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歡德彪西嗎？”
“算是吧，他的曲子恬靜悠遠，我挺喜歡的。”露涵側臉憧憬的表情令人無法拒絕。
看著自己又圓又短的手指，高云翔還是放棄了學鋼琴的想法。
“我去給你要個簽名吧。”
露涵怪道：“誰？”
“德彪西啊。”
我拼命壓抑住自己的笑意，若無其事的坐在露涵身邊。
露涵看了我一眼，笑問：“吃不慣呀？”
我趁機笑了一通：“沒有，挺好吃的呀。”
“那，陪我去Shopping。”露涵蛇一般纏上來，不答應似乎是不可能了。
一波狗糧撲面而來，高云翔再傻也知道露涵這是在趕他走，大家留下聯系方式，各自散去。
“幫我拿包。”露涵秀眉輕挑，一只古典風格的白底山水畫包包就這樣空降到我手里。包包甚是輕盈，幾乎裝不了什么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買不了多少？
很快，我知道我錯了。
“那雙白色涼鞋是我最喜歡的，你陪我把它買回來好不好？”
額……我能說不好么。也許她并非故意，但露涵這種聰明的女子總會不自覺的制造一點陷阱。
那……好吧。商城是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我正好沒有搭配這身打扮的鞋子。幫我看看。”
走過櫥窗，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雙棕色無跟瑪麗珍鞋上。
“好像跟你現在的鞋子不一樣。”
“這是古典旗袍，當然要配古典的鞋子。”露涵嘟嘴道。
確實，瑪麗珍鞋有一條橫貫腳面的鞋帶，民國風濃厚。換上這雙鞋，特別是這種漆面亮皮的鞋子，瞬間充滿了民國學生裝那樣的古樸純雅之風。
見我沒什么異議，露涵爽快的刷卡付賬。
598元。如果是我付賬，一個月的生活費就這樣出去了，但是在大城市，這并不算奢侈品。看得出來，露涵對于鞋子有一種特別的執念，也許是因為她換鞋時的樣子實在太過迷人。女人一般是不可以在人前換鞋的，但我覺得露涵是一個例外。即便沒有絲襪，她的那雙腳也看不見老繭與死皮。手臂輕輕扶住墻壁，微微屈身，蹙眉嘟嘴，慢慢的把鞋子提上。任誰在場都有一把扶住腰肢的沖動。
當她換上這雙柔軟舒適的新鞋子，那種自信不可控制的在臉上洋溢。
“舊鞋子裝盒。”露涵拉住我的手，“好舒服，好想一逛一整天。”
“好啊！”
露涵臉上閃過一絲微笑，這么多天對她的熟悉，我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甩掉了高跟鞋的女人，如同非洲草原上蹦跳的瞪羚，充滿了原始野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女生的涼鞋竟然有這么多種名堂。當初露涵在酒吧搭配裙裝的那種叫“一字帶”；與高跟鞋類似，但是鞋頭開一個口露出腳趾的，叫“魚嘴”；至于那些有尖頭露出后腳跟，叫“穆勒鞋”。
“我的夢想是有一件很大的房子，落地窗戶，在玄關上設計一個大鞋柜，就像一面墻一樣，我所有的鞋都在里面。”露涵叉著步子，在燈火闌珊的櫥窗前描述自己的夢想，而我的手上已經拎了六個袋子。
“我要有一個房間專門放衣服，就像絲光的叢林，我要像蝴蝶一樣，在五顏六色的花間飛舞。”
“那你得穿仙一點的衣服。”我打趣道。
“對啊，我們現在就去買。”
如果不是我兩只手都拿滿了衣服，我一定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我們走進的是今天最氣派的店鋪，每一件服裝的模特都對應著一盞射燈，無需語言，店主用行云流水的視覺藝術給每一位顧客心中釘下了一根價格的鐵錨。
露涵留戀其間，柔荑輕挑，藍蝶戲花。
倒是我，成了這仙境中最不搭調的一個人。腰有點酸，胯有點疼，最是那雙臂彎，每一塊骨頭都在抗議這無休無止的摧殘。
“先生，要坐一下嗎？”服務員小姐殷勤的向我遞上一杯水。
“謝謝。”我現在最需要休息了，眼前的女孩子也算可愛，就是臉上的色斑多了些，想必在這家店工作是極為辛苦的。
喝下一口熱水，感覺四肢的血液回流了一些，大腦從昏沉中蘇醒。
“郭郭，來看這件。”露涵笑著招手。
我已疲勞至極，只是見她那么開心，實在不忍掃興。從頭到腳掃一眼，這是一身西式公主裙，但不是那種用硬物撐起來的，而是一層又一層的輕紗，每一層輕紗，都有水晶點綴，層層疊疊排列，營造出一種海浪般流動的效果。露涵輕輕一動，紗裙搖曳，星河流光。仿佛滿天星斗在圍繞著她旋轉跳躍，又好似浮云流霞縈繞不息。
一瞬間，一個靈感在我腦中浮現，如同幻彩流云一般浮動的裙子，不正是晚霞的樣子嗎？
“云想衣裳花想容，如果換一個顏色就好了。”
