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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日:蓄勢(一)

  • 決戰胭脂山
  • 甘謠
  • 9072字
  • 2021-02-26 19:30:00

大業五年,六月十八。

郡城郊外,七彩丘陵,谷中,卯初。

火紅的朝陽剛剛從天際跳出,將光芒溫柔的潑灑在了這彩色的丘陵之上,讓丘陵上那赤橙黃綠的色彩顯得更加鮮艷,仿佛一片彩綢覆蓋在了這塊大地的表面,再加上朝陽下那深邃的陰影,整個丘陵看上去美的如圖畫一般。

但曹瓊幾人的心情卻一點都不美,站在這丘陵中唯一的孤墳前顯得失魂落魄。

昨夜,他們在宇文化及的幫助下,將張天依帶出張掖郡城后便就直奔這里,讓張天依與米彩兒合葬在了一起。

曹瓊木訥的用雙手往墳頭上添著土,口中則不停的呢喃道:“彩兒,天依,你們就在這里好好作伴吧,沒事多聚聚,走動走動,聊聊天,那樣就不會孤單了……”

“姐姐,玥兒來看你了,玥兒找的你好苦啊,好不容易見面了,沒想到……”米玥亦跪在墳前不停抽泣著,顯得傷心至極,宇文化及則蹲在身邊不停的撫慰著她。

張出塵站在附近的小山包上呆滯的看著遠方,好像這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而張天依給她帶來的悲傷,也不過只有那短短的一瞬,一切仿佛又都是過往云煙。

又過了一刻,曹瓊已經休整好墳頭,米玥也已從悲傷中走出,張出塵亦不知何時回到了眾人之中,現事均已妥當,大家又到了分別的時刻。

“姐夫,明日就是萬國盛會開幕的日子,我要回去準備表演了,你多保重……”米玥說的一臉哀傷。

曹瓊上前拍拍米玥的肩膀道:“玥兒放心,不管明天發生什么,姐夫都不會讓你受丁點傷害。”

“謝謝姐夫,姐姐有你一定很幸福……”米玥說著說著又抽泣了起來。

曹瓊不忍看到米玥流淚,隨即轉向宇文化及道:“宇文將軍,經昨夜一鬧,四方館你們還是不要回去了,以免招惹麻煩。”

“曹都尉放心,今日我們就會趕去臨松薤谷扎營,四方館那邊,我昨夜就已派人撤了。”宇文化及說的很是得意,好像自己料事如神一般。

三人又寒暄一陣,米玥依依不舍的被宇文化及拉走了,因為昨晚折騰一夜,他們必須立刻趕回去養精蓄銳,以飽滿的精神迎接明天萬國盛會上的盛大表演。

米玥和宇文化及一走,現場就只剩下曹瓊和張出塵了,二人在墳前獨處,顯得特別別扭,便就和二位逝者拜別了。

二人沉默不語的并肩走了一刻,張出塵突然說道:“明日,我們也許會刀兵相見,你會如何選擇?”

曹瓊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又搖搖頭打趣的說道:“我還欠你三件事,換句話說,我的命都是你的,我還能怎么選……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干傷天害理的事情。”

張出塵微微一笑道:“裴矩那件事就算過去了,你還欠我兩件事,至于讓你做什么,明天再說吧,不過在這之前,你最好能夠活著,你一個連一官半職都沒有的人,你不知道你在和誰做斗爭!”

曹瓊冷哼一聲道:“正因為我沒有一官半職,所以做起事來才不會瞻前顧后,這也是裴矩一定要讓我負責這事的原因……”

“正因為你沒有一官半職,所以他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張出塵打斷曹瓊補充道。

這樣的道理,曹瓊豈能不知,但一路走到現在,他已經身不由己,他絕不能對現在的處境坐視不理,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曹瓊現在更關心的還是張出塵的立場,萬一他們真的要刀兵相見,總的讓他死個明白,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論在情理上,還是在功夫上,都絕對贏不了張出塵,遂反問道:“沒有殺得了裴矩,你上面那位就沒有怪罪于你?”

