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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臥底

臥底是什么鬼?

連續的神轉折使得羅平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接著他猛然意識到,站在張先生的角度來看,“真相”是可以編造出來的。

自己是不是張先生的派進兇星盜賊團的臥底尚不可知,但張先生察覺到自己的記憶出現問題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從他現在的行動來看,他打算幫自己圓這個慌。

那么,張先生知道我是假裝失憶嗎?

天上掉餡餅,瞌睡給枕頭的好事背后,往往意味著餅里加屎,枕頭藏針。但勢比人強,羅平還得悶頭把這餅吃了,枕頭睡了,否則伯德醫生一個燭臺扔過來,他就殘血被小兵收人頭了。

張先生對伯德醫生打了個手勢,伯德醫生知道接下來的事就不是他這個小醫生該知道的了。

“我去準備一些營養膏。”

說完,伯德醫生離開了病房。

現在病房中只剩下羅平、張先生還有卡門三人。

張先生指揮卡門:“找個地方坐,接下來我要安排一些事。”

“好的,先生。”

卡門乖巧地搬了把椅子坐得稍遠一些,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仿佛剛被老板訓斥不久,又被老板帶去見客戶的新員工。

張先生捏了捏眉頭,努力將渙散的精神集中起來,這個在羅平印象中總是風度翩翩,寵辱不驚的優雅男人,很難得地流露出疲憊的樣子。

“聽著,羅平,首先,無論如何,無論你遭遇了什么,我都要先向你說一句,你的任務完成了,歡迎回來。”

羅平不置可否地轉了轉眼珠子。

先不說別的,張先生這兩句話讓他心頭暖洋洋的。

“我在白奶油面包店看到你的時候,就發現你失憶了,你看出來了吧?我對你做了一番試探。當時如果我繼續問下去的話,你肯定會跳窗逃走,對吧?”

他果然看穿了。

羅平撇撇嘴,算是默認。

張先生寬慰道:“我很清楚你的顧慮。一個失憶的人,很容易被當成游蕩者扔進治安局交給警戒哨兵。”

“說不出身份,你是游蕩者,說得出身份,你是編造了自己身份的游蕩者;官方語說的爛,你是游蕩者,官方語說得好,你是學習能力很強的游蕩者;無法通過游蕩者鑒定,你是游蕩者,通過了游蕩者鑒定,你是埋伏了很久的游蕩者——警戒哨兵永遠都有理由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簡直就像中世紀狩獵女巫。

羅平眼角一抽,轉動眼球看向卡門,不知是不是察覺到羅平咄咄逼人的目光,本來就纖瘦的卡門幾乎要把自己縮得跟椅子腿一樣瘦。

活見鬼的“以紳士侍從的名義向你保證”,只要他稍微慫一下,跟著卡門進了治安局,他這輩子就別想再出來了。

張先生繼續說:“我想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打算,不過我覺得你在做決定前,最好能聽聽我的建議。”

羅平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在枕頭上挖出淺淺的坑。

張先生突然笑了一下,玩笑道:“其實你現在的狀態,跟真的游蕩者差不多。”

“是啊,我是會移動的賞金。”羅平撇撇嘴。

“所以,我的建議是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騎士王俱樂部養傷,等能正常活動后,我們可以繼續之前的約定。”

“約定?什么約定?”羅平突然說道,“如果我有欠債的話,至少在我恢復記憶前,我是不會認的。”

張先生夸張地拍打著大腿,哈哈大笑:“不是欠債,你放心吧,是一件好事。不過這也要等你的傷好了再說,騎士王俱樂部會提供你養傷期間所有的需求,這是你應得的報酬,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羅平不由得懷疑“約格·羅平”是不是真的是張先生的臥底,自己是被害妄想癥晚期,所以才覺得張先生在騙人。

毫無疑問,張先生給出的建議很誘人。

“反正我動也動不了。”

羅平表示自己沒得選。

張先生滿意地點點頭:“再說些好事,我猜你也想不起自己的銀行賬戶號和密碼了,重新辦理必須本人親自到場,你現在連吃飯都困難。”

“所以,如果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現在就結算你的臥底費用,總計220金鎊。”

居然有220金鎊!

在白奶油面包店耳聞目染,羅平對塞勒涅帝國貨幣的購買力有了大致的概念。

簡單來說,220金鎊,足夠阿姆斯特朗市的中產三口之家吃飽喝足三個月。白奶油面包店三個人忙活一天,純利潤也就4金鎊左右。

羅平通緝令的5萬金鎊賞金,能讓阿姆斯特朗市任何一個家庭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游蕩者的五百萬賞金,足以讓王公貴族放下矜持,愿意去惡臭的下水道里等待獵物上鉤。

“的確是個好消息。”伸手不打送錢人,羅平臉上有了笑模樣,“張先生,能代替我保管一段時間嗎?等我把銀行賬戶弄好后再給我。”

“我也是這么考慮的,你的事情暫時就這樣安排,好好養傷。”

說完,張先生輕輕拍打羅平的肩膀,給他肯定與安心的保證后,這位疲憊的紳士側過身子,面對蜷縮在角落里的卡門時,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卡門。”

卡門從椅子上彈起來,條件反射地回應道:“先生,請問有何吩咐?”

