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云旗只覺得自己天靈蓋都要被掀起來了。

自己暴露了？

還是百里牧歌在詐和？

“百里姑娘，你在說什么？”他梗著脖子，裝作沒有聽懂。

百里牧歌秀眉微蹙，認(rèn)真看著云旗眼睛：“臉可以遮，眼睛可以嗎？”

云旗聞言，恍然大悟。

可他仍然不死心，強撐道：“百里姑娘可是對我的眼睛有什么疑問嗎？”

“赤金瞳色，我自出生起只見過你一人，恰巧又是在葉城，蘇星瀚身旁，再加上你刻意遮掩面容，壓低聲音。”百里牧歌身子不自覺前傾，“我雖然不喜歡二哥，可他有句話確實沒說錯。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呵呵，我聽不太明白。”

“是嗎。”

百里牧歌深吸一口氣，收起咄咄逼人態(tài)勢，身子重新坐正。

只是云旗還沒來得及松口氣。

一聲蜂鳴。

一道寒光。

電光火石間，百里牧歌竟是反握腰間青劍，直刺云旗額心。

“叮。”

那鋒利劍尖，停在他額前半寸，再也動彈不得。

“果然。”

百里牧歌手腕輕轉(zhuǎn)，轉(zhuǎn)出一朵劍花，接著輕巧收劍。

云旗嘆了口氣。

這個瘋婆娘。

事已至此，他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索性一翹腿搭在桌上，無奈開口道：“你就不怕認(rèn)錯了，一劍把人給捅死？”

“別人可能會認(rèn)錯，但我絕對不會認(rèn)錯你。”

云旗聞言，沒有回話，反倒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牧歌。

這句話雖然沒錯。

可從一個姑娘嘴里說出來，總聽起來有幾分曖昧。

百里牧歌被他這么一看，也覺得方才說的話有些歧義，于是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你不要想歪了。”

“哦？”云旗輕笑一聲，“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

“你……”百里牧歌皺眉，但還是強忍住就要脫口而出的話，略作停頓，正色道，“聽楓和蘇星瀚既然都認(rèn)識你，你這般遮掩面容又是為了何事？你在這葉城，也有仇家？”

云旗心想，總不能說我是為了賣壯陽藥吧，于是擺擺手：“不關(guān)你事。所以你叫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百里牧歌抿了抿嘴唇，開口道：“剛才他們說的那些，你都聽到了吧。”

“沒有。”云旗理不直氣也壯。

“你騙人。”

“騙你又怎么了。”云旗挑眉，“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蘇家的事，明家的事，柳家的事，都不是他云旗的事。

他只想收租買藥，打坐煉丹，半個月后想辦法搞來那把雪中梅，治好了身子，再過三年回到小段村賣柴。

見百里牧歌沒有回話，云旗伸了個懶腰，起身又活動活動肩膀，正要朝門口走去。

“聽楓的父親，病的很嚴(yán)重。”百里牧歌忽然開口。

云旗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臉來：“我可不是醫(yī)生。”

“那是一種很罕見的病，以柳家的財力足夠請得起九州任何一位醫(yī)生……”

“停停停。”云旗無奈轉(zhuǎn)身，“我不想聽，知道得太多準(zhǔn)沒好事。”

“可你欠聽楓一個人情。”百里牧歌看著云旗，一字一頓。

云旗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

她這話，倒還真是戳在了云旗的七寸上。

于是他撓了撓頭，又重新走到圓桌前，在百里牧歌身旁坐下：“好，你既然把她搬出來，那我就聽你說。”

百里牧歌點了點頭，繼續(xù)開口：“柳伯伯身體一直都不好，聽楓十歲便被送到了惠豐執(zhí)事門下，她弟弟今年也只有六歲。半年前，柳伯忽然病倒，本來以為是過度勞累，卻沒想到查出來大病。”

“什么？”

“沒人知道是什么病，但他的五臟六腑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萎縮。”百里牧歌頓了頓，“就好像……越老越快。”

“之后呢？”云旗稍稍也有了些好奇。

“江南最好的醫(yī)生，也無計可施，立仞峰的煅執(zhí)事也看過一次，卻只能看出柳伯經(jīng)脈反轉(zhuǎn)，不知道具體病灶。”

經(jīng)脈反轉(zhuǎn)？

云旗聽到這四個字，總覺得莫名熟悉，卻又想不出到底在什么地方見過。

“柳伯只有聽楓這一個孩子，從病情來看，他大概……撐不了幾年了。”

百里牧歌說到這兒，停了下來。

云旗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柳家家主若是病逝，柳聽楓現(xiàn)在是執(zhí)掌不了這么大家業(yè)的。

至少在他走之前，柳家得有個靠得住，信得過的話事人。

豪門之間，聯(lián)姻自然是其中一選。

方才聽明泊所言，柳家家主似乎和明家家主私交甚密，與明泊定下婚約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我大概明白了。”

云旗仰面靠在座椅靠背，看向百里牧歌：“所以呢？給我講這些豪門秘辛，總不是為了給我逗樂子吧。”

“聽楓不能嫁給明泊。”

百里牧歌表情認(rèn)真。

“為什么？”

“明泊是什么人，我清楚。明家家主在咸州頗有威望，與柳伯也是至交，可……明泊，不行。”

“婚約是柳家家主定的？”

“算是吧……”

“柳聽楓不同意？”

“她……”百里牧歌側(cè)過臉，嘆了口氣，“這丫頭，太好說話了。”

“那就是沒意見咯？”云旗一拍巴掌，“所以，是你要我?guī)兔Α！?

“對。”

“那我拒絕。”云旗回答得斬釘截鐵，“我欠柳聽楓，不欠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就算我要幫忙，又能干什么呢？我只是個可憐的老百姓，饒了我吧，百里大小姐。”

云旗說完，再次起身，向門口走去。

“聽楓她不會想嫁給誰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我可以肯定。”百里牧歌看著云旗BJ，擲地有聲，“她幫過你，你不應(yīng)該做些什么？”

“那就讓她來跟我說。”

不等百里牧歌回話，云旗就推開門，快步走出房間。

開玩笑，幾句話就想讓我蹚渾水？

云旗當(dāng)然看得出柳聽楓不愿意嫁人，可既然對方不開口，他又何必古道熱腸。

更何況，云旗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插手，又能做些什么。

難不成把自己柳聽楓給娶了？

云旗心中這么思量著，一路穿過葉城小巷，朝珍寶鋪走去。

只是走著走著，他的眼神忽地閃爍不定起來，腳下步子，也有意無意地加快了幾分。

他本該直奔珍寶鋪，可行進的朝向卻與方才大相徑庭，并非往城中走去，而是向葉城的僻靜弄堂。

終于，一道死胡同出現(xiàn)在云旗面前。

他緩緩?fù)Ｗ∧_步。

“出來吧。跟了這么久，蠻辛苦的。”

云旗扭頭，輕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