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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物

  • 天上天下
  • 瘋丟子
  • 4243字
  • 2021-01-04 16:49:33

其實圣子燎和齊管家在那暗戳戳的勾心斗角。

52741都知道。

不是說她有多聰明,而是作為礦種,在場所有人類,都不如她手邊一塊石頭親。

她能感知到礦石傳遞的情緒,有時候,考慮到聲音在固體中快得離譜的速度,她有時候還能“聽”到百來米外的聲音。

只是這取決于材質,中間意外太多,并不能當做正經的能力用。

可西方圣所在最開始作為地勤干員的辦公室,又恰好是礦種文明的集團,建筑標準自然是怎么讓礦種舒服怎么來。所以對52741來說,這整個建筑,就像她的身體一樣。那些人類在她的血脈經絡中行走,說話,她“看”得一清二楚。

可你會聽你身體里兩個細胞說話嗎?

不會,你只要知道它們不開心就好了。

52741回到圣女專用的房間,躺下,默默感知了一會兒四周,確認沒什么威脅自己的東西,便閉上眼沉沉睡去。

“圣女睡了。”聽到手下心腹回報,齊家嗯了一聲,放下筆,拿起寫滿了小字的紙吹了吹,問,“那位呢?”

“圣,咳,燎大人守在門外。”

“那你怎知圣女睡了。”

“燎大人說,圣女睡了,命小的不得打擾。”

“哼,”齊家冷哼一聲,“自有打算?當條看門狗倒真是不錯的打算。”

“大人,現在該當如何?”那心腹一臉緊張,“那頭還沒消息,會不會已經遲了,他們已經動手了?”

“不會,”齊家話是這么說,神色卻冷凝,“就算真的來不及,有圣女在,定有回旋的余地。”

“都反了,還,還有余地?”心腹急的脫口而出,隨后在齊家冰冷的視線中消聲垂頭。

“將在外,做什么我們可管不著,別忘了,圣女眼里,管家和管事是兩回事。我只需看家便可,管事折騰什么,我可管不著。”

“可那位大人,管事也管不了吧?”心腹還是忍不住緊張,他都哆嗦了,“若把圣所牽連進去,皇上雷霆震怒不說,圣女若也……”他不敢說下去了,歷代圣女雖然都行事低調,不見有什么恐怖手腕,但光圣女駕臨時那六百年都解釋不了的奇景,就已經能讓這群還畏于自然的人心有戚戚。

更何況還有眾多散落在四處,至今無人能破解的天物……

齊家也沉寂下來,許久,笑了一聲:“呵,圣女說要嫁天下之主,可沒說天下之主非得是那元以臻!”

這話太過大逆不道,心腹光聽著就腿軟,他不敢再接話,抖抖索索的在一旁站著。

齊家說完,自己都有點不穩,他坐著平復了一下,垂眼看了一遍自己剛才寫的信,提筆想了想,又加了兩句,晾干,收進了一個竹筒中,交給心腹:“寄過去。”

心腹接過,沒有二話,轉身出去。

那一頭,圣女寢宮,52741貌似還在酣睡,可她頸下的玉枕卻散發著淡淡的藍光,在齊家的心腹把竹筒綁在信鴿腿上放飛后,方幽幽沉寂。

她撇了撇嘴,翻了個身。

門外,圣子燎抬著頭,緊盯著屋檐上的脊獸,確認方才月光下閃爍過的藍白熒光不是錯覺,方才垂下頭,清淡的笑了笑,在門口盤腿坐了下來。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頭靠著門,仰天看著星空,眼里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一切皆空。

皇宮里,有一個人此時正在看著同一片星空,心情卻截然不同。

那當然是元以臻。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死于皇帝之手,但皇家的面子還是要的,大喪依然要辦,還得辦得隆重,讓虎視眈眈的西方圣所無話可說。

這讓元以臻很煩躁,以至于雖然蕭若騏含情脈脈,可他卻無心纏綿,用了晚膳早早的離開了。

他徑直走向后宮西北一處僻靜之地,越過一片荒涼的小園子,便能看到那兒隱隱的燭光,還有規律又清脆的敲擊聲。

他負手站在外面,沒有進去,而是抬頭看天。

此時尚是傍晚,天色還沒有全黑,是一種通透的深藍,綴著點點星光,極美,卻是他最恨的顏色。

他還記得當初剛坐上龍椅,欽天監、禮部、戶部和宰相便一齊沖過來,跪地大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后星驟亮,圣女駕臨,盛世之兆啊!”

