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沒有家
- 天生有樂
- 之水水
- 3052字
- 2021-01-04 16:49:48
聚餐很快以小圓的呼呼大睡而結束。小朋友早睡習慣了,就算是在嘈雜的環境中,她也依然自動運行生物鐘。蕭子言綁上腰凳,被何樂宇接過,笨拙地綁在自己腰上,邊綁還要邊吐槽,“這帶子也太短了,你買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蕭子言嫌棄地看著他,“自己腰粗還好意思說。”
何樂宇艱難地綁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小周,你一個人沒問題?”
談小周為難地盯著東倒西歪的廖彬彬,勉強點頭,“只要他不是醉到不省人事,我想,我應該沒問題。”
何樂宇把手機電話存進談小周的手機里,“我先送言言和小圓,有事你打我電話。”
“能有什么問題?”廖彬彬努力站直,“走吧,回家,回家。”
說完,他開門走出門,但陌生的環境對他來說就像迷宮一樣。進了電梯,走出大廳,他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還好徐然跟了出來,等談小周把車開過來,把廖彬彬塞進車子里。
“談同學,廖廖可能心情不是很好,要是他有異常的舉動,你盡管把他丟下,然后給我和大宇打電話。”徐然千叮萬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要不晚上就讓廖廖住我家吧。”
談小周固執地搖頭,油門一踩,飛快地駛離徐然家的停車場,生怕他把廖彬彬搶走。
徐然茫然地看著那輛smart走出超跑的感覺,一時間百感交集。他心想,蕭子言或許是對的。
車子開到家門口,廖彬彬并沒有醉得不省人事,而是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落在雨點的前擋風玻璃。
“下雨了!”他說,“我以前很喜歡在下雨天練琴,似乎是年少時的耍帥后的心理暗示,覺得下雨天和大提琴更配。”
談小周解開安全帶,想下車,可廖彬彬還坐在副駕上,繼續說道:“可是大宇喜歡晴天,他喜歡明亮的節奏和清新的空氣。所以他的琴聲里,你能聽到在別于中提琴低沉之外的明亮。當然這也是緣于他多年小提琴的功底。”
“我說,我要組一個四重奏的室內樂團,可是優秀的中提琴不好找。他研究生改修了中提琴,就為了我四重奏樂團的夢想。你可能不知道,他畢業個人音樂會也是在林肯中心,被寄予厚望的小提琴家,就因為我一句話,他改修了中提琴。”廖彬彬自嘲地勾了勾唇,“對了,你可能也不知道,何樂宇高中畢業的那一年,已經是搖滾樂隊‘播’的鍵盤手,被音樂學院錄取后,他休學一年,和樂隊成員做了一年的全國巡演。后來,也是因為我,他重新回歸古典音樂,就為了看一看我對大提琴、對古典音樂的堅持,能走到哪一天。他認為如果哪一天我堅持不下去了,身邊卻沒有一個朋友,那我一定會崩潰的。”
“一晃都十年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放棄了。”
“可是我放棄了,大宇怎么辦,言言怎么辦?”廖彬彬長嘆一聲,繼續絮絮叨叨地說道:“大宇和言言他們以前是情侶,因為很多四重奏成員之間都會保持一定的社交安全距離,言言主動與大宇分手,就為了能讓以樂之樂能夠像很多四重奏一樣,可以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成為頂級的室內樂團。”
談小周不禁發問:“既然有大宇和言姐的前車之鑒,你為什么還讓自己的女朋友加入以樂之樂?”
“她說,我們一定會在一起長久地走下去,即便是分手了,她也不會離開以樂之樂,可以像大宇和言言一樣,為了共同的音樂理想而努力。可是她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背棄她對我的承諾,而且她還……”廖彬彬歪過頭,眸中微潮,視線中的談小周也不那么真切,“所以你想好了嗎?我想要的四重奏成員,是一起為了室內樂而堅持的伙伴,是家人,是朋友,卻不能是愛人,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至我們老的拿不起琴弓了。可能我們會有各自的愛人和家人,但我們的音樂信仰是一樣的,并且不會輕易更改。”
“你,能做到嗎?”
談小周在他誠懇的目光中有些手足無措,默默地低下頭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對她來說太過漫長,她連明天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向他保證如此漫長的歲月。
車內陷入沉默,廖彬彬不再絮絮叨叨,等到如雷的呼嚕聲傳來,談小周才知道這個醉鬼已經睡著了。
而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把他弄回家?
不如,就讓他在車上睡吧!
