陳三刀和阿幾時，這倆人轉悠了好半天，才在一處坊市的臨街屋舍邊上發現一處很大的院落，前后足足有十幾處房舍，不僅如此，相鄰的院落好像也跟這個院落相通，隔了一堵墻，墻邊有門可以互通。

而此時不算大的宅院門口圍了一大群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門口貼出來的招租文書。

招租就招租唄，怎么還搞這些稀奇古怪的事，陳三刀聽旁人在一邊議論著心里直泛嘀咕。

“各位，怎么樣，我的宅院招租就這條件，一是要武租，二是文租，兩者都過關者優先租，而且租金一年五百文。”一個看上去比陳三刀還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大漢，叉著手看著圍觀的人頤氣指使。

武租！文租！這是個啥鳥？

“老丈，都是誰給錢多租給誰，你這怎么準備開文武行，租得這么便宜”有少年搭訕的挖苦道。

哈哈哈哈~

這話引起圍觀的眾人一番嘲笑聲。

“爺的房子想怎么租就怎么租，關你屁事”絡腮胡子中年漢子把斗大的眼珠一瞪，面色兇狠地罵道。

“好，我來試試武租”陳三刀大聲喊道。

他心癢了，這種好事到哪找去，武租那不是妥妥地落在自己手里，俺今天就辦個讓蘇閑高興的大事，打架玩狠，陳三刀是從來沒怕過誰。

說完，陳三刀就扒拉開人群走了出去。

“好，太好了”絡腮胡子大漢看看陳三刀，眼露滿意神色，滿臉笑成了花，眼睛都擠成一條線。

“等等，啥事后這長安城的武行輪到無名小卒來挑戰了”隨著話音剛落，從人群后面擠進來七八個穿戴成家丁模樣的人。

為首之人一看就是個頭，長著肥頭大耳，面相平平，但那眼睛卻帶著陰鷲神色，雖沒穿著家丁服飾，從外表穿著來說不用看就知道是高門貴院的管事之人。

“這房子我們看上了，別文的武的，直接給你年八百文，來這些鳥事也不嫌麻煩，”管家模樣的人語氣很是驕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