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姑娘請留步！”若清淺騎馬出了城門，不想夏鄞煦單人獨騎在官道上攔住她的去路。

若清淺勒住韁繩，上下打量了夏鄞煦一眼，“本姑娘與南院素日并無瓜葛，何以大都督要攔我的路？”

若清淺的師父是遼皇的親弟弟，但自入了閬風(fēng)派就從此在大遼皇室銷聲匿跡。若清淺也是遼國人，他的父親本來是皇子的侍從，為了伺候皇子一同進入閬風(fēng)。皇子待其如手足一般，為其促成了極美滿的姻緣。但其因為一場意外不幸辭世，其妻后來也郁郁而終，皇子便把他的女兒，也就是若清淺留在身邊撫養(yǎng)長大。

皇子自從離開幽州后一生只回來過一次，那時若清淺已經(jīng)十三、四歲了。皇子其實知道他時日無多，他希望遼皇可以在他離世后幫忙照顧若清淺。

遼皇不忍心拒絕親弟弟的請求，后來也不遺余力地兌現(xiàn)了承諾。若清淺在遼皇的多般眷顧下練得一身高超的本領(lǐng)。平時她在閬風(fēng)練功或者去各處去游歷，過著閑云野鶴的自在生活。可只要遼皇飛鴿傳書，她就即刻回轉(zhuǎn)幽州，暗中替遼皇處理一些隱秘、棘手的麻煩事務(wù)，這樣做也算是對遼皇恩情的報答。

若清淺的身份一直很隱秘，更加從不輕易出現(xiàn)在人前。夏鄞煦望著她戒備的眼神微微一笑，“若姑娘，在下并無惡意，只想借步林中說話，還請姑娘賞個薄面。”

一旁的小樹林內(nèi)竟然擺了桌椅酒菜，看起來夏鄞煦這只黃雀靜候多時。

若清淺本來可以拒絕，但她沒有拒絕，反而跟著夏鄞煦走進了樹林。

兩人對坐，夏鄞煦端起酒杯致意，“在下也不拐彎抹角，陛下請姑娘去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知道姑娘如何打算？”

“大都督你既然洞悉我的身份，也就該明白我會遵照陛下的意思辦。”若清淺對于夏鄞煦如何知曉自己身份這一點有些好奇，“不如大都督先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同陛下的關(guān)系？”

“若姑娘你來無影去無蹤，不用特別的方法當然無從知曉。但因牽連他人，請恕在下不能實言相告。”

“那么大都督今日公然阻攔我離開，你葫蘆里到底又賣的什么藥？”即便從沒有在公開場合與夏鄞煦接觸過，但若清淺熟悉大遼朝廷的很多隱秘，自然也拿捏過夏鄞煦這位南院督軍大將的份量。若清淺追問道：“大都督此舉可是奉了南院大王的諭令？”

夏鄞煦搖頭，“若姑娘別誤會，南院大王遠離幽州，對此事一無所知。在下因為臨時得到消息，所以冒昧找到姑娘，目的是想給姑娘指一條明路。”

“何為明路？”

“有益于陛下、有益于朝廷和百姓的路就是明路！”

“南院北院向來不和，這次南院參奏北院，自然不希望北院可以僥幸脫罪。”若清淺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犀利，“大都督，我這話講得對不對？”

“對！”夏鄞煦沒有否認，“不過，南院此舉并非出自私心！若姑娘，你認為你此行就一定能達成陛下的心愿嗎？北院大王向來驕縱狂妄目中無人，別說是你，陛下曾經(jīng)三番四次苦口婆心規(guī)勸于她都毫無效果。她所掌管的州縣除了要繳納朝廷的賦稅，每年還要向她繳納私人的苛捐雜稅。有州官向陛下上書告狀，陛下斥責(zé)了她，她一面說改過自新，另一面卻將告狀的官員毆打致死。她是一個睚眥必報不知悔改的小人。姑娘你縱然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絕無可能勸她棄惡從善。如今她罪行敗露，難保她不會狗急跳墻，到時候姑娘的處境就更加岌岌可危。”

夏鄞煦此言極有道理。但若清淺思忖片刻說道：“陛下對我恩重如山，縱然此行兇險，冒險也是值得的。”

“若姑娘，北院大王的滔天罪行怎么可以輕縱呢？如果這次不能將其從重治罪，以她的脾氣稟性，將來必定會報復(fù)所有的人，連姑娘你也不能幸免。大遼皇室需要一個沉穩(wěn)、睿智、勇于擔(dān)當?shù)睦^承人，大遼百姓更需要一位仁慈、寬厚、愛民如子的好君主。若姑娘就算不為自己著想，為江山社稷，為天下蒼生，也應(yīng)該分清是非黑白有所選擇。”