聽到他耳朵里,卻分明就是:別高興太早,西邊來人了,非得分一杯羹,還不讓你娶你心儀的人。

那一刻,五分想娶的人,他變得十分想娶,心底里對那個未曾謀面卻壓制他朝六百年的圣女萬分厭惡。

怎么偏偏是他呢?圣女駕臨雖然沒什么規律,但多少也要隔一百年上下,離上一任圣女皇后離世,至今才不過八十年,怎么就輪到他了呢?

別人都當圣女是祥瑞,可那群愚民怎么不想想,沒有亂,何來安?!圣女是祥瑞之兆的前提,是天下將亂未亂之際啊!

莫非世間真有蒼天神佛,冥冥之中在控制著人間氣數,在控制不住時,派他們座下的小仙女兒來救黎民于水火?

那要他們元皇族何用?!那他們代代先皇鞠躬盡瘁起早摸黑勤政愛民算什么?笑話嗎?!

他恨圣女。

元皇族世代都恨。

但每個娶了圣女的皇帝,最后都會變成又愛又恨。

所以他確定,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什么圣女,是妖女!

圣女怎么可能人見人愛?圣女不就應該是清高清冷的嗎!怎么可能就上朝覲見的時候露了一下面,文武百官都向著她了,大家都是男人,誰還不懂誰啊?!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對此耿耿于懷。

多久沒和若騏同寢了?他看著前方的燈光,神色悵然,或許他還是中了妖法吧。

屋內的敲擊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了,白先生出現門口,一晃眼撞上前方皇帝的目光,驀地一抖:“皇,皇上?”

元以臻回過神,自知失態,但硬撐著不動聲色,邁步走過去:“我來看看你。”

白先生:“……我雖住后宮,但到底不是嬪妃,皇上您這樣,我以后不好娶媳婦。”

元以臻失笑:“你這小身板還想娶媳婦?不如把下面那把式割了,好好伺候朕。”

這一會兒朕一會兒我的,心緒是有多不安寧。

白先生抿抿嘴,也坦然了:“那皇上只要不嫌棄微臣骨瘦如柴面容平庸,臣自然也沒嫌棄皇上的道理。”

“你還來勁了!”元以臻笑罵,負手進了白先生的屋子,入目就是一片破銅爛鐵,中間放著一個圓形的金屬器械,那是國庫里請出來讓白先生研究的天物。

他看到的那一瞬間便覺得有些扎眼,可又忍不住盯著,因為他想起最近一次看到它時,那個女人正觸碰它,它發出幽藍的如絲線一般的光芒,像是活了一般。

“它還活著。”她的聲音猶在耳邊,帶著欣慰的笑意,“活力十足呢。”

胡說!就算是天物,死物就是死物!怎能說什么活著,活力的,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元以臻還記得當時自己內心的咆哮,面上卻不得不附和:“皇后這般說,朕就放心了。”

她聞言轉頭,朝他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雙眼閃閃發光。

回憶至此,元以臻后退了一步。

白先生見狀,挑挑眉,思索了一下,恍然又驚訝:“皇上,你莫不是還……念著那個,人?”

元以臻繃著臉,甩袖轉身:“尸骨無存,怎能放心。”

不是這個理由吧……白先生心里清楚,但也不敢說出來了,只是道:“臣無能,這天物,臣拆不開。”

“所以還是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

“你師兄會知道嗎?”

白先生臉色難看:“臣不知,”他艱難道,“但師兄家學淵源,世代傳承,應是……比臣知道的,多不少。”

“但我先認識了你。”

“……”

“所以,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定不辱使命。”白先生垂下了頭。

元以臻沒什么表情,他看向窗外,忽然道:“你知道嗎,我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寧。”

白先生抬頭看他。

“那邊太安靜了。”元以臻道,“太安靜了。”

“不是說歲貢的隊伍停在朔州了嗎?這也算是一種動靜吧。”

“不,比起他們暗中籌謀的,這點根本不算動靜,”元以臻皺眉,“我懷疑事情有變,但我最壞情況都考慮到了,如果沒發生,我想不出還能有別的什么,讓我們措手不及的變化。”

“反正圣女已死,又不會再來一個。”白先生道。

元以臻全身一僵,緩緩的轉頭瞪過去,卻發現白先生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真的預設了一個更壞的情況,還滿不在乎的繼續道:“所以只需要提防那邊,不就行了?”