顏色？露涵突然恍然大悟，藍色的裙子是為了模擬波浪的質感，但比波浪更絢麗的是暮靄流云。
“我要穿成流霞的樣子。”露涵堅定的看著服務員。
小姐姐頗為尷尬，回答：“我們是接受私人訂制的，不過要先付定金。”
看著鏡中的自己，露涵滿意的點了點頭。而我，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美麗，突然淚眼潸然。現在的我，根本沒有與她匹配的物質條件。我開始恨我自己，在她最美的年紀，我沒有辦法為她披上流霞一般的婚紗。
露涵也注意到了我的異常，臉上盡是關切：“累了嗎？”
“沒有，美哭了。”
露涵不傻，她捕捉到了我的異樣。
“要不，我不買了。”
“不！”我堅定的拒絕，“因為自己賺不到錢就不讓女人買漂亮的衣服，這是無能。今天的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要你把自己砍一截來將就我，那我寧可放手。”
沒錯，露涵白皙的皮膚是因為她幾乎沒有機會接觸陽光，修長的雙腿是因為隨時可以在私人泳池嬉戲，而她的身材則是因為從小豐富的營養。并不是因為她天生麗質，而是后天富養的環境造就了她的美。即便她愿意委身與我，不過幾年的風吹日曬就足以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黃臉婆。
嬌花注定只能長在溫室里，她要做的就是貌美如花。
“你不要放手，我也不要放手。好么？”露涵安慰我。“因為，從沒有人像你一樣，在最疲憊的時候也不會敷衍我，一直在乎我。”
看著她的眼睛，宛若秋水。
“我不會讓你承擔我的風險。三年，我只要三年，在你最美的年紀，我會功成名就回來娶你。如果我沒能實現這個承諾，就請……”
露涵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俏臉直逼眼前：“如果三年后你還是個善良的傻子，你一輩子都要聽我的安排。”
“哈？”
“沒聽明白？說你是傻子。”露涵突然嗤笑起來，從我手中的包包取出銀行卡，瀟灑一刷。
這是今天她花出去的一萬多塊錢的最后一筆。我們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而我只有三年時間去填補。嚴酷的現實迫使我思考，很多事情光靠努力是不可能辦到的，99%的汗水和1%的靈感缺一不可。
“傻站著干嘛？”露涵將我喚回現實。
“現在去哪里買？”
露涵笑道：“不買了，再買那間出租屋就裝不下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打車去打車回的，把東西給我就好了。”露涵輕松接過所有的衣服鞋子，就像一棵掛滿了禮物的圣誕樹，回眸一笑，冉冉而去。
我會給你，我承諾的幸福。
一定。
半個小時后……
公交車許久不到，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中午的我過于矜持。電話也同時跳動，想來露涵應該是到家了，特地打電話報平安。
咦？
“高云翔？”
“是我呀，出來吃宵夜嗎？”
我笑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露涵才回家你就約宵夜，太著急了吧。
“人家大美女可是回家了。”
“我約的是兄弟你啊。”高云翔大大咧咧的說道。
這個富二代，到底想干什么？
“我晚上還要忙著制作簡歷找工作，我可以問清楚你有什么事情嗎？”
“當然有事，反正你也投簡歷，不如來我這里試試。”
陰謀！我去你們家公司上班？恐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一想到這里，我對這個富二代的好感消失殆盡。只是人家畢竟救了自己，也算見義勇為，人總不可以忘恩的。
“不好意思高老板，我是化工專業的，你的公司恐怕不煉石油吧。”
“兄弟你誤會了啦！”高云翔拼命解釋，“我是從趙總那聽說你的。”
“哪個趙總？”
“就是天門石化的趙總啦，還有哪個趙總。”
“你是同行？”
“不不不！”高云翔連連否認，“所以我說兄弟你誤會了啦。”
嗯……有點意思。
“那你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現在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來那家巴西烤肉館邊說邊聊。”
高云翔掛掉了電話，我卻是疑竇叢生。按理說下午吃飯的時候露涵給了他很大一根軟釘子，但并沒有傷他的面子。來找我是幾個意思呢？迂回戰術？不可能啊，我是露涵男朋友。難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