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何處去 叢林之子
- 撼動靜默的心臟2
- 千倉
- 2530字
- 2020-12-18 11:16:10
生物對未知事物存在自然的恐懼,是一種很難克服的心理障礙,它源于生物體內鑲嵌的安全機制,是一種無從摒棄的本能反應。當一個群體中的任意個體出現恐懼心態并表現出不安行為的時候還會散發出“氣味”,味道會蔓延,直至包裹住整個群體,使之“感染”。所謂軍心不穩,就是這樣的量變引發的質變。這不是個好事情,尤其對于目前南越的這群不明武裝所處的當下環境里。恐懼還會阻滯思維,從而喪失基本的思考能力,沒有理智的思考就會做出有失當前形勢的決斷。
胡椒的行事風格越來越貼近朱老頭所授其詭譎的戰術深度。他躲藏在暗處撒歡的蹦跶,發出瘆人的哀嚎聲忽遠忽近,音調抑揚頓挫,人為地制造一種類似于現代版的音效環繞的效果。
叢林寂靜。老樹上棲息的貓頭鷹閉上了鳥嘴,它縮著腦袋瞪著無辜的大眼正盯著下面那個在林子里左蹦右跳自娛自樂的人類。這時而清晰時而飄渺的詭異嚎叫聲撞擊著山谷又反彈回來,充斥在山坳間,包裹在南越武裝周圍。這聲音讓他們感覺正被一群妖魔圍獵,它們可能正在黑暗中進行篝火盛會。他們更加害怕,更加“團結”。
有一種感受很容易被渲染,從而喜歡上薅拽思維的鬢發,思維受束縛后又被不斷的撞擊和鞭笞,使這種情緒越發的高漲,這就是煎熬。等待,又會使這類煎熬變成遐想,從而被無限放大,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吧。
胡椒制造的“鬼怪”在他們心理已經蒙上了沉重的陰影,嚴重影響了他們的情緒感知。這群人連續兩天沒吃睡,一直處在戰栗的恐怖氛圍中,當前一群人只能圍在一起抱團。胡椒看來,他們的樣子像極了一群鵪鶉,抱團取暖的鵪鶉,不管抱的多緊實,鵪鶉就是鵪鶉絕對成不了鷹。
本來原始叢林里的猛獸和未知已經讓人很害怕,四周黑暗里的哀嚎聲又滋長著這群人越來越緊張的精神狀態,該死的恐懼氛圍一邊撥弄著他們緊繃的神經,一邊在高地搖旗吶喊。單兵帳篷里已經出現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而后漸漸連成了線,一個會哭的三角形陣線。
他們早就拋棄了所學專業,丟掉了對妖魔無用的兵刃,他們也想反抗,可是,針對誰?這林子里時不時地來一聲悲鳴,時不時在身邊來一聲哀嚎,誰能受得了。所以,他們哭了,樣子很委屈。
隊伍里高個子覺得不能再這樣低沉下去,他用手槍對著黑暗一串點射。子彈底火在槍膛里爆燃,迸發出火光伴著巨響,突兀的槍聲壓蓋住了有明顯嚴重上升趨勢的哭泣聲。他強忍著眼睛的不適,站在帳篷邊喝罵,罵聲中帶著顫音。過了好久,他們突然發現那“熟悉”的哀嚎似乎沒有了,一致認為是槍聲嚇跑了“它們”。一群人稍微平復了幾兩情緒,理智也回來了幾錢,就建議點火、開槍也行,他們的理由高度統一,妖魔鬼怪都怕火。不知他們是怎么得出這套偽科學的理解的。其實這是個好建議,最起碼能有些心理安慰,可是這該死的雨明顯是站在“鬼怪”那一邊的。
長久的議論暫時驅散了他們心里的陰霾,思維也變得相對敏銳,這是受訓的結果。然而這時,晃過神的他們發現有個人始終沒有參與集體互動,這讓他們頓生警惕。于是他們簇擁著相互壯膽,借著手電筒的光束查探過去,十幾只槍口對準了被呼喚人的帳篷。最前面一人哆嗦許久,終于被不耐煩的后方推搡貼近。那人連上輩子沒用完的勇氣都被借助,可能還有上上輩子,這幾股神奇的力量擰在一起猛然掀起了有些輕微響動的單兵帳篷。狹窄的空間盡收其眼底,少兒不宜的血腥畫面瞬間沖撞著他的視覺神經,又一股腦的鉆入脆弱的意識在那里高速攪拌,使其大腦出現宕機,呆立當場…
