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謝牢頭眉頭一皺,笑道:“呂震,你不愛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謝某豈敢勉強(qiáng),你也不必動怒,請回鐵牢歇息。”呂震粗嗓喝道:“哼,老子坐著也難受,躺著也不痛快,就看不慣你們折磨人。”說著,彎腰拾起地上分發(fā)的鐵鎖,向看臺頂部懸著的油盆擲去。謝牢頭高縱而起,厲聲喝道:“休要猖狂!”揮掌上抓,半空中手掌心泛起流光,那鐵鎖硬生生被隔空擋住,只見謝牢頭身形一凝,心咒之力迸出,那鐵鎖似流星般朝呂震激射而去。花不暖心下暗驚:“好高深的修為!”轉(zhuǎn)念又想:“這牢頭修為這么高深,憑我的修為怎能從他手底下逃出去?”
眼見那鐵鎖便要從呂震面門貫穿而出,坐在他身旁的雄越江只微微起身,長臂一伸,將鐵鎖接住,當(dāng)真快到極致,卻又似舉手投足般輕松,臺下眾囚徒也看得呆了,高聲叫好。
雄越江站起身來,拍了拍呂震肩膀,朗聲道:“牢頭心咒之力越發(fā)精純了,只是比武還未開一場,就大動干戈,未免壞了看臺上諸位好興致。再說牢頭若要取我等性命,只要兩日不在粥里投藥,我等自會癲狂而死,又何必費(fèi)盡心機(jī),將我們集在一處比斗?”這話說得出人意料,臺下囚徒不下數(shù)十人,一時都齊刷刷的望向謝牢頭。
謝牢頭道:“雄越江,眾目睽睽之下,你為何要胡言亂語?”眾囚徒一聽,都望向雄越江,心想:“這雄越江可是二十多年前便名冠江湖的人物,他說謝牢頭往粥里投毒,多半所言非虛了。”
只聽雄越江冷笑道:“謝牢頭不要再裝了。你故作不知,我便向在座的各位說明白。二十多年前,我被關(guān)進(jìn)這地牢后,發(fā)生了許多怪事。”謝牢頭道:“雄越江,什么怪事,你倒說來聽聽。”雄越江道:“這地牢里前前后后莫名其妙死了十幾條好漢,我初時以為是他們學(xué)藝不精,才死在你手上。”他聲音激昂,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只聽謝牢頭又道:“這是他們不守規(guī)矩,又怨得了我么?”雄越江道:“囚徒們越獄,若是明刀明槍的死了,倒也沒話可說,只是偏偏他們死前瘋瘋癲癲的,卻不由得讓人起疑。”雄越江這話擺明是話里有話,謝牢頭自知其中意味,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雄越江,這地牢里經(jīng)年不見天日,囚徒們精神出了毛病,又有何稀奇?”不由得重哼了一聲。雄越江道:“這一點(diǎn),我早就想過。但苦于許多疑點(diǎn)沒想明白,直到兩月前聶書生的死,才讓我徹底明白。”他望了望臺上的謝牢頭,接著說道:“那天我正躺在牢房里,聶書生跑來向我借銀錢買吃食,我便借了他一百兩,哪知他用銀兩買通了獄卒,偷偷潛入后廚,想從煙筒里逃獄。”頓了一頓,又道:“可惜他氣運(yùn)不佳,還是被你們逮回來關(guān)進(jìn)小黑屋,不到兩天就死了。”
謝牢頭道:“聶書生這小身板倒也嬌貴,只不過是兩天沒給他吃食,竟然就猝死了。”雄越江道:“是啊,我去給他收尸的時候,看他嘴唇干裂,當(dāng)時也認(rèn)為是饑渴而亡。”謝牢頭道:“這個聶書生仗著一身修為,居然想要越獄,真是自尋死路。”雄越江道:“是啊,他死時雙眼通紅,滿臉癲狂之色,你想啊,快餓死的人哪還有這等氣色?”
花不暖只聽得目瞪口呆,這時才明白雄越江在地牢里呆了二十多年,才在兩月前瞧出米粥中投了毒,他轉(zhuǎn)念一想:“既然粥里投了毒,那所有囚徒身家性命都攥在謝牢頭手中了,只是這謝牢頭能悄無聲息的投毒害人二十余年,其居心何等歹毒。”
只聽謝牢頭笑道:“雄越江,但憑聶書生死相難看,你就斷定是我投毒?”雄越江道:“驗證稀粥里有毒確實(shí)很難,這毒無色無味,又不立馬害人性命,當(dāng)世之上很難找出這種毒物來。不過我最后找到幾只老鼠,拿它們來試毒,這才知道罪魁禍?zhǔn)拙驮谙≈嗬铩!庇窬_綺聽了他這幾句話,好奇心起,笑道:“看來不把這個謎底解開,這比武大典也是辦不下去咯!”格格笑了幾聲,隨即又問道:“難道這老鼠被毒死了?”雄越江道:“玉美人說的是,若不是這幾只老鼠,我怎會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等毒物?”
