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一碧萬頃，正是縱情犬馬，聲色張揚的好事候。

望河城，狀元樓。歡歌笑語，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秋考放榜的日子，向來是幾多歡喜幾多愁。考上的不少，周家公子，李家贅婿，王家老來子，三人包場狀元樓，消費都由沒考上張公子買單。

在大衍，有三件事情是人人都會去嘗試的，一是問仙，二是練武，三是讀書！這是三條可以改變命運的途徑。

月移星斜，推杯換盞之間，歡樂的時光總是有些短暫，眾人散場，盡興的不多，失意的不少。

角落了一張方桌之上，精致的菜點沒有動半分，但是酒壺東倒西歪，已經空了三四個。

“七少，醒醒，散場了，要小的幫你叫輛馬車嗎？”小二搖了搖面前“七少”的身子，嘆了口氣。

方家的落魄公子年年都來狀元樓等放榜，年年都要喝得酩酊大醉而歸，而青衣小二年年都這么招呼著，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大衍的官職不好考，有官位在身，就有皇朝氣運加持，好處不是一般的多。

每年考不上的大有人在，但是像方公子這樣連著六年，次次都考，又次次落榜重新來過的，還真是不多見，可能也是實在沒有其他出路吧！

但是萬事都要講究緣分的，求而不得就是無緣啊，強求的結果往往是傷痕累累。

方元感覺到身子被猛烈的搖晃著，一陣及其強烈的反胃的感覺傳來，捂著嘴半趴在桌邊。

小二眼疾手快的遞上去一個木桶，幫忙拍打著方元的背，又貼心遞過來一杯清水。

漱了漱口，方元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睜開模糊的雙眼，眼神還有些渙散。

“這是哪兒？”

“我是誰？”

“別動我！”

舌頭有些不利索，方元推開小二勉強起身，搖搖晃晃沒有站穩，抱著木桶跌坐在地上。

嘆了口氣，急忙招呼人搭了把手，小二扶著方元出了狀元樓。

“老哥，給送到清水西街的風月樓，找云芷姑娘。”

車夫聞言笑了笑，眼神之中卻是多了幾分男人都懂的神色，風月樓可是城南出了名的金窩窩，消骨噬魂的好地方啊。

“十文，到付還是現結？”車夫笑的格外靦腆。

………

方元悠悠醒來，打量了一下這古色古香的房間，干凈整潔，隱約有一股淡雅的香氣，身上衣物是干凈的，也有這種熟悉的香味。

搖了搖腦袋，腦瓜子嗡嗡直晃，喝斷片了？

用力拍了拍腦袋，就跟拍老舊的電視機一樣，不過腦海里卻是多出來一些東西。

嗯……好像做了一個夢？

大衍皇朝？考官？讀書？失敗的人生像是走馬燈一樣閃過腦海，定格在了那場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上面。

方元胸口從地攤上淘來的玄珠，被鮮血映紅，將其靈魂抽卷，消失在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嘶～頭還是有些痛！

額………這是誰在嚶嚶嚶？

聲音有些熟悉，方元轉頭看向門口，只見一個面容清麗，膚若凝脂，唇紅齒白的女子秀眉緊促、眼角帶著淚光。

女子滿是擔憂快步走了過來，緊緊握住了方元的一只手。

“方元，你別嚇我，為什么想不開作踐自己？”

剛說了兩句，女人的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這真實的畫面感！完全不像是在做夢啊！

看來是真穿了！過程他都記得的一清二楚。

震驚？欣喜？萬般滋味涌上心頭！但是這只纖纖玉手！

好軟啊！

驚人的觸感讓方元瞬間回神，萬般心緒瞬間被撫平。

是真的好軟！而且很白很修長！好漂亮！

有些不舍，但還是羞怯的從女子的手里把手抽了出來。女子猛然回神，像是觸電一般往床邊挪了挪身子，然后一臉歉意的看著方元。

自從她進入到這風月樓，雖然只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但是方元卻是再也沒有碰過自己一下。

身份這種東西，看不看重都存在的。

她叫云芷，風月樓里的當紅的清倌人，方元想要切斷卻沒辦法切斷的關系。

“方元，我不是故意的碰你的，我只是太著急了，你別介意。”

云芷眼神之中滿是做錯事情的慌亂，神色極其的不安。

方元心道，這漂亮姐姐好像誤會了什么啊？

暫且沒出聲，摸了摸胸口的珠子，方元稍微松了一口氣，還在就好。這玩意兒可不能丟啊。

云芷在一旁低著頭小聲的解釋著，什么衣服是她讓小桃紅幫忙換的，她沒碰他之類的。方元聽著就很無語，這都是什么啊？

不過他很快想起以往的方元都不讓云芷碰自己的，更不用說梳洗換衣這種事情。

再看著眼前的女子，方元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這漂亮姑娘叫云芷，跟自己關系匪淺。