“大都督你何苦用大道理來逼我？不去北院我無法向陛下交待……”若清淺暗中調(diào)查蕭琛的種種劣跡和罪刑，如何不明白遼皇此舉是夫儒之仁。但從小失去父母的她能理解作為母親對女兒的一番苦心，縱然這樣做的后果很可能是給大遼埋下更深重的隱患，她也知道遼皇終究還是不忍心對付自己親骨肉。“我不能不去，就此別過吧。”

若清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起身便走。然而她沒走出幾步，忽然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夏鄞煦搶步至她跟前抱起了她，抱歉的說：“對不起若姑娘，在下不能阻止你，只能拖延你的行程，只要你晚去幾天，一切就都可以了結(jié)！”……

“紀小姐，吃口飯吧，你醒來之后只喝過點粥，不吃東西身體怎么支撐得住呢？”翁眉將白面饃饃遞給天驕，天驕拿過來，只掰著吃了一口又放回盤子里。

鄒竹簫端著炒菜進屋，見此情景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都兩天了，紀相公還沒找到，也難怪紀小姐愁眉不展。”

“要不我再去河岸邊找找？”翁眉說著站起身。

鄒竹簫忙放下菜碟，“我跟你一起去！”

“你們都吃飯吧，我還是自己去找。”天驕晃晃悠悠站起身，卻腳下一軟從新跌坐在椅子上。

她跳下水后就和梅素歆三人沖散了，因為水流湍急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漸漸神志不清。她只記得她奮力向岸邊游，后來似乎是到了岸邊，卻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醒來時已經(jīng)置身在這個隱秘的小山村里。救她的人竟然是翁眉和鄒竹簫。

這對小夫妻當初在天驕的妙計安排下躲過一場劫難，逃離鳳都后先是在邊關(guān)隱姓埋名，后來又遇到官府抓壯丁，兩人便辭別鄒秀才夫婦逃到山里，幾經(jīng)波折才在這個偏僻隱秘的村寨里落腳生根。

那晚她們夫婦遇到天驕純屬天意，如果不是因為去遙遠的鎮(zhèn)子換白面回來遲了，也不會發(fā)現(xiàn)趴在河岸邊昏迷不醒的天驕。

所以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種善因得善果這話果然不假。

天驕因為連續(xù)多日的折磨，醒來后身子一直還很虛弱。加之梅素歆三人下落不明，天驕唯恐梅素歆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所以茶飯不思，憂心忡忡。

忽然，門外一個傻乎乎的女娃子跑了進來，笑呵呵的對翁眉說道：“翁師傅，天上掉餡餅了，我今天竟然撿了個大相公回來！”

這女娃子就住在隔壁，小時候腦袋受過傷，所以長到十五六歲了卻仍舊癡癡傻傻的模樣。翁眉是這個村子的教書師傅，人人都遵稱她一聲翁師傅。

翁眉嗔怪傻娃子道：“你又胡說什么呢？成天相公長相公短，小心你娘聽見揍你！”

“我沒胡說！我今天去砍柴，真的在河邊撿了一個相公，還長得很漂亮！”傻娃子平日羨慕翁眉身邊有鄒竹簫陪伴，于是總?cè)氯轮兴锝o她也找個相公。

翁眉本以為她開玩笑，如今聽她說得有板有眼，便回頭與天驕對視一眼后，急匆匆往傻娃子家跑。

此刻，傻娃子她娘正端著碗粥遞給梅素歆，“孩子，吃點吧，我們家窮，沒什么好招待你的。”

“大嬸，謝謝您救了我！”梅素歆說著起身要給傻娃子她娘行禮。

傻娃子她娘趕緊攙扶住梅素歆，“使不得使不得！是你命不該絕，怎么就那么寸，叫我們家那個傻里傻氣的笨娃兒給遇上了。對了，你是怎么會落難的？”

“我？”梅素歆正在猶豫該怎么回答。門外天驕看到她后欣喜若狂般喊了一句，“相公！”

“娘子！”梅素歆抬頭看到天驕，喜悅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他放下碗筷，起身投入天驕的懷抱，眼淚撲簌簌滾落，“娘子，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素歆，我也以為你死了。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上天總算待我們不薄！”天驕緊緊摟住梅素歆，夫妻兩人相擁而泣。