“我兩已經徹底決裂了,因為我連楊廣也放過了……”

“你見過楊廣?”

“不僅見過,我還差點殺了他……”張出塵似乎沒有把曹瓊當做外人,也許她只是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說到動情處,竟將自己與楊家的關系,楊廣賜死楊素之事,以及那日她刺殺楊廣未遂的事情統統說與了曹瓊,只聽得曹瓊一臉驚愕。

“既然你能殺的了楊廣,那你為何不殺?非要等明天動手?”曹瓊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殺一個楊廣很簡單,但把他殺完以后呢?這個問題并不能真正解決,反而還會變得更加復雜,我不殺他,是因為我們都是可憐之人,我們都在死命硬撐,等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切都會順其自然,我只是想把他的性命多留幾天,等待那個順其自然的時機。”

張出塵的一番哲理,聽的曹瓊暈頭轉向,不明所以,但他并不關心這些,他只想知道,張出塵接下來的打算,自己也好有個心理準備,“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再去刺殺楊廣?”

張出塵嫵媚一笑,一拍曹瓊的肩膀道:“我們代表的可是不同陣營,你這樣問,可不合適啊,哈哈哈……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暗殺楊廣,即便要殺,也是你去,曹都尉覺得該殺的人,那他一定該殺!”

“你讓我干的第二件事是刺殺楊廣?”曹瓊聽的一臉驚愕。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算是吧,怎么?你又要反悔?”

“我的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一邊讓我保楊廣安危,一邊又要我刺殺楊廣,我真的太難了!”曹瓊雙手沖天,發出一聲哀嘆。

“那你自己定奪吧,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張出塵邊說邊翻身上馬,沖曹瓊施一佛禮后,便就駕馬離開了,只留下曹瓊一人愣怔在那里。

一邊是救命之恩,深明大義,一邊是君子一諾,俠者仁心,而兩邊都不會強迫自己做任何事情,那這個難題,也只有自己親自來解決了。

曹瓊搖搖頭,不愿去思考這個煩人的問題,自前日偶遇張出塵起,他就一直在忙活個人私事,已整整一日沒有和鎮夷司聯系了,而昨日他放出去的消息,現在也該有了回音,所以他必須盡快趕回鎮夷司。

一個時辰后,曹瓊終于出現在了鎮夷司內,這讓劉蹇之和李軌滿心歡喜。

因商戰已接近尾聲,裴矩又去了臨松薤谷,鎮夷司的吏員們總算松了一口氣,但曹瓊的遲遲不歸,還是讓劉蹇之很是不安。

而這幾日都忙于商戰瑣事,對于櫻田紀的事,劉蹇之和李軌都無心他顧,現在曹瓊歸來,總算可以好好謀劃一番了。

“曹都尉,這兩日可有收獲?”劉蹇之拉著曹瓊的手,還不及落座便已迫不及待的問道。

曹瓊并不著急,示意劉蹇之和李軌先坐,自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道:“櫻田紀的家人已被他人控制,怕是櫻田紀已經變節!”

“說的詳細一點!”

曹瓊又呡了一口酒,慢慢給二人講起了這兩日的遭遇,但他刻意隱去了和張出塵的偶遇,以及營救張天依之事,只道是四處尋找暗樁,打聽櫻田紀家人的下落去了。

劉蹇之聽完后思索了一會兒,隨即說出了這邊的情況:“這兩日一直忙于商戰,我和李校尉都無暇他顧,今日難得有空,李校尉一早便去提審了刁寒,但并無任何收獲……”

劉蹇之接著說道:“櫻田紀是圣人欽點之人,且臨松薤谷現在對外完全封閉,我們根本無法接觸到他,更別談對他進行調查,我們只能先把情況匯報給裴侍郎,讓他對櫻田紀多加留意,等明日盛會開幕,我們再深入臨松薤谷去查訪。”