反正也抬不動!
談小周默默地做了決定,把兩邊的車窗都降下來四分一,讓空氣可以流通,又從廖彬彬的房間拿了他的家居毛毯給他蓋上,這才把車門鎖了。
可洗完澡,談小周心里有些不安,開門出去,在車邊轉了一圈,可車內安睡的人除了呼嚕聲,就沒有其他動靜了。
談小周按下車窗,輕拍他的肩,輕喚道:“廖廖,到家了。”
廖彬彬拍掉她的手,“我沒家!”
“到家了,咱們上去睡覺好不好?”
“不要,我沒家,我從來就沒有家。”廖彬彬不耐煩地換了個姿勢,“我也想有家,可是他們都不要我,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我……”
談小周捂著被拍疼的手,借著路燈昏暗的光線,看到廖彬彬臉上盡是痛苦的表情,他似乎陷入回憶中,嘴里喃喃自語,不斷地重復著:“我沒有家,我不回家,我沒有家,我想有個家……”
她輕嘆一聲,望向長街不遠處的二層小洋樓,臨街的窗戶外,有一盆在風雨中獨自搖曳的藍色矢車菊。
凌晨三點,廖彬彬被凍醒了,打了一個激靈,茫然地睜開雙眼。他的眼前是被大雨淋濕的擋風玻璃,視線受限,不知身處何地。駕駛位沒有人,談小周不知何蹤,但半開的車窗插著一把雨傘,他這邊的車窗也是一樣。
他突然笑了,發現身上是他常用的毯子,笑容凝在唇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廖彬彬取了車窗邊的傘下車,又把另一側的傘也一半取下,走到門口時,他很慶幸今天談小周把大門密碼告訴他了,否則他要在凌晨三點把談小周叫醒開門。
進了屋,客廳還留了一盞燈,廖彬彬拍掉身上的雨水,唇角微彎,耳邊傳來小提琴幽揚的聲音。
那是他留給談小周的作業。
她,還沒有睡?
他掏出手機,點開徐然給他發的消息,那是一段安如發的推特和一篇她接受采訪的視頻。安如在推特上公然表示廖彬彬把以樂之樂當成他個人的秀場,聲明他對四重奏并沒有花太多的心思,這不過是他的一個噱頭,以此來彰顯自己對室內樂熱衷而已,但僅僅只是一種做秀。事實上,他的四重奏已經組建多年,公演卻了了無幾。而安如做為他的女朋友和四重奏的成員之一,多次勸導他不要浪費時間、浪費成員的心血,但他一意孤行。尤其是在還沒有做好準備的前提下,推行以樂之樂巡演計劃。她做為一個專業演奏家,決定退出巡演,這是對聽眾負責,也是對自己的專業負責。
雖然這是一些對廖彬彬抹黑的報道,但足以讓舒林對安如的違約訴諸法律。可安如卻宣稱這個巡演計劃是廖彬彬簽的,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如果這就是安如加入以樂之樂的目的,廖彬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和伙伴們。
兩年的時光,雖然聚少離多,但他是真的付出感情,甚至開始設想他們的未來。
他想有個自己的家。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相比廖彬彬的宿醉被遺棄在車內,何樂宇的回家之旅可謂是一場災難。
而引發這場災難的導火索是腰凳。
何樂宇打車送蕭子言和小圓,到了小區門口,蕭子言抱著小圓急匆匆地走了,沒有讓他送到樓下,似乎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住的地方。
正下著雨,他沒有傘,只能目送蕭子言的背影。
回家時已經是將近十二點,何樂宇沒注意到一樓客廳的燈還亮著,推開門時才發現離家多日的父母回來了,和何樂宸在客廳里喝茶聊天,氣氛十分融洽。
他的出現,讓原本活躍的氛圍陡然急轉直降,從春意盎然變成寒風過境。
他清了清嗓子,和父母打招呼。在此之前,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回家,但父母在半年前去了一趟德國看他的演出。演出結束時,他和樂團立刻啟程趕往下一個演出地,沒有機會和父母團聚。自從他十年前離家求學,維系親情的方式似乎只剩下父母去看他的各種演出,而他總是在路上。
“你的腰凳是怎么回事?”何樂宸的眼睛很毒,一下就看到何樂宇腰上多出來的東西。
何樂宇伸手一摸,艱難地解下來,往沙發上一丟,“言言的,我剛才送她回家,忘了還給她。”
“蕭子言?”何樂宸聲音陡然拔高,“你們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