當年的方元對云芷有一飯之恩，不過云芷在之后的六年里幾乎傾其所有，來報答方元。

若說是姐弟情深，這明顯就是唬人的，任憑誰都能看出來云芷的心意。

方家沒落，只有云芷不離不棄的陪在方元的身邊。為了讓方元念書考官，云芷無奈進了這風月樓，當賣藝的清倌人。

可是方元呢？用著云芷賣藝賺來的錢，卻又嫌棄云芷有辱斯文。平日里除了拿錢，他甚至都不正眼看云芷。

看著眼前的美人兒，方元就越想越氣，心中仿佛被火點著一般。

混帳的東西啊！這般漂亮的女子，這般可憐的身世，為什么要欺負人家？

摸不讓摸，碰不讓碰，那么白，那么柔軟的玉手！這身體的主人腦袋里裝的是*嗎？

云芷低沉的哽咽聲傳來，方元猛然回神，心疼的看向云芷，在腦海組織了一下語言，為了不顯得唐突，輕聲說道：“云芷姐，我有些餓了。”

正強忍著哭泣的云芷，臉色突然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方元。“阿元，你……”

方元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云芷姐，也沒有在這風月樓吃飯了，云芷做夢都沒想到她還能聽見方元叫她姐姐。

目送云芷離開，方元起身走到圓桌旁坐下，倒了杯水潤潤嗓子，才壓下了心里的那股子躁動。

原身的記憶被方元給吸收融合了，但是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情并不平靜，不光云芷的原因，而是這個世界好像有點危險！

方元將玄珠取下把玩在手間，古樸的玄珠透著一股神秘感，這玩意兒可是花了他足足二百大洋。

可是，怎么感覺多了一點紫光內蘊？

正想細細觀察一番，云芷已經端著一碗紅豆粥走了進來，看著方元起身，云芷著急起來。

想要讓方元再躺一會兒，但是又害怕方元嫌棄是自己的房間，只能默不作聲，低頭坐在一旁。

時不時偷看方元一兩眼，云芷總是在對上方元目光的時候快速閃躲開來。

方元看著面前的佳人有些出神，這種體貼入微的關切的之意，讓他即憤怒又心疼，一時間都忘記喝粥了。

云芷因此有些失落，他還是在嫌棄自己啊！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嗎？

每次只要這樣想，云芷就難受的想要痛哭一場。不過她卻從來不會當著方元的面抱怨什么。

整理了一下情緒，起身走到了梳妝臺邊，打開最下面的一層上鎖的抽屜，從里面掏出了一個繡著鴛鴦的一個荷包。

從里面抽出了面額最大的兩張銀票，一張五十兩，一張二十兩，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將鴛鴦荷包放回了抽屜里，轉身走到了方元的身前。

讀書是要花錢的，這是給方元準備的讀書錢，她當清倌人賺來的，也是方元眼里的臟錢！

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吵鬧起來。

“誰放那個廢物進來的？云芷呢？云芷哪里去了？快出來接客了，張公子點了你的曲兒。”

云芷瞬間面色大變，身子都有些站不穩，勉強扶住一旁的桌角，卻是首先回頭去看方云的臉色。

看到方云面無表情，她才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慌忙將銀票塞在了方云手里，背對方云交待道：

“這是新一年的書院的費用還有你的日常的開銷，不夠的話，過些日子我再讓小桃紅給你送去一些。”

云芷仿佛用盡全力才說完這話，然后又努力平復了呼吸，朝著門口一步步走去。

出了這扇門，她不能哭，只能笑，再大的不歡喜，也得笑臉相迎花了銀子的大爺。這就是風月樓的規矩，也是基本的職業素養。

方元看著云芷落寞的背影，手里緊緊攥著這七十兩銀票。他瞬間感覺到了羞愧難當，同時心里像是有火苗一般在直直往上躥，額頭青筋暴起，方元突然開口，用嘶啞的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低吼道：

“不要去！”

正要開門的云芷身子心頭一顫，半抬著的手臂在空中僵直的停下。

“你說……什么？”

方元追到云芷身后，拉起她的手，緊緊的握住，仿佛要傳達他此時的迫切一般！

“我說，你不要去。”扳回云芷的身子，方元格外嚴肅的盯著她的眼睛。

“我不讓你去！”

云芷強作鎮定的雙眸，突然泛起陣陣漣漪，而她的內心之中，卻是早就洶涌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