因為整個臨松薤谷的防務都歸宇文述管,鎮夷司根本無權叉手,所以曹瓊和李軌也無更好的辦法,只能先將此事通報裴矩知曉,若能提前入谷,甚至見到櫻田紀本人,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唯有等到明日山谷開放,再做打算。

馬木挲根據劉蹇之口述,很快便就擬好了文書,劉蹇之三人傳閱無誤后,馬木挲立即形成正式文書,交給信使直送臨松薤谷而去。

雖然對櫻田紀沒法調查,但大家總不至于待在鎮夷司內坐以待斃,曹瓊根據現在形勢,提出了接下來工作的兩個方向:

第一,櫻田紀雖然沒法查,但櫻田紀的家人卻還在史布吉手中,他們必須盡快找到他們,唯有這樣,才能打消櫻田紀心中的顧慮,不會被奸人所威逼利用。

第二,曹瓊在西海邊上探到了“火樹銀花”,他們雖不知道“火樹銀花”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這是鬼兵行動的代號,他們接下來的工作重點,便是要弄清楚這“火樹銀花”的真正含義。

曹瓊的提議,得到了劉蹇之和李軌的一致認可,三人很快便開始合議起了第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

曹瓊率先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史布吉做為祆教長老,他居然和康老和狼狽為奸,不論櫻田紀的家人在不在祆教總祠,我們都應該好好的查查他們,萬一他們要圖謀不軌,那殺傷力可不比鬼兵小。”

劉蹇之則搖搖頭道:“裴侍郎早就想到了這點,所以在萬國盛會前特意約見了祆教大薩寶,裴侍郎為了穩住祆教,特意給大薩寶承諾了一些不菲的利益,他們沒有理由造反,我認為史布吉只是個例,他不能代表整個祆教。”

李軌搓搓手道:“祆教大薩寶一心只想傳教,肯定不會干這種蠢事,既然這是他們祆教的內部矛盾,那完全可以讓他們內部消化,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好主意!”曹瓊和劉蹇之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緊接著,三人便又順著李軌的思路開始細化起了具體方案……

如果史布吉真的是祆教叛徒,那么他們就應該將史布吉背叛祆教,想要篡奪大薩寶位置的陰謀公諸于眾,讓祆教徒們自己去肅清內奸,而在祆教徒肅清內奸的同時,曹瓊他們便可以輕松的尋到史布吉下落,從而順藤摸瓜的找到櫻田紀家人。

方案一經敲定,劉蹇之便喚來數人,安排大家分頭行事,而曹瓊昨日尋訪的暗樁,將會成為鎮夷司最好的眼線,只要史布吉一露出馬腳,曹瓊便能瞬間趕至,營救出櫻田紀家人。

一切均已安排妥當,只等前方好消息傳來……

搞定這件事后,三人心情大好,閑聊幾句,便又開始了下一個偵查方向的討論。

“火樹?銀花?它有什么寓意呢?”劉蹇之邊說邊咂了一口酒。

“我自幼便在這里長大,也沒聽說過和火樹銀花相關的地名啊,即便是諧音相同,也是沒有。”李軌邊說邊搖著頭。

曹瓊也咂了一口酒道:“這事我已思考了兩日,我覺得,既然鬼兵要脅迫櫻田紀,那火樹銀花肯定和櫻田紀相關!”

“那櫻田紀在這臨松薤谷中主要負責什么?”李軌隨口問道。

“臨松薤谷的防務一直是朝廷的最高機密,沒有人知道里面在弄什么,更別談知曉櫻田紀的具體分工……”劉蹇之說到一半,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為了打贏這場商戰,馬木挲統計了盛會籌備的所有物資需求,我們雖然不知道臨松薤谷中在干什么,但或許從物資需求中能夠查到點什么!”

