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一條健壯的狗擺在那里，三個人都沒有多注意，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也是因為太過悲傷，又不愿意相信夏侯恒是真的死了，所以是刻意的避開沒有去看。

卻是不知道，就在他們悲痛不已的時候，夏侯恒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等他們再注意到時候，還是他們悲傷之后商量是不是把他就近埋了。

“阿恒他現在這樣，咱們是帶著他，還是……”

老賀雖然是這樣問，但是他心中其實也是有數的，只是不想說出來。

末世，本來就是朝不保夕的，他們自己什么時候死了都不知道，再帶著他有什么用？

再說了，帶著他的尸體，還能保證尸體不臭不爛了？

算了，還不如就在這里埋了，免得哪天他們下車了就上不來，連個給他收尸的沒有。

李坤沒有說話，他是自覺愧疚，沒有說話的資格。

他只低著頭，聽兩人的意見，他們怎么決定都可以。

老賀也不看他，他已經恢復了理智，也知道這個事不能全怪李坤。

他也不是真的就要殺阿恒，要殺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在他們被抓的時候就帶著物質離開了，根本不會回來救他們。

知道歸知道，只是他心頭還過不去這道坎。

他只去看楊子，聽楊子的意思。

楊子又何嘗沒有想過，悲痛之后自然是要考慮的后面的事的。

“不管什么時候都是講究個入土為安的，沒有條件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我們倒是可以為他做到，那就在這里吧。”

現在他們都還在，這也是他們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往后，他們自己到了這一步，也不知道能不能安了。

既然是決定好了，那就準備趁著天還沒黑，就把這事辦了，免得后面再有什么突發事件。

結果他們這一回頭去看夏侯恒，就發現他的尸體，竟然發生了變化。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他竟然恢復了人身。

“他，他會不會？”

橫著手臂一抹臉上的眼淚鼻涕，三人連滾帶爬的過去，心頭抱著不可能的可能，萬一呢？

結果，他們把夏侯恒抱進懷里，又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動脈，卻是什么都沒有，都沒有。

“怎么會？”

“哇……”

本來只是默默掉眼淚的三個男人，這時候都忍不住，哭出了聲音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不說李坤，他是后來才加入的。

老賀和楊子，他們兩個跟夏侯恒是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二十多年的情分。

如今，夏侯恒在他們的面前斷了氣，他們心頭能不痛？能接受得了？

沒有什么灑脫不灑脫的，真到了某些事上，從來沒有灑脫的人。

李坤沒有圍上去，他也是沒臉上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楊子放開夏侯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差點沒有站穩，撐在了車壁上。

“埋了吧。”

老賀抽了抽鼻子，聲音沙啞難聽，“給他穿件衣服。”

“嗯，我要去找。”

夏侯恒恢復成人形之后身上赤裸裸的，連塊遮羞布都沒有。

如今都要下土了，總不能讓他連著最后的體面都沒有。

找來了衣服，是冬天的，里里外外的都為他穿妥當，然后三人這才拿了鏟子下去，挖坑。

剛走到車門，老賀突然就停住不走了。

“這地方太臟，配不上他。”

是啊，這地方，太臟。

“走，到外頭尋個好地方。”

說著，楊子轉身就進了駕駛室，發車離開。

路上誰都沒有再說話，一直開出了七八公里，這才在一處看起來視線開闊的地方停下。

老賀下車轉了一圈，好似認認真真的再看什么風水寶地。

“有山有樹，還高，站得高看得遠，他在這兒閑來還能看個景兒，賞個云。

阿恒，哥哥給你找這地方，還行吧？”

可惜，沒有人回應他。

老賀雖然是笑著，但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抽了抽鼻子，又抹了一把臉，更加笑開了。

“你小子倒是歇了，不用跟喪尸拼命了。

你在這兒，保佑哥哥們活著回家。”

話落，滾燙的眼淚也成串的往下落，落在潔白的雪上，根本再分辨不出。

楊子和李坤都沒有說話，拿了鏟子開始挖，兩人也沒忍住落淚。

下了雪，又加上山上的土本就實，挖起來費勁，挖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挖好。

老賀嘴巴忍不住，一邊挖就一邊嘀咕。

“你小子，活著的是拖累老子受罪，時常都要給你小子擦屁股，現在就是死了還要老子費這么大的力給你刨坑，累死老子了。”

“那還真要多謝你了。”

“廢話！”

猛然，挖坑的三人頓住，整個人都像是被下個定身咒一般，定住了。

“累了就歇會兒，不著急用。”

清朗，熟悉，帶著賤賤的痞味兒。

如果先前的那一聲是他們的幻覺，那這一聲就覺得沒有錯。

就是夏侯恒的聲音，他們熟悉的聲音。

三人齊齊的轉身，果然就那個熟悉的人，帶著又痞又賤的笑容，靠在車門上看著他們。

笑得是真的賤，他們都恨不得撲上去撕爛了這張臉。

“你個滾蛋！”

下一秒，老賀丟掉了鏟子就往車門上撲了過去。

準確來說，是撲靠在車門上的人，將那人撲倒在地，兩人抱著在雪地里滾了兩圈這才停下。

“混球，你個禍害。”

可不就是禍害，禍害才能遺千年呢。

老賀一邊罵著，拳頭就不客氣的揍了上去，絲毫沒有留情的。

被打的禍害“哎喲哎喲”的叫喚，“輕點兒輕點兒，疼死了。”

還站著的兩人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伴隨著還沒有被風干的淚痕。

同時扔了鏟子，跌坐在雪地里，笑出了聲音。

那邊兩人打夠了，打累了，也并排的躺在雪地里，呼哧呼哧的喘著氣。

“瑪德，還是做人舒服啊。”

夏侯恒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滿腔都是激情坦蕩。

“你個狗玩意兒，還是做狗的時候更順眼。”

他身邊的老賀毫不留情的懟回去，也是滿腔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