生活中伴隨著的驚喜就是這樣讓人猝不及防,人們對待驚喜的行為幾乎一致,也幾乎沒有國界,他們也不例外的跳起,歡呼。他們尖叫、哭喊、大笑,鼻涕眼淚粘連在一起,興奮的像是舉行某種特殊的儀式。
又死了一個,那人睜著驚恐的雙眼臨終都沒看懂這個虛偽的世界。而且,就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他們剛剛群策群力致力于趕走妖魔鬼怪的談話間。熟悉的畫面像放映的愛情動作電影一樣重復著,刮刻在他們脆弱的感官深處,在那里激蕩、似獨舞。瘋了,終于有人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精神崩潰。那人手舞足蹈,傻笑著發出含糊不清的音階,鼻涕甩滿了扭曲的臉龐。驚悚地顫栗再次傳染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們渾身發冷,牙齒碰撞在一起,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給瘋癲的那人配樂。于是,“舞者”更加努力和專注。
這個時候還能保持頭腦清醒極為難得,可是這份清醒顯然不是時候。一直發號施令的高個子瞪著眼睛持槍呆立,他終于聯想起了前三個同伴的死因。可知道了以后更害怕,他感覺那是靈魂游離體外后的空洞和不真實,使他看不到了陽光下的彩色,就像受騙了心,不爭氣的眼淚順著眼角下滑,嘗到苦澀才明白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胡椒今晚的工作結束,再次隱遁。來回竄騰、蹦跶了幾個小時的他消耗掉了身體大部分體能,趁著還有些力氣,他摸索著方向,順著樹藤爬上了一棵白天就踩點好的大榕樹,鉆入了茂盛的榕樹枝葉中。他把武裝帶綁在三枝伸出幾乎連在一起的枝干上,另一頭纏在腰間,防止睡夢中滾落摔傷。簡單的整理完棲宿的地方,他已經疲憊的眼皮打架,枕著墊在藤須上的布兜,手握腰間的軍刀漸入夢境。
冷清的林子里突然變得喧鬧,讓祖輩生活在這片熱土上的“釘子戶們”很不適應,它們在黑暗中奔走、唾罵,并極力發揮自己的能力,主動對付打破原屬于它們的利益的核心,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它們沒有提出抗議,直接嚴正交涉…
癲狂的“舞者”被逐漸冷靜的同伴綁在了山坳入口處,四肢固定在一顆斜柳樹上,只留嘴巴可以動彈。這是他們集體商議后的結晶,一個“限量版”哨兵,聲音停止即意味著危險已至。樹下的哀嚎開始有了節奏感,不在一味地單調和枯燥,這位被逼的“歌者”所發出的尖叫聲里摻雜著很多種情緒,而回應他的只有不解風情的同伴時而照射過來的手電筒光亮。黑暗獰笑,為殘忍的人心理蒙上了一層自我說服的袈裟,好讓他們更理直氣壯。
附在曲柳枝干和葉片上的旱地螞蟥受到了召喚,它們根本不用動員,很熱情的去維系著這種本就脆弱的雙邊關系。為了防止對方反悔,也為這來之不易的溫暖和歡快持久一些,它們異常主動、賣力…
雨點漸細,微風拂動,榕樹寬大繁茂的枝葉相互摩擦傳遞,把細碎的雨滴層層分散消沒,盡量不讓雨水砸醒懷里睡著的人。錯落的枝干像張開的蒼老大手,上面的藤須垂掛織就支撐起榕樹巨大的冠幅,悉心容納這一方小世界里的一切。光線朦朧,樹葉的間隙下偶有物體滑動時微弱的反光,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