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問問，你和倪婭是什么關系？”進到儲物室之后，我尋了一個沒有堆放東西的角落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問他。“據我所知，你在韓城應該沒有什么親戚。倪婭又一直都在醫院里，她不會去外面，你是個和尚，大部分時間是在廟里，你們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少吧。”

“你調查過我？”關櫟伸手擦了擦，把眼淚擦掉，只是臉上還有一道淚痕。“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值得衛少夫人如此調查嗎？”

“我調查你，不是因為你重要，而是因為我擔心你會對衛闕不利。”我懶得給關櫟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算了，“人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愿幫忙救下了，那我想要知道的，你也應該讓我知道吧。”

我擺出一副談判應該有的架勢，再是輕輕地出了口氣，“等價交換，大師您莫不是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我對關櫟沒有任何好感，所以下意識一說話就帶著刺兒，關櫟皺眉看了我眼，猶豫著還是輕輕點頭，“我知道。我的寺廟三年前失火，火勢非常大，當時是來了兩隊消防兵，用了大約三個多小時，才把火撲滅……”

“所以，這和倪婭有關系嗎？”這些有的沒有的，他說來做什么？我微微皺眉，他故意不說重點，我肯定不會放過他，這拖著時間對他沒有好處呀。

“倪婭的父親是消防兵，他進了火海之后就沒有能出來。”關櫟將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著我繼續往下說，“滅火之后我想表達謝意，找到他所在的消防隊，才知道他并沒有什么親友，只有個兩歲多的孩子住在醫院，至于孩子的母親，她因為每個月要承擔過重的醫藥費身心疲憊，離婚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倪婭年紀大小，又一直在生病，因為他的父親對寺廟有恩，所以我便接替他，照顧這個孩子。”關櫟挑著重點，同我簡單地解釋了下。因為我剛才的語氣很不友善，他說話也在賭氣。

我并沒有想到事情的內幕會是這樣，早知道就不問了……我也不想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那倪婭的病，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關櫟十分沮喪，“我只知道要花很多的錢，而且經常反復，病情也非常復雜，也幸虧這家醫院各種儀器都有，醫生也經驗豐富，不然……”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也有些過意不去，只能稍微安慰了句，“其實也不是沒有希望，反正現在醫療技術進步得那么快，說不定哪天就有了特效藥呢？”

可我也知道，還有不少的病人，是懷揣著這樣的希望，卻走向了死亡。

“或許吧。”關櫟神情復雜地看了我眼。

可是雖然關櫟嘴上說著或許，但是在他的預期當中，定然是希望按照他所期待的方向發展。等到那一日倪婭就能從醫院里出來，去見識一個精彩并且和她想象當中有些不同的世界。

“所以，我們來做場交易吧。”我將手攤開，十分淡然地看著關櫟，說是交易，但其實就是一個相互試探的過程，需要通過各種各樣的試探，去弄清楚對方心理的底牌到底是什么，然后再往上稍微加一點點價就可以達成，反正只要不觸及底線，那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交易？”關櫟皺眉，他用奇怪的目光，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那樣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游離，弄得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可又不能示弱，所以我還得用更凜然的眼神去回瞪關櫟，相互對峙以求平衡。

“對呀，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輕輕地拍手，特別誠懇地開口，“你要給倪婭治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是吧？不巧，我現在就是錢多。”

稍微一頓，嘴上帶著輕笑。但是我在心里都有些吐槽自己，如果不是嫁進了衛家，我也是沒有錢的窮屌絲一枚，這種話基本上也只能在做夢的時候稍微想想……

“你給我錢，要……要我做什么？”關櫟皺眉，一雙眼睛帶著敵意和戒備地看著我，眼里還透著一層刻意隱藏但還是被我看出來的厭惡。

他當然需要錢，所以想要和我談。但是，他不喜歡我現在這幅模樣，心里存著厭惡也是正常的。

可還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怕我會因為這個和他翻臉。

將心比心地想，倘若我站在關櫟的那個位置上，估摸著也會這么想，而且在肯定在心里已經各種開罵，詛咒我祖宗十八代了。“其實我要求不高，只要你不針對衛闕，你放他一馬，我出錢給倪婭治病。這么說吧，你不找衛闕的麻煩，她的治療費用就不會斷，可倘若你找了，我連第二天的藥都可以停掉。”