眾囚徒登時群情激憤,紛紛吼叫道:“這稀粥里是何毒物?快說!”“咱們經(jīng)年累月的喝這稀粥,怎就沒事?”“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咱們見閻王了。”花不暖聽了雄越江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心道:“若是這毒物能毒死老鼠,卻怎么我們都沒有半點(diǎn)中毒跡象?”
謝牢頭雙手一伸,待眾囚徒安靜下來,這才指向臺下雄越江,厲聲道:“雄越江,你倒是說,老鼠如何就被地牢里的稀粥給毒死了?”雄越江冷笑道:“這個問題倒是費(fèi)事一些。我想這稀粥有毒的話,老鼠每頓多喂一些,想必毒發(fā)的快些,誰知連喂了十日,居然沒有毒發(fā)。我又想江湖上有些異毒,不能立竿見影,日久方顯毒性,于是又喂了十日,依舊不見毒發(fā)。我再想這毒物莫非是以毒養(yǎng)毒,中毒后若沒有新毒續(xù)上,便會毒發(fā),于是便喂一頓餓兩頓,這老鼠喂飽了安逸的很,餓了三天后便張牙舞爪,上躥下跳,狂性大發(fā),最后竟與聶書生他們一般癲狂至死。”
謝牢頭笑道:“雄越江,你這養(yǎng)耗子的段子實(shí)在有趣,只不過聶書生修為不凡,怎么兩天都扛不住就一命嗚呼了?”雄越江道:“你只道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不過最后卻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高舉過頂,高聲道:“聶書生被鎖進(jìn)小黑屋后,扛不過兩日便死了,絕不尋常。”眾囚徒見他手上捏著一朵小白花,無不驚奇。雄越江稍停片刻,又道:“這丁香花,是聶書生死后,我在小黑屋找到的。”此言一出,眾囚徒更加坐不住了,萬想不到一朵丁香花,竟能奪人性命。
雄越江道:“當(dāng)時我在聶書生旁邊看到這丁香花,只是略覺奇怪,就隨手帶回了牢房里。當(dāng)晚我練功時,便聞得這丁香花香味,初時只是熱氣上涌,到后來竟是氣血沸騰,心念把持不住,似要走火入魔一般。我這才想到江湖傳言有一種白芷丁香,其香味濃郁,可使人體內(nèi)積毒急劇發(fā)作,想必便是此物了。我忙將這白芷丁香,丟進(jìn)土缽清水中,再用衣物裹得嚴(yán)實(shí)了,這才將體內(nèi)毒氣壓制住。”眾囚徒聽了,更是后脊背發(fā)涼。
雄越江見謝牢頭臉色發(fā)青,只是不出聲,又道:“白芷丁香能催發(fā)毒性,這些囚徒的死也就豁然通透了。聶書生在這地牢里呆了整整十年,喝了這秘制的稀粥無數(shù),體內(nèi)早就累積了陳毒。他被你關(guān)進(jìn)小黑屋后,自是無福消受這毒粥了,不過他修為不低,料想還是捱得過去,只是想不到你早已將白芷丁香花灑落在地,這才葬送了他一條性命。”
花不暖想到自己每天狼吞虎咽的竟是毒粥,不由氣得全身發(fā)抖,站直身子,說道:“謝牢頭,你這狗官,你擔(dān)心我們逃獄,給我們帶這么粗重的腳鐐也就罷了,何必在粥里投毒害人?”謝牢頭冷目掃向花不暖道:“小兄弟,你們被關(guān)進(jìn)這地牢后,謝某可沒強(qiáng)迫過你們喝粥,是你們自己頂不住餓,張口吞食這稀粥的。”臺上臺下本來一片寂靜,這番話說的眾囚徒心中憤恨,臺下立時騷亂起來,均想:“這牢頭下毒害人,卻反來怪罪大家貪吃,真是無恥卑鄙。”
只聽玉綺綺幽幽的道:“我真佩服這位雄爺,這么怪異的奇毒,你都推敲的明明白白,姜還真是老的辣!”雄越江抱拳為禮,卻把目光望向她身旁的謝牢頭。卻聽謝牢頭哈哈大笑道:“不錯,這味靈丹妙藥是我煉制的,只有在江湖上聲名顯赫,術(shù)法高強(qiáng)的人才有機(jī)緣服用。”花不暖吃了一驚,問道:“你究竟在稀粥里下了什么毒?”眾囚徒心中也正迷惑,紛紛叫喊:“下了什么毒?快說,快說。”謝牢頭笑道:“此毒南宮觀主也知道,是不是?”花不暖聽了謝牢頭之言,大驚之下,向看臺上望去,只見南宮燭站起身來,說道:“各位兄弟,且靜一靜。”他只中等身材,在金司城卻頗有威望,一開口說話,眾囚徒立時閉口靜聽。只聽他說道:“這是江湖上失傳的奇毒“七落”,中了這味毒物,每天都必須服用新毒,以滋養(yǎng)舊毒,否則舊毒發(fā)作,輕則癡呆,重則癲狂而死。中毒之人,如果沒有新毒滋養(yǎng),最多七日必定毒發(fā)身亡,因此得名七落,至于那奇花白芷丁香,更是稀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