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指鹿為馬

蒙毅被拖出去，一路上還在高叫：“詔書是假，邊軍大敗匈奴是真，詔書是假……”

大殿上眾大臣中，很多人對秦始皇廢長立幼的做法也有不滿，現在聽蒙毅這么一叫，聯系前因后果，很多人便明白了其中的蹊蹺所在。

而且邊軍大敗匈奴一事，最近坊間有傳聞，但并未被朝廷證實，現在蒙毅這一鬧，自然便明白了肯定戰報是被壓制了。

趙高氣得臉色發白，好不容易做成的這么一個大局，現在被攪得支離破碎。

李斯反應快，他繼續說道：“皇上，你看蒙毅如此犯上，他兄弟蒙恬正和長公子一起南下，可見蒙氏一族謀逆之心早已有之。”

胡亥本來就是沒腦子之人，現在又和扶蘇鬧對立，聽李斯這么一說，便覺得有理，嚷嚷道：“丞相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看來扶蘇和蒙恬確早有謀反之意。”

胡亥早將自己假詔登位的事情拋之腦后，現在自己就是大秦皇上，反對自己就是反對大秦。

趙高審視了下當場，看來現場不止一個蒙毅，還有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也是滿心不忿。

他眼珠一轉，心中又生毒計，暗暗吩咐手下出去準備，然后跨前一步，“皇上，現在正逢國家危難之際，扶蘇和蒙恬已經暴露出狼子野心，不奉先皇遺詔，還敢私自調兵，依臣看唯有派兵鎮壓，才能揚我皇之威。”

“中車府令，有何妙計？”

趙高近前，悄聲說：“先誅內賊，再抵外患。”他這里已經將扶蘇當做外患了。

“說得是，說得是，一切依照中車府令和丞相的意思。”

“好，”趙高突然退后，當著大殿上諸多大臣們提高聲音：“皇上，老臣恭賀皇上登基，特意從大宛找來名馬獻上。”

話音才落，一個朝廷執事，牽著一頭四角麋鹿上了大殿。

胡亥一看麋鹿，頓時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時間將扶蘇的事情全拋之腦后。

“我說，我說，趙愛卿，你糊涂了，這是鹿，你要獻鹿給朕嗎？怎么說獻馬呢？”

趙高一轉身大聲說：“皇上，這就是大宛名馬啊。”

胡亥越發好笑，拍手道：“這頭上有角，身上都是花斑，這分明是鹿嘛。”

然后他從座位上站起，招呼群臣，“來嘛來嘛，大家湊近看看，這到底是鹿還是馬啊？”

大臣們圍攏過來，趙高凌厲的眼神對眾人一掃，“這就是名馬，大家說是不是啊？”

群臣折服于趙高的淫威，連身附和：“嗯，嗯，果然好馬。”“大宛的名馬啊，難得見。”“好馬，好馬。”

胡亥被驚駭到了，“這，這真是馬嗎？”

“皇上，恕臣直言，這分明就是一頭麋鹿。”終于有人忍不住了，跪下稟告。

趙高眼睛掃過去，說話的是太卜署的司馬欣，一個小官而已，大聲斥道：“大膽，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明明一匹大宛名馬，被你說成是麋鹿，來呀，拉出去。”

司馬欣掙扎著但依舊被拉走了，此一去必定兇多吉少。

其他大臣更不敢言，連連點頭，表示趙高所言極是，“是馬，是馬。”

胡亥搖搖頭，“既然大伙都說是馬，那就是馬，愛卿費心了。”

李斯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場戲，心里又好笑又害怕，他原來以為自己計策百出，現在看來這個趙高，要在出壞水方面更高過自己一籌。

等到大殿之上鬧劇差不多了，趙高叫人牽走麋鹿，然后對著胡亥說：“皇上，現在扶蘇和蒙恬叛逆南下，為臣之見，現今唯有皇上親征，才能鼓舞士氣，一舉將判軍消滅在咸陽之北。”

“我？我么？”

“是，正是皇上親征，才能師出有名。”趙高這話有一定道理，因為畢竟這是皇位之爭，扶蘇又是胡亥的大哥，兩兄弟正面打一架，情理上說得過去。

“那，誰同我一起去？”

“以臣之見，丞相可以一同前往，而臣則堅守咸陽，并監督糧草押送，以助皇上征討叛軍。”

李斯聽得清楚，在邊上將趙高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將自己和胡亥推向一線，他自己躲在大后方。

胡亥從小就跟著趙高，對趙高言聽計從，眼看趙高提出這樣建議，雖然心中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一想，自己才坐上王位，如果打贏這一仗，對自己地位的鞏固絕對有莫大幫助。

“好，就依愛卿之言，丞相隨我親征。”

咸陽附近的秦軍也有十萬之眾，全部給了胡亥帶著，北上迎戰扶蘇，咸陽城內二萬禁軍則留給了趙高，他來守衛咸陽。

涇河之北，三天后，雙方的軍隊碰面了。

蒙恬命令部隊在此扎營，這事情一點不用著急。

林秋和他的車隊在扶蘇大營的右側，面對著涇河，涇河此時已經結冰，人和車都可以在上面行走。

林秋本來兩天就能趕到這里，但是要考慮秦軍的行進速度，所以他走走停停，一共花了了五六天，跟著大部隊一起駐扎。

然后他們就看見了胡亥的旗幟，十萬大軍可不是小數目，胡亥他們從咸陽城出來，走到這里也花了兩天時間。

如果按照林秋的想法，直接打到咸陽城，不用多廢話，但扶蘇意思，畢竟是兄弟，能夠好好談就好好談，林秋不好多說什么，自己一個外來者，還是聽本朝人的想法。

雙方陣營隔了一條凍住的涇河，距離不過數百米，扶蘇和胡亥在手下將領的護衛下，雙雙騎馬到河上，面對面談話。

“大哥，你公然挑戰王法，連父皇的遺命都不聽了嗎？”

“小弟，真人面前莫說假話，我已經知道詔書都是假的，是你糊涂了，篡奪了王位，讓出來吧，對父皇是個交待，對天下也是個交待。”

“大哥，我手下有十萬大軍，你最多不過五萬，你自己衡量吧。”

“哈哈哈，我手下五萬將士可都是打敗匈奴的虎狼之士，還有，我九原上郡一線，尚有二十多萬大軍，人人皆知，我才是那個應該坐上王位的人。”

“大哥，多說無益，我已經享受到當皇帝的快樂了，你要么打敗我，要么就臣服我，我可以封你一地之主。”

扶蘇慨然一嘆：“都是天命啊，天命要我當這個皇帝，胡亥，你終究是白忙一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