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之后，這里重新安靜下來。
“幾位，還看著干什么？趕緊調查線索啊。”陸羽笑道。
反正剛才祭司大人發話了，他不怕這些人不聽。
反正自己又不是他們下屬。
那與蕭一笑一直不對付的黑衣人，這才知道蕭一笑原來已經重傷到了瀕死的程度，也不便再講什么，但也拉不下臉皮去道歉，只是揮了揮手：
“我們走，先把附近封鎖起來。”
黎師姐看了蕭一笑一眼，猶豫了一會，道：“我去去就來。”
緣空頓時大急，這都是什么時候了，蕭哥已經不足兩炷香時間了不知道嗎？
蕭一笑倒是沒說什么，相當客氣地拱了拱手，“慢走。”
安寧什么也沒說，想了一會，便跟上了黎師姐。
陸羽則是一直在沉思。
破而后立？
需要破境？
“完事。”
蕭一笑打了個響指，咧嘴一笑，然后眼睛一閉，直挺挺向后倒去。
“蕭哥！”
“組長！”
陸羽與緣空師兄皆是一驚，連忙攙扶。
緣空摸著腦袋，頭上都是汗，“這不是說，還有兩炷香時間嗎？”
他急的拍了拍蕭一笑的臉，說道：“你醒來趕緊地，我可不超度你。”
片刻后，蕭一笑迷迷糊糊醒來，但更虛弱了。
“扶我坐下。”
他強行打起精神，靠著一棵枯樹坐了下來，遙望著遠方的星空，一臉坦然。
陸羽感覺有些心痛。
“人生自古誰無死...”
蕭一笑顯得輕松而自在，想了想，又說道：“他媽的，下一句是啥來著？”
“留取丹心照汗青。”陸羽說道。
蕭一笑眉頭微挑，欣賞地看了陸羽一眼，“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肚里有貨。”
“我當年其實也想多讀書的，奈何驅夢組事務繁忙，耽誤了我考狀元，哈哈！”
陸羽笑不起來。
“終于不用再理會這狗屎一般的任務了，講真的，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蕭一笑感慨，整個人灑脫自然。
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背著獸奶與雞蛋出村前的心情狀態，無憂無慮，不再有任何牽掛。
甚至不再有任何顧忌，別說方才那個家伙，這會就是聯盟會長親自來，他也敢懟兩句。
人之將死，其性也現。
君子坦蕩蕩！
直到黎師姐與安寧走了過來，他又開始扭捏起來。
“黎敏，你任務做完了？”蕭一笑問道，臉色有些不自然。
這位叫做黎敏的師姐臉色有些復雜，“你...這會感覺怎么樣？”
蕭一笑擺了擺手，“能有多大點事。”
“祭司大人方才說的方法，可行嗎？”黎敏問道。
“我可沒那本事。”蕭一笑笑道。
黎敏神色一黯，她目睹過不少驅夢組隊友離去，但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她還是挺難過的。
“走吧，我們也趕緊去調查線索。”
陸羽一看有戲，拉著緣空離開，安寧似乎還想瞅兩眼，被強行拽走了。
……
黎敏沒有離開，而是安靜坐了下來，就在蕭一笑身邊。
蕭一笑感覺前所未有的局促與尷尬，不自然地扭了扭屁股。
他甚至有些后悔，之前怎么沒有堅決阻止這幾個家伙？
特么的，都怪李青。
就不能讓老子平靜離開嗎？
“一笑。”
黎敏要開口，卻又覺得以前蕭隊稱呼習慣了，想要親切一點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當年他們都叫我笑笑。”蕭一笑說道。
黎敏莞爾，她覺得這個小名還挺有意思的，“笑笑，我們共事這么多年，確實還沒好好談過。”
蕭一笑身體微僵，感覺一股電流從頭至腳流過，酥酥麻麻的。
這個昵稱，已經多少年沒聽說過了。
上次聽到，還是大伯臨走前隔著老遠叫的吧？
不過，此刻卻是她。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我...其實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蕭一笑搓了搓手，此刻像個羞澀的小男孩。
黎敏輕嗯了一聲，目光微垂，靜靜聽著。
蕭一笑卻又說道：“不過現在不想說了。”
“為什么？”
黎敏微微一怔，方才安寧找她，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蕭一笑笑道：“因為當年長輩曾教導過，承擔不起的責任，不要輕易許諾，會誤人誤己。”
黎敏忽然感覺鼻子有些酸。
“幫我把那根香點著。”
蕭一笑發現檀香已經燃燒得只剩最后一株了，想起身去拿，卻發現已經漸漸沒了力氣，整個人像是燃盡了的燈燭，前所未有地疲憊。
黎敏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走上去用上一株香灰燼中剩下的火星，點燃了最后一株檀香。
看著檀香緩慢而穩定地燃燒，蕭一笑心中微松，道：“我這輩子愿望其實很多，但都沒實現。”
黎敏說道：“我們都一樣的。”
“嗯。”
“嗯。”
……
蕭一笑想繼續講些什么，但發現...自己真沒啥好說的了。
這特么，死前還要尬聊一下嗎？
他這會好想錘死李青這混蛋。
“你現在最想做什么？”黎敏問道。
陸羽要是在這，一聽準就激動了，不過蕭一笑是個直男，他可沒想太多。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確實有很想做的事。”
黎敏側耳傾聽。
蕭一笑說道：“幫我把通訊法器拿來。”
黎敏走向不遠處一個小包裹，取出了一枚刻著陣紋的玉盤。
她有些好奇，這會要跟誰講話？匯報工作嗎？
蕭一笑把通訊法器放在嘴前，啟動玉盤，說道：“韓總督，你他媽就是個傻逼。”
黎敏：“……”
蕭一笑咳嗽一聲，然后接著緩慢而穩定說道：“辦事效率那么低，你他媽做事劃水也就
算了，還老是推卸責任，好事盡占，你老母親都沒教過你，做人要有責任心嗎？”
“我覺得，你還是回娘胎回爐打造吧。”
講完，這才放下通訊法器。
黎敏忍俊不禁，雖然應該傷心的，但怎么就感覺這么想笑呢？
蕭一笑組織了下語言，又拿起通訊法器，調了一下，繼續說道：“趙會長，也也是個傻逼。”
“天天給老子畫大餅，說完成了這個任務那個任務，就給晉升，你特么能摸著良心說話嗎？”
“你他媽安排的任務，都是讓完不成了。老子難道要死在執行中，你才甘心？”
“現在老子如你所愿了，你開心嗎了？”
“老子已經讓手下安排了，我隨時可以用玩忽職守罪狀告你，不想被罰的話，趕緊來老子墳頭賠罪！”
……
這么一講，就是五六個，檀香都燃燒了半段。
他本來還想與其他幾個比較好的兄弟告別的，但又覺得他們肯定會擔心，不顧一切奔來，可能會出大事，就放棄了。
而后，他使勁一扔，把玉盤扔到了山下。
“罵完了吧？”黎敏輕聲問道。
“嗯，這么多年，心情難得舒坦一回。”
蕭一笑說道：“不過我其實還是有些后悔的，唯唯諾諾一輩子，夢想著能有一天出人頭地，結果至死了才能快活一陣子。現在想來，實在是虧，倒不如灑脫一點。”
黎敏什么都沒說，她只覺得有些傷感。
蕭一笑也不再說話，發泄完脾氣之后，他感覺越來越疲憊，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
就這樣吧。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陸羽遲疑了一會，說道：“蕭哥，我有個辦法，你可以試一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