劉蹇之當機立斷,高聲喚馬木挲前來,馬木挲聽完劉蹇之的需求,很快便從一樓大廳搬了上百件麻紙輪軸上來,不多時,四人便一起淹沒在了這如山的卷軸之中。

卷軸中所記載的物資詳細無比,而對應的類目也寫的清清楚楚,四人看了半天,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都是新建土木所需的常規材料,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異常之處。

“這些材料中可有竹器?”曹瓊突然抬頭問道。

馬木挲仰頭思索了一會兒,很快便給出了詳細答案:“盛會中共需竹器十萬三千五百件,均用于燈籠的制作……”

“燈籠?要這么多?”曹瓊一臉疑惑。

“曹都尉有所不知,這萬國盛會如果設在這張掖郡城或南城官市,根本無需這般麻煩,但臨松薤谷屬于郊外,那里連個商鋪都不曾有,白天還好,那夜晚可是一點燭光都沒有啊,只能依靠這大量燈籠照明,而按圣人往日作風,不把整個山谷照的如同白晝,怎肯罷休……”

“燈籠……火樹……”曹瓊似乎沒有在聽馬木挲的講解,口中一直不停的呢喃著,末了,突然一聲驚呼道:“燈籠就是火樹,火樹就是燈籠!”

其他三人瞬間醒悟,那些掛滿燈籠的高桿不就像一棵棵火樹嗎?如果它再燃燒起來,那就更像了……

“可這些小小的燈籠,根本造不成什么傷害,鬼兵費那勁干嘛?”劉蹇之親眼見識過南城官市爆炸的威力,只拿這小小的燈籠做文章,相比之前,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鬼兵理應不會這般無能,遂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確實,這些燈籠不過是照明使用,又不會到處都是,即便點燃幾個,也造不成什么危害啊?”李軌也附和道。

曹瓊則搖搖頭,說出了最壞的假設:“如果火樹不是燈籠,而是整座胭脂山呢?”

燈籠高桿只是看上去像火樹,而把整個胭脂山點燃,那才是真正的火樹,這也才符合鬼兵的行事風格,而櫻田紀,也許只是他們進入臨松薤谷的幌子……

而臨松薤谷的防務屬于朝廷最高機密,即便搞定一個櫻田紀,鬼兵也不可能輕松入內,再一想到張出塵,曹瓊似乎明白了什么,史布吉說自己在為東宮做事,這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康老和給他編織的美夢……

一想到此處,曹瓊便又將自己的這個想法說于了劉蹇之三人,三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雖不知道臨松薤谷的具體布置情況,但可以肯定,如果點燃整座胭脂山,臨松薤谷就會被包圍在火海之中,一切損失將無法估量,而策劃這個事故的幕后主使,居然是齊王楊暕……

四人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將他們掌握的具體情況和這個大膽猜測,草擬成正式文書,又給裴矩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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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初剛過,昨日狩獵大賽的現場又是一片旌旗舞動,戰鼓和號角聲依舊響徹云霄……

昨日的狩獵大賽讓楊廣顏面盡失,回去后一直郁郁寡歡,食之無味,好在裴矩帶來了商戰全面勝利的好消息,這才讓他心中稍安。

圣人積郁不悅,這讓做臣子的也如坐針氈,虞世基和裴矩一合計,便給楊廣出了一個重振榮威的主意,那便是在胭脂山下展開一場軍演比武,楊廣自是欣然應允。

昨日觀看狩獵大賽的高臺還保持著原樣,但看客們看去的不再是那片山谷,而是山谷對面的巨大草場,草場上已被上萬將士圍出了一個方圓數里的比武校場,四處旌旗舞動,殺聲震天。

校場外則站滿了裝束各異的戎裝方陣,一個個看上去威嚴肅穆,殺氣凌人,為了這場軍演比武,楊廣居然動用了所有士兵。

高臺上的諸國公使,已被眼前的陣勢嚇得瞠目結舌,有些領邦小國,全國人口加起來都不見得有面前的士兵多,而且這還只是隋朝的西部邊陲,若論全國之兵,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所以,不少公使都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贊嘆之情。