“你的新任務。”張先生指著羅平,“從今天開始,你負責照料羅平的生活,記住,羅平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你都要照顧到。”

卡門那張白皙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但在張先生凌厲的目光中,他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頭:“好的,先生,我會照顧好羅平先生的。”

張先生嘆息一聲,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把這個任務當成簡單的照顧病人,你依舊會讓我失望。其他的我不多說,看你表現。”

卡門慚愧地低下頭:“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張先生離開后,房間里的尷尬氣氛比之前伯德醫生離開時更加濃重,羅平甚至都覺得,這屋子被詛咒了,人越少,氣氛越尷尬。

他咳嗽一聲,打破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卡門,既然張先生這么說,以后我就拜托你照顧了?”

卡門長嘆一聲:“只要你不追究我的過錯。”

羅平不打算追究,但不等于不利用道德上的制高點為卡門制造罪惡感,并加以利用。

我們扯平了——羅平給自己開脫,然后他用冷冰冰的口吻對卡門說:

“就像我之前答應你的,我不會追究。”

“但你得承認嗎?你雖然不知道我失憶了,不過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什么狗屁的以紳士侍從的名義,保證我能活著離開治安局,對嗎?你只是想親手把一個人推進地獄,獲得某種快感或者宣泄,對嗎?”

羅平用余光看到,卡門就像被塞進冰窖凍了五個小時似的,僵直在原地一動不動。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令人驚艷的頭顱像是吊死鬼般垂下。

“是的,我承認。”

“理由?”羅平追問。

“我——”卡門咬住嘴唇,聲音弱了下來,“我,我可以不說嗎?求你了,要不,給我些時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

羅平裝作慍怒地冷哼一聲:“我期待你有一天能向我懺悔。現在我餓了,給我找點東西吃,主要是肉和面包,還有喝的。”

“伯德醫生說最近你——”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羅平惡聲惡氣地打斷了卡門的話,“照我說的做就可以了,如果伯德醫生問起來,就說是我要求的。”

卡門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嘴唇:“好的。”

不得不說,卡門那張俊俏的小臉蛋殺傷力十足,即便他是故意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罪魁禍首,可看到他眉頭微蹙的可憐模樣,羅平還是不由得心軟了。

跟他在一起時間長了,被掰彎是遲早的事兒吧!

羅平想了想,給自己找了個“打一棒子還要給個棗吃”的借口,一方面提醒卡門,一方面給自己謀福利。

“還有,張先生剛才說的話,你真的理解了嗎?”

準備去廚房吩咐廚師加餐的卡門愣了一下:“什么話?”

“張先生,你負責照顧我的任務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你是怎么理解的?”

卡門窘迫地左顧右盼:“我,我還沒想好。”

羅平竊喜,你沒動腦子就別怪我坑你。

“其實很簡單,回憶一下張先生還說過哪些話。”

“還說過哪些話?”

羅平扁扁嘴:“我失憶了,看起來就像個游蕩者。也就是說,你在照顧我的時候,別讓我被當成游蕩者抓起來。”

卡門眼中的疑惑削減稍許:“所以我必須教你一些生活常識?就像教一個游蕩者怎么對付檢查?”

“對。”

蹦出這個詞后,羅平擺出譏諷卡門智商的嘲笑表情來,但心里七上八下的砰砰打鼓,生怕卡門從這有些牽強附會的結論里聽出點兒弦外之音,當場舉報這兒有個圖謀不軌的游蕩者。

畢竟他也不知道張先生要表達的究竟是什么。

卡門皺著眉頭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后,點了點頭,不知為何突然興奮起來:“你說的......的確有道理,不,你說的沒錯,張先生就是這個意思!”

“最近我正在深入學習游蕩者的相關內容,你和真正的游蕩者之間幾乎沒有差別,我可以在你身上充分發揮我學到的東西,而且還通過跟你的交流,明白游蕩者究竟是如何思考的!”

我的運氣這么好?連這種事都能誤打誤撞出來?卡門不會是跟張先生合謀演我吧?

腦子又突然多出許多猜測,這些猜測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精神疲憊到極限的羅平再次支撐不住,眼皮灌鉛般沉重,沒過多久就合上了,知覺與意識同時陷入昏睡。

卡門聽到羅平發出細小的鼾聲,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拳頭捏緊再松開,來回幾次后,他小小地嘆息一聲,幫羅平整理好被褥后,去廚房張羅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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