對于能夠和梅素歆大難不死后重逢，天驕對于上蒼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感激之情。

兩人回到翁眉的住所安身。夜里，小夫妻緊緊摟在一起，訴說著內(nèi)心深處各般錯綜復(fù)雜的心事。

原來梅素歆落水之后與天驕沖散，不慎頭被浮木撞了一下，在水中就昏厥過去。幸而他下意識用手扒住浮木，半個身子貼在浮木上，于是隨木漂流并且被沖上岸。至于慕容汐羽和吳燕的下落，梅素歆尚自顧不暇，根本無從知曉。

天驕輕輕嘆了口氣，“希望她們兩個平安無事才好。”

“你放心吧，正如慕容姑娘所說，我們面對黑山那樣的困境都能僥幸生還，上天一定在眷顧我們，不會叫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出事的。”

“素歆，其實有件事我琢磨了很久，一直想問清楚。”天驕溫柔地撫摸著梅素歆紅腫的額頭，眼神卻分外認真嚴肅。

梅素歆明白天驕要問何事，他淡淡一笑，“你想知道梅家與齊家的過往吧？以前在黑山牢獄里我不方便講，現(xiàn)在一切都不需要隱瞞了。”

接下來梅素歆娓娓說道：“很多年前，梅家是秦國邊境的大戶人家。我祖母是一位往來于秦遼兩國的商人，有一次到遼國做生意卻不慎得了急病昏倒在客棧里。當時祖母身上的盤纏不多，店主打算將她扔出店外，湊巧就遇到了齊家的家主。那位齊家主仗義疏財，不僅搭救了祖母，還幫祖母治好了病。兩人相處的日子里都把對方引為知己，于是結(jié)拜金蘭，齊家主更把自己的親弟弟嫁給了祖母。所以說梅家和齊家原本是姻親來著。”

“哦，那藏寶圖又是怎么一回事？”

“祖母和那位齊家主雖然一個是秦人一個是遼人，卻都熱衷于探秘。當齊家主發(fā)現(xiàn)祖母也都有探險的興趣時便告訴祖母，秦遼邊界的山里有一張好幾百年的藏寶圖，如果能找到的話，兩家都可以獲得巨大的財富。祖母起先只是出于好奇，后來為了追尋藏寶圖的下落連生意也不做了，跟齊家主常年在山中尋寶。之后歷盡千辛萬苦，總算給她們找到了那張藏寶圖，所以說藏寶圖上有齊家的暗記，也是在當時標注的。”

“原來如此。”天驕點點頭，神色卻帶著疑惑不解，“得到藏寶圖該是莫大的喜事，何以兩家又會因此鬧翻呢？”

“唉！”梅素歆重重嘆息一聲，“俗話說人可共患難，卻難共富貴。得到藏寶圖之后，祖母發(fā)現(xiàn)那并非一般的寶藏，而是金礦的采掘地圖。祖母知道礦藏位于遼國境內(nèi)，也知道私人不能擅自開采，于是便和齊家主定下誓約，藏寶圖先交給齊家妥善保管，等想到穩(wěn)妥的辦法之后再開啟寶藏。雙方都發(fā)誓絕對不把秘密外泄。誰知也就不出一個月的時間，齊家主出爾反爾，要將藏寶圖獻給大遼朝廷以換取齊家的前程。”

“齊家這么做完全出于她們的私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間事大抵如此。”

“不錯！她們只是一時貪圖榮華富貴，世人又有多少不都這樣嗎？可她們上報之前并未與祖母商議，因此祖母異常氣憤，認為齊家主背叛了兩人的誓言。祖母當時還在遼國境內(nèi)，于是折返回齊家尋了個機會偷偷調(diào)換了藏寶圖。祖母當時心想，一旦沒了藏寶圖，齊家的目的就不能得逞。可她卻忘了，她將藏寶圖擅自換走，齊家處理不好便會因此遭災(zāi)。果然這件事被齊家的仇人利用了，不出半個月，齊家就被問了一個欺君之罪。門庭被抄，全族殺的殺、為奴的為奴，幾乎找不到后人了。二祖父得知這消息后與祖母大吵一架不久就病逝了。祖母因為齊家主的死懊悔不迭。本來她打算回遼國偷偷拜祭齊家主，怎奈藏寶圖的消息不知怎么傳了出去，很多人上門來滋擾，于是她萬般無奈，一夜之間燒毀了自家宅院，帶著家人前往旋風(fēng)寨落草為寇。”

“想不到事情最后竟會演變成悲劇？那個齊三郎……”