楊廣聽著周邊的贊嘆之聲顯得洋洋得意,不停回應著諸國公使對他的朝賀,待所有西域公使全部就坐后,楊廣向虞世基擺了擺手,虞世基立刻會意,來到高臺中央高聲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日在胭脂山下舉辦三軍比武大賽,旨在向諸國宣示我隋朝心望息兵之決心,創天下共榮之恒心,保全域安全之信心,希望諸國齊心共力,共創天下繁榮之大業……”

“今日的比武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由我隋朝將軍與西域諸國的將軍一角騎射之術,不在比較高低,旨在交流學習。第二部分,將是我隋朝步兵的攻伐之戰,以向大家展示我隋軍的作戰能力,還望諸位指教。第三部分,將向諸位展示我隋朝騎兵的陷陣沖殺能力,好讓大家感受一下我涼州大馬,橫行天下的美譽……”

虞世基雖說的客客氣氣,遮遮掩掩,但現場的氣氛已經說明,這分明就是一場大秀肌肉的軍事演習,毫無交流學習之意。

“開始吧!”

楊廣慵懶的沖虞世基嘟囔了一句,虞世基趕緊向不遠處招了一下手,戰鼓的鼓點聲立即轉變,號角已被長長的吹響,隨著高臺上幾只令旗的上下擺動,高臺下的方陣開始井然有序的移動起來,而隨著方陣的移動,喊殺聲直沖云霄,讓人熱血沸騰。

一刻后,校場上豎起了二十多只靶子,每只靶子后面都跟有一隊士兵,而在高臺附近,二十多名將軍依次排開,在那里彎弓搭箭,躍躍欲試,而他們距離靶子的距離均有百步之遠。

這是第一輪的初選,是最簡單的固定靶試射,只有射中環數最高的五人,才會進入最終決賽,所以這場比賽進行的波瀾不驚,甚至都沒有什么喝彩,最多的也不過是因為距離太遠,不斷脫靶而引來的唏噓聲。

第一輪試射很快結束,前五名也迅速決出,隨著高臺上鼓點節奏的變換,第一部分的決勝場也如約而至。

五人中有三人是隋朝將軍,兩人是西域人士,每人都配發了不同顏色的箭簇,以示區分,隨著一聲清脆的鑼響,百步外突然放飛了一群白鴿,五人也已疾速騎馬追去。

這場比賽是以射中白鴿的數量為最終評判標準,時間以一炷香為限,而這些白鴿中,又有十只的腳上綁有紅繩,射中一只能頂五只。

白鴿起飛后漫無目的,能夠看清白鴿腳上的紅繩更是困難,這完全是一場集實力、運氣和眼力與一身的比賽,關鍵是,這場比賽沒有任何規則可言,除了不能攻擊他人,剩下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這畢竟是一個暖場項目,整場比賽都沒有驚起什么波浪,結果也毫無意外,隋朝將軍最終奪得冠亞軍,黨項的吉福將軍則奪得了季軍,楊廣給三位頒發賞賜后,第一部分的比賽也就宣告結束。

隨著鼓點變動,周圍的士兵方陣也開始了相應的陣型變換,自高臺東側緩緩步入了一隊身著藍色盔甲的士兵,而他們對面,也緩緩步入了一隊身著紅色盔甲的士兵,一個個兵甲揮動,戰吼不止。

這便是第二部分的步兵沖殺比武,但說他是表演也不為過,因為楊廣只想向大家展示隋兵的戰術素養和戰斗能力,并不想在這盛會開始前刑殺見血,以致召來血光之災,所以給士兵們配發的只是日常訓練的假械,而不是真正的兵刃。

號角一響,兩邊開始沖殺,藍色盔甲的方陣呈防守之勢,人數較紅色方陣要少三分之一還多,但他們卻一點都不顯得慌亂,在方陣四周集結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盾墻,仿佛一塊鐵疙瘩一般。

紅色方陣也不示弱,三五成群的拖著各種攻堅利器向藍色方陣沖去,頃刻間,紅藍方陣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立時塵土飛揚,殺聲震天,仿佛一把鐵錘砸到了鋼板之上。