元以臻:“嗯。”他更加不安了。

“皇上!西邊來信了!”門外,大太監全德壓低聲音稟報道。

元以臻一震,立刻走過去,后面白先生也緊緊跟著:“如何?!”

“歲供隊伍,重新上路了!”全德躬身稟告,“西圣軍,撤了!只留大概兩千兵甲,護送歲供隊伍上京!”

“撤了?!”元以臻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他們,他們不是都……”

“小的明白!可這是蕭將軍親筆傳書。”

蕭將軍蕭定,若騏的父親。當初知皇帝困境,頂著滿朝的質疑從北邊調兵馬至西面,只為防著西方圣所的私兵西圣軍有不臣之舉。

可西圣軍明明前些日子據說已經傾巢出動,為何突然間,就撤了?

他都做好一戰的準備了!他都準備好在京城與他們決戰了!他們怎么就撤了?!他們怎么可以撤?!他們憑什么撤!

那這西圣女,不就白死了嗎?!

元以臻筆直站著,怎么也想不通。

“皇上,后面還有信!”全德翻了翻密奏,突然道。

“說!”元以臻精神一振。

全德看了一眼,面色難看起來,艱難道:“西方圣所管事季佐與西圣軍大統領季佑,愿親押歲貢上京,只求先后大喪之日……為先后,扶棺。”

聽完這個要求,元以臻神色比全德更難看,甚至咬牙切齒到冷笑出來:“怎的,那兩兄弟還怕朕把他們的圣女給吃了不成?!”他猛的站起來,一腳踢翻地上圓筒狀的天物,咆哮:“若不是他倆步步緊逼!朕何必對她痛下殺手?!害死她的到底是誰?!他們心里真的不知嗎?!”

話音剛落,滾落在地的天物不知怎么的晃了一晃,突然亮了起來!

“皇上小心!”全德第一反應擋在元以臻面前,還不忘回頭大吼,“護駕!護駕!”

元以臻倒一點不怕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心把全場最瘦小的白先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三個人緊緊盯著那天物。

這是元以臻第一次見到有天物在沒有圣女的觸碰下自行發亮,只見那天物身上的藍光如水般閃爍,在周身流動著,看起來有別樣的美感,可一連串嗡嗡的聲音又分外可怖。

門口甲胄碰撞聲快速接近,就在宮衛撞開門沖進來的那一刻,那天物的一頭突然噴射出一長條藍光,整個往反方向快速飛去,瞬間撞穿了墻,直沖了出去!

眾人趕緊跟上,只聽到被撞破的墻外,圍墻緊接著也破了個大洞,隨后撞擊聲和驚叫聲不斷,那天物仿佛是撞穿整個皇宮,還不見有減速的意思!

宮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懵了,不知該如何解釋此物此景。

“來人。”元以臻的神色是最復雜的,他從牙縫里擠出個命令,“去西山看看。”

白先生聞言,怪異的看了一眼元以臻,想問什么,但到底沒問出,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

宮衛應聲去了,許久之后,神色怪異的回來匯報:“皇上,英明,那……東西,果真嵌在了西山中!”

“什么?真是西山?這么遠!?”白先生失聲道,“那皇上,這天物……”

元以臻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遣退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疲憊的坐在凌亂的桌前,雙眼有些發直:“小白。”

白先生一頓,低頭:“在。”

“若西方圣所里都是這樣的東西,我們該怎么辦?”

白先生不言,卻已經感到毛骨悚然。

“我恐怕,還是得去找你師兄了。”

“……”白先生一咬牙,但還是什么都沒說。

元以臻苦笑:“還有其他那些,拿天物當傳家寶的,不知道在等什么的,所謂的,隱族……”

他的聲音漸冷:“若他們手中握著的都是這樣的東西,小白,我元皇族這六百年,究竟是坐在龍椅上,還是阿鼻地獄上?我不能忍,絕對不能。”

白先生垂頭,想了想,緩緩跪下,叩首:“那么,請容小白,先引皇上,去見我師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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