“他是齊家的后人。按時間推算，齊家抄家的時候他年歲應(yīng)該還很小。我看他雙腿殘疾，或許也是那場劫難造成的，所以他才會對我恨之入骨。”

“他能辨識藏寶圖的真假，又能從軒轅沐風(fēng)手上把你我?guī)Щ剡|國，我本來就懷疑他從始至終參與了陷害旋風(fēng)寨的事。現(xiàn)在經(jīng)你這么一說，更加確定了我的想法。”

“你說得對！沒有齊三郎在幕后策劃，軒轅沐風(fēng)絕不可能知道藏寶圖的秘密。其實，旋風(fēng)寨是受到了梅家的連累！是梅家、是我害了旋風(fēng)寨的姐妹與父老！”

梅素歆說罷鼻子一酸，趴在天驕懷里嗚咽起來。

天驕替他擦拭眼淚，“這不關(guān)你的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因果循環(huán)而已。齊三郎一直將梅家視為齊家的大仇人，湊巧他的主子處心積慮要得到藏寶圖，他便親自前往大秦勾結(jié)軒轅沐風(fēng)陷害旋風(fēng)寨。我只是想不到軒轅沐風(fēng)這個奸賊膽大包天，竟敢里通外國，當真罪在不赦！”

“我們?nèi)缃襁€能回到大秦嗎？”梅素歆下意識地用手掌按住了肩頭的奴印，“如果真如看守們所說北院大王私自采礦受到朝廷的追查，她一定不會放過逃跑的我們。我們身上有奴印，走到哪里都很危險，說不準現(xiàn)在遼國的官府也正在四處通緝我們。”

“走一步算一步吧。”即便暫時逃出了黑山牢獄，但天驕也沒有任何輕松的感覺。

此刻小山村被一片陰云籠罩，頃刻間大雨傾盆。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窗戶，閃電之后是轟隆隆的炸雷聲。

天驕與梅素歆緊緊依偎著。

擺在她們眼前的路就好像濃密陰云下的茫茫夜色一般，除了搖曳不定的微弱燭光，再無絲毫的光亮。……

“大王，請您息怒，奴才一定把吳燕與那三名逃跑的私奴抓回來！”齊三郎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抬頭看蕭琛的臉色。

蕭琛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從輪車上揪了起來，然后狠狠扔在地上。

齊三郎掙扎著給蕭琛磕頭，“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敢求本王饒命？”蕭琛連續(xù)幾腳踹在齊三郎的肚子上，發(fā)泄著心中難以抑制的怒火。“你知不知道南院那邊巴不得本王死！如果這四個人落在南院的手里，本王如何向母皇交代！”

“大王，奴才已經(jīng)廣派人手打探這四個人的下落。吳家老少也都已經(jīng)在控制之中，相信那個吳燕為了她家人的性命也不敢胡言亂語。”

“采礦的事情已經(jīng)驚動朝廷，本王不想留下任何證據(jù)。你回去之后把礦里的尸體都燒了，本王不相信活人，死人最安全。所以本王一定要抓住吳燕和那三個逃跑的奴隸斬草除根！”

“是！是是！大王放心，那四個人絕無可能逃脫您的手掌心。”齊三郎捂著肚子說著恭維話。蕭琛見他的狼狽相覺得好笑，“要不要本王幫你一把？”

話音未落，蕭琛已經(jīng)將齊三郎打橫抱起。齊三郎原本慘白的面頰頓時拂上一抹紅暈。

蕭琛哈哈大笑，“怎么，一個閹人也懂得害羞？”

齊三郎心里猛地宛如刀絞，偏偏蕭琛并不放過他，“你的模樣生得極好，倘若你不是殘廢……，其實你雙腿廢了也不礙事，只可惜你是個閹人，沒福分享受男歡女愛的樂趣。”

蕭琛每說一句，齊三郎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見蕭琛抱著自個兒往床榻走，齊三郎忽然意識到什么，渾身禁不住打哆嗦。他竭力哀求道：“大王，奴才已經(jīng)知罪了，大王您大人大量，別再和奴才一般計較。還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饒了你？”蕭琛的語氣冷酷無情，“本王一向賞罰分明，做了錯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再說了，本王這樣對待你完全是為了彌補你人生的缺憾，你怎么還要怪本王呢？”

她嘴角勾起一絲淫笑，緊接著將齊三郎丟在床榻上，三下兩下就扒光了齊三郎的衣衫。

齊三郎羞辱地用手掩住了私處。

蕭琛輕蔑地嘲笑道：“都沒有，還怕人看嗎？”

不多時，屋內(nèi)傳出齊三郎凄慘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