雖然大家用的是訓練時的假械,但也免不了一些誤傷,在紅色方陣猛烈的沖擊下,藍色方陣已漸漸處于頹勢,受傷倒地者不在少數,有些人甚至口吐鮮血,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但藍色方陣并沒有放棄,依舊死死的抱成一團。

經過幾個回合的沖擊,紅色方陣的陣型漸漸散了,藍色方陣瞅準時機,抓住游離于陣型之外的一小撮紅色士兵就展開猛攻,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小撮士兵已經被藍色吞沒,轉瞬又被吐了出來,一個個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被藍色方陣擊潰的紅色士兵雖然不多,但這無異于開了一個好頭,藍色方陣一路穩扎穩打,一點一點的蠶食著紅色方陣,兩刻不到,便就逐漸占了上風……

“彩!彩!彩!”看臺上不時傳來一陣陣喝彩聲,旨在為藍色方陣加油。

但同時,楊廣也聽到了一些讓他極不舒服的聲音……

“這都什么呀?唱大戲呢吧!”

“我當隋軍有多厲害,也不過是花拳繡腿嘛?!”

“就是,我草原上的摔跤都比這好看!”

“這要被我們草原人看到,恐怕會笑掉大牙,這和過家家有什么區別!”

“……”

楊廣越聽,心中越不舒服,最后直接喚來宇文述,在他耳邊低語了好大一會兒,宇文述面色沉重的極速退下,又叫來幾名將領訓斥一番,待大家紛紛退去時,第二部分的比武也接近了尾聲。

藍色方陣毫無意外的以少勝多,在楊廣對獲勝方陣進行嘉獎后,其余士兵開始打掃起了戰場,現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被駕著離開,甚至還有幾人被直接抬了下去,若大家用的是真正的作戰武器,那傷亡可見一般。

兩刻后,校場上又重歸平靜,隨著鼓點節奏的再次改變,外圍的士兵開始整齊劃一的向后退去,校場的面積瞬間被擴大了五倍,一眼望不到頭。

很快,校場中央便被趕入了一隊士兵,這隊士兵足有兩三千人,從裝束看,他們都是被俘虜的吐谷渾士兵,大家剛剛站定,便有相同數量的隋朝騎兵迅速入場,大家一對一站定后,隋朝騎兵迅速卸下所有裝備和戰馬交于對方,便又疾速退去。

這幫吐谷渾俘虜各個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宇文述則帶著一支小隊來到了他們近前,并高聲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吐谷渾最忠烈的戰士,草原上最英勇的騎兵,我大隋不論許諾什么利益,你們都誓死不降,那今天,我就給你們一個榮耀的機會,請你們穿上你們面前的鎧甲,拿起你們身邊的利刃,騎上你們喜愛的戰馬,像一個戰士一樣,和我大隋勇士決一死戰!今日,所有死去的將士,我大隋將給予最高禮遇,所有活下來的將士,我大隋將送重金助他返家,戰士們,拿出你們最高昂的斗志吧,為你們心中的榮耀而戰吧!當然,我只給你們一刻的準備時間。”

宇文述一說完,便就迅速退去,他的這些話,不完全是說給那些看臺上的人聽,他還要說給那些剛剛投降大隋的吐谷渾士兵去聽,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很有可能影響到他們投降大隋的決心。

宇文述剛剛退去,號角聲便就響起,這隊吐谷渾士兵的半里外,一隊身著金色鎧甲的騎兵亦緩緩入場,他們只有二三百人,將將是這隊吐谷渾騎兵的十分之一。

現場立時一片嘩然,發出驚呼的,不僅僅是高臺上的那些看客,還有那些正在穿戴護甲的吐谷渾騎兵,這簡直就是對他們極大的侮辱。

“太他娘的小看人了,兄弟們,殺光他們,為可汗揚威!”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大家也紛紛跟著叫嚷了起來,只是聽上去參差不齊,顯得有些嘈雜,“殺光他們,為可汗揚威!”