“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關櫟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倪婭那可是一條人命，你是怎么可以冷血到這種地步，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他說話的時候，我眼前就浮現出倪婭特別可愛的模樣，她淺淺地沖著我笑，露出兩個特別可愛的小酒窩，也揚起自己小胖小胖的手，和我握在一起。

好吧，平心而論我還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倪婭去死。

更為確切地說，我連殺只雞都會覺得殘忍，它一叫喚我就手抖……所以倘若是有人為了我而死的話，我肯定是會內疚一輩子……

但是，我倘若在這時候表露出來，那肯定不能和關櫟談條件了。我只能冷著一張臉，不為所動地說。“我想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叫做慈不帶兵，義不養財。我是在和談條件，做生意，那肯定不能講道義，我也只會為了自己圖利。”

我冷著一張臉，寒得別說關櫟覺得詫異，我自己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在心里一個勁地埋怨衛闕，如果不是為了他，我至于這么勉強地唱黑臉嗎？這角色真的不適合我，那是分分鐘想要罷工呀！

我表示，這真的和我一貫的形象，出入太大！

“我讓你離開那只厲鬼，我是為了你好。”關櫟的聲音軟了下來，但是立場還是沒有變，我已經用倪婭作為威脅，但是他并沒有絲毫動容。我就不明白了，這么順口就可以答應的事情，怎么放在他這里反倒不行了？

他不是信奉佛教嗎？那本著一顆慈悲之心，放衛闕一馬，這不行嗎？

我表示，相當頭疼！

可我不能轉身就走，還得繼續和關櫟一本正經地說，“我謝謝你替我著想了，可是我覺得我更知道怎么做才是為了我好。”

總之，如果以后他永遠不在我和衛闕的面前出現，那就太完美了。

我又沒有什么別的要求。

“那好吧。”關櫟眼眸明顯一黯淡，我竊喜以為他總算答應我了，果然只要稍微逼一逼，他多少都會改改倔脾氣什么的，但是關櫟的后半句話差點沒有把我氣背過去。

因為他竟然說，“總之這次謝謝你，欠你的錢我會還上。以后倪婭的醫藥費我自己想辦法，不用殷小姐您操心。下次倘若我再見那厲鬼附在你的身上，或者跟著你，我一樣收拾他。”

……

所以，我在儲物室里，和關櫟說了這么大的一通話之后，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改變？那我剛才，是在對牛彈琴嗎？

他得慶幸這間儲物室并沒有堆放什么東西，我身邊也沒有趁手的，否則我能反手就給他一個煤氣罐，然后問候他一句大爺的。倔牛我見得多了，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十多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就這脾氣，沒有被打死嗎？

“你說醫藥費你會想辦法。”我所有的耐心已經被他耗費盡了，都沖著他吼了過去，“那請你告訴我，你用什么解決？你的寺廟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你知道醫院一天要產生多少費用嗎？”

“我可以把寺廟賣了。”他低著頭，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不會放棄倪婭，她對我很重要。”

我也很想告訴他，我也一樣不能讓步，因為衛闕……

他對我也很重要。

就好像他從來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涉險而不做什么，我也不會明明知道他的身邊可能有這么一個威脅，而不予理會！

“好呀，你賣寺廟可以，但是賣完寺廟呢？你那地方我去過，地理位置不好，香火也沒有，附近還很荒涼……我估計也賣不到什么價錢。”我將手輕輕攤開，雖然覺得自己好殘忍，但是又只能冷著面說。

“我還可以去化緣，去乞討，總之我會竭盡一切的所能。”他說得很慢，但是語氣越發堅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肯定會去做那些在他現在看來會覺得不屑的事情……

“所以，你寧可做衛長風的爪牙，幫著他做那種違背道義的事情？”我直接破口大罵，“你知道他平日里都做什么事情嗎？如果衛氏的股份給了他，肯定弄得上下烏煙瘴氣，衛氏一垮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失業嗎？你知道韓城經濟會倒退到什么地步嗎？你知道到時候犯罪率會飆升多少嗎？還有社會治安等一系列的問題，你想過嗎？”

“就你以為你是在幫人，你這是在助紂為虐！”我雖然說得嚴重，但是倘若衛氏真給了衛長風，估摸著也就這樣吧。

不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