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師妹，你真的想好了，不救他們？”葉氏見衛流年最近都躲到他這里來了，雖然吧他覺得沒什么，可他這里是玉人館耶，總歸不大方便的吧，不過略想想也知，除了這里，衛師妹還能去哪呢？

應如是上戰場了，緊接著嵇丞相下獄，嵇玉山從那以后便再也不見蹤影，他們都猜測嵇玉山也跟著應如是上戰場去了，畢竟嵇丞相被國師聯合一眾朝臣，以叛國的罪名入獄，太女殿下為嵇玉山爭取到了一個機會，若勝仗歸來，重審嵇丞相叛國案。

“我不知道。”衛流年垂下雙眸，她是真的不知道。

最近這兩天，小藥村的人都來求到她面前，說整個村子里的人都中毒了，村里的老大夫說，這個毒只有她能解，于是村子里癥狀不那么嚴重的人都跑來她面前，跪下求她，讓她救他們。

她沒有理會，她雖說來到這里做任務，但自從接收記憶以后，就好像真的變成了這個人一樣，那些記憶與她融為一體，那些情緒與感受也是她的，曾經被村子里的人辱罵與虐打也是真的，從小到大，新傷不斷，舊傷不消，沒學會醫術前任由傷口潰爛，學會了醫術后便自己上山采藥，更別說還有言語上的攻擊，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怎么就能對一個小女孩有這么大的惡意呢？

所以，她怎么會去救他們嗎？

以為下跪逼她，道德綁架她就會妥協嗎？

而且，她的醫術是老大夫教的，有什么毒只有她能救，老大夫救不了？這不是笑話嗎，她才不信。

有那么一瞬間，還想早點送他們去死。

想到之前，葉師兄對那位修竹下手，應師兄對那些與他有過節的人，也是以牙還牙，衛流年便覺得，難怪他們會選擇這么做，實在是……當選擇擺在面前，真的很難不去選擇這么做。

多爽啊，別人罵我，我便罵回去，別人毀我，我加倍奉還。

既然那些小藥村的人對她不好，那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的吧，有什么必要去救他們呢？

心里那個聲音似乎越來越大，不如就在旁邊看著那些中毒的人，掙扎著去死好了。

“人啊，與人相處的過程，何嘗不是在照鏡子呢，看見某人好的方面，擔心自己沒有，也在虛偽地營造一些出來，看見別人不好的方面，又何嘗不是同時激起了自己性格中隱藏的那份不好？”

葉氏感慨了一句，他也是最近才有這個感受的，周轉于不同的客人之間，他才知道，一開始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憑著這張臉，萬兩金還不是手到擒來？誰知，一個客人比一個客人難纏，遇上不講理發脾氣的客人，他真的很想扭頭就走甚至也想發脾氣罵人，可為了任務，還是得繼續保持微笑，真是人生艱難。

“是嗎……”衛流年聞言，陷入了沉思。

“不過，你真的想好了？”葉氏又問道。

“我……我要是選擇不救他們，葉師兄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無情？”略猶豫了下，衛流年還是問了出來，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

“怎會？”葉氏轉過頭來，神情很是嚴肅，“我發現了一個問題，衛師妹你好像特別在意別人的看法。”

在意別人的看法，有嗎？沒有吧，衛流年否認地搖搖頭。

葉氏點頭，“有！是真的，你若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你管別人是不是覺得你冷血無情呢，說到底那是你跟小藥村之間的恩怨，與別人何干？再說了，救不救是你的選擇，難道就為了博得別人的一個好看法、好印象，你就要去做違背你內心意愿的選擇嗎？”

“與其糾結于別人的看法，為什么不問清楚自己？”

聽完葉師兄的問題，衛流年張了張嘴，發現根本說不出話來，那瞬間還以為自己又變啞巴了！

真的被葉師兄說中了吧，她好像真的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小藥村的人求到她面前，她一開始想選擇不救，卻又擔心別人說她冷血，說她枉顧人命，說她見死不救，而遲遲做不了決定，沒有辦法堅定地選擇不救。

衛流年咬住下唇，好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成這樣的呢？

被妙禮真君一句“無煉器天賦”開始的吧，以至于到后來，她到了藥峰，得拜入妙藏真君座下，可這么久過去了，她雖然嘴巴上說著還沒找到自己的道，實際上就是怕別人說她不識好歹，明明是藥峰弟子卻不走藥道。

就像一開始入門的三個月，她只是普通的內門弟子，也不敢與流金、流光多加聯系，就怕別人說她抱大腿、攀高枝之類的，就像她在器峰大管事發布的任務中都得了第一名，旁人就說她與大管事不清不楚一樣，樁樁件件，怎能讓她不在意呢？

那些不管是隨便說說、還是刻意而為，都是會在人心里留下痕跡的，日子久了，痕跡越添越多，越留越深，不斷提醒自己，看，他們都在說你，你要怎么做，才能停止別人對你的評頭論足？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而不是否定？

若不是葉師兄點出來，她還不敢想象，原來自己真的那么在意別人的看法。

葉氏倒沒有繼續說下去，說到底這種事，還要自己想明白才行。

晚上，衛流年一個人去了小藥村。

小藥村有些變化，中毒嚴重的人都統一進行了安排，住到村里祠堂去了。一路向祠堂走去，還能聽到家家戶戶傳出來的呻吟聲、辱罵聲。

“還什么神醫呢，見死不救，我呸！啊喲喲，痛死我了！”

“哼，那就是個小白眼狼！”

“當初就應該把她打死才對！”

“娘快叫小啞巴回來救我啊，我不想死……”

“好疼好疼？那個果然是沒爹生沒娘養的，居然見死不救！”

衛流年感覺自己的脾氣都變好了，聽著這些居然還能不生氣，只覺得諷刺，看，這些人有什么必要去救呢？

衛流年冷笑，“既然你們都讓我見死不救了，那就如你們所愿咯。”

“小神醫，你果然還是來了！你……”

衛流年正想離開，身后卻傳來一個略有些焦急的聲音，她回頭，瞇了瞇眼，借著月色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