吐谷渾騎兵的士氣瞬間被激發,半刻不到,便已基本將護具穿戴完畢,紛紛翻身上馬,只待正式戰斗的開始。

號角一響,兩方同時開始沖殺,校場上立時煙塵蔽日,殺聲震天,兩方就像兩只離弦的箭一般,疾速的射向對方。

隨著一陣慘叫聲和馬嘶聲,兩方終于撞在了一起,現場立時人仰馬翻,哀嚎不斷,甚至有手指、胳膊、頭顱等人體器官四處亂飛,鮮血噴灑的到處都是……

吐谷渾騎兵雖然人多,但大家都是各個殘部的頑固分子,現在臨時被組織到一起,缺乏統一的組織,所以都是各自為戰,大家雖然沖的兇猛,但并沒有占到多少便宜。

隋朝騎兵雖然人少,但組織嚴密,沖殺時以三五人為單位,相互形成保護,若有人受傷或死亡,其他人又能立即填補空當,形成新的沖殺小組,再加上云梯上的旗語指揮,很快便能判斷出對方方陣的薄弱之處,所以一次沖殺,便就讓對方損失不小。

但看臺上知道這個道理的人并不多,只道是隋軍以一抵十,居然還能有如此殺傷力,簡直就是天神下凡……

經過三五次沖殺后,吐谷渾騎兵已經潰不成軍,損失了將近一半人馬,而隋朝騎兵才將將損失了四五十人,而最關鍵的是,吐谷渾騎兵連剛剛的那股士氣都已淡然無存,一個個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看臺上的諸國公使已經不再喧嘩,被眼前的這番景象嚇得呆若木雞,他們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王公貴族,哪里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就連那些常年領兵的將軍,也不相信眼前的所見所聞,僅僅三五個回合的沖殺,就讓對方損失了一千多人,說明每次沖殺,每一個隋朝騎兵都是彈無虛發,這是何等的奇觀。

又過了兩個回合,吐谷渾騎兵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而隋朝騎兵也已折戟一半,人多時,隋朝騎兵還能趁亂殺敵,而人越少,他們沖殺起來就越不容易,一是人的求生欲已越來越強,二是吐谷渾騎兵也被越打越團結,若他們還想要趁亂殺敵,已實屬不易。

云梯上的令旗一變,隋朝騎兵立即變換陣型,他們不再快速沖殺,而是根據令旗指示,對吐谷渾騎兵的薄弱環節進行快速絞殺,以求各個擊破。

吐谷渾騎兵雖不像剛開始那般渙散,但還是缺乏組織,面對隋朝騎兵的蠶食,心中已越發恐懼,恨不能四處逃散而去,但周邊都是隋朝大軍圍守,他們只能留在這里死磕到底。

又過了兩刻,吐谷渾騎兵已被蠶食的只剩下幾十人,與隋朝騎兵的數量旗鼓相當,看著現場如山的尸體,甚至有吐谷渾騎兵已開始跪地求饒,但隋朝騎兵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們已經擺出了一副斬盡殺絕的架勢。

很快,雙方便放棄戰馬,陷入了一場一對一的肉搏戰……

此時,連戰鼓都已停止,現場靜的鴉雀無聲,只剩下兵刃相交的刺啦聲,長刀插入身體的噗嗤聲,還有那毛骨損然的慘叫聲,當最后一名吐谷渾騎兵倒下的時候,現場爆發出了一陣不易覺察的嘆息,人們總算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十多個渾身是血的隋朝士兵,就那么靜靜的站在如山的尸體堆里,茫然失措,數百匹戰馬亦站在原地不停嘶鳴,時不時用嘴拱著自己的主人,空氣中充滿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

這不是戰場,卻勝似戰場,這是一場比武,但更是一場屠殺……

高臺上的人們各個面如死灰,無所適從,但楊廣卻發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要的就是別人對他的恐懼,對他的絕對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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