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魚妖一臉震驚，漸漸血色退盡，啪一聲，一尾銀魚拍落在岸上。

姜禾見魚唇仍然一張一合，內力凝聚右耳細聽。

“遠哥，遠哥，遠……”聲音消弭。

方文遠？

姜禾擰眉思索，或許這個故事的主角其實是銀魚與方文遠吧？

她搖搖頭，看向黑洞洞的天空，事情絕不只是這么簡單。

明日天亮再說。

第二日，天光大亮。

姜禾推門出了院子，信步走在杏花村的土路上，周圍三三兩兩的村民，大都扛著鋤頭，似乎是打算去犁地。

“方子，出去??？”一個倚在門口曬太陽的老頭跟姜禾打招呼道。

“啊。那個，大爺，你知道方文遠嗎？”姜禾試探問道。

“方文遠？你說的是方家那個會讀書的小子吧？”老頭道。

“啊！是他?！苯滩逻@一個小村落會讀書又姓方的恐怕也就一人。

“唉，說起來，也真是可惜，那孩子從小就聰明，一看就是個讀書的料，果然，不到15便考上了秀才?！?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嗎？他不就是經常去你那里串門的方老頭的兒子嘛！”又一個閑來溜達的老頭站住腳，接口道。

什么？他不是姓孫嗎？

姜禾心里一涼，她恐怕暴露了。

那么，昨日的事，恐怕也是對方故意引她去的。

姜禾心思急轉。

現在唯一的線索便是方文遠，她得去對方的埋身之地確認一下。

“那您知道，他葬在哪里嗎？”

“就在村西頭河邊不遠。”

姜禾聽完，便向村西頭跑去。

“方秀才，又去河邊讀書??？”

“嗯?！?

姜禾忽地站住，瞬間感覺一陣冷氣自后背躥了上來，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僵硬地轉過頭，便看見一個面色青白，書生打扮的青年正直勾勾得看著她。

姜禾心臟咚咚咚地急跳，似乎要蹦出胸腔一般。

“你在找我嗎？”書生開口，聲音僵冷。

“呵呵呵呵，你認識河邊那個少女嗎？”

姜禾一手摸向懷中，一邊慢慢走近那書生，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

“漁妹！你果然知道！你把漁妹怎么了？”

“你猜不出來嗎？”

姜禾此時已經距離書生不到十步。

“不，不可能！”書生片刻陷入慌亂、哀痛。

正是此時！

姜禾眼中厲光閃過，掏出短劍，雙腳一蹬，提氣縱躍，便如利劍般向書生射去！

“噗！”短劍插入胸口。

姜禾頭皮一乍。

不對！沒有流血！她大意了！

要完！

姜禾急忙要后退，卻為時已晚。

只覺胸口一緊，一雙慘白的手抓住姜禾便將她舉了起來。

砰！塵土飛揚。

當啷一聲，鐵劍砸在了遠處歇腳用的石墩上。

“咳咳咳！”姜禾感覺全身骨架都要散了。

“你殺了她。我要掏出你的心，把你做成木偶！漁妹最喜歡看木偶戲了?！睍鸂科鸾┯驳淖旖?，陰冷道。

“咳咳，你的漁妹都死了，恐怕是看不成木偶戲了?！苯套I笑，故意將死字重重念出。

一手在袖中一陣亂摸。

該死！

這僵尸，根本殺不死?。?

“你找死！”書生被激怒，邁著僵直的腿便向著姜禾彈跳了過來。

姜禾一手撐地，斜斜往側方掠去，順手摸了個長條物件便往書生身上一劃。

“??！”一聲痛嚎，刺破人的耳膜。

姜禾驚訝，落在地上滾動一圈，回頭去看。

那書生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痕，如燒焦一般，正呲呲冒著煙。

姜禾眼前一亮，低頭去看手中握著的東西。

是那支金釵！

師父出品，果然不是凡物！是她冤枉他老人家了。

姜禾瞬間覺得全身充滿了斗志，她還有救！

“你究竟是誰？”書生吃了虧，頓時警惕起來，眼神畏懼地看向姜禾。

“你老母！去死吧！”

姜禾閃電般躍起，刷刷刷，無數道金色光影閃過。

“嗷！”

一片濃煙升起。

“遠兒，遠兒！”孫老頭，不，方老頭突然自遠處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姜禾攥緊手里的金釵，全身緊繃，牢牢盯著奔來的老頭。

打了小的招來老的。

自己不會真要交代在這兒了吧？

噗通一聲，老頭跪倒在地，抖擻著張開手，看著痛苦嘶吼，在地上反復滾動的兒子，瞬間老淚縱橫。

“遠兒，遠兒?！?

直到嚎叫聲減弱，濃煙散去，地上只剩一撮骨灰。

一陣風過，洋洋灑灑，那撮骨灰便也散盡。

老頭木呆呆地跪著，一動不動，臉上的淚痕亦被風干。

“你……”姜禾往前邁了一步。

“謝謝?！鄙硢〉穆曇魝鞒?。

“什么？！”姜禾瞪大雙眼。

“說完了，我也要隨遠兒離開了。希望仙人能還這里一片凈土?！崩项^聲音悠長，包含沉沉的悲痛。

姜禾不發一言，靜靜聽著。

銀魚的故事其實大部分都是真的。

她與方文遠相愛，但人妖殊途，漸漸地，方文遠身體越來越虛弱，直至臥床不起。

老頭每日以淚洗面，不明白他好好的兒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一天夜里，遠兒逼他吃了一顆藥丸，便離世了。

老頭正傷心無措，便見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突然來到家中。

對方見遠兒已死，問清原由，便仰天大笑，背起遠兒的尸體便消失了。

“那顆藥丸？”姜禾忍不住問道。

“那顆藥丸是魚妖給遠兒的。吃了它，便能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姜禾不信，恐怕不過是多活幾百年。

修真界的人修煉千年，都做不到長生不老，要真有這樣的神藥，哪輪得到銀魚？

“后來，村里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了。是魚妖殺的，她用了邪術復活了遠兒?！?

方老頭嘆了口氣。

“遠兒成了一個活死人。其實，我知道，遠兒當初是不想活了?！?

姜禾點頭。

那書生恐怕是自知道那女子是魚妖之后，便后悔了吧。

只是，終究心性純良，不愿始亂終棄，便想用死來解脫。

“或許是吸了太多人血的緣故，遠兒醒來之后，就變了?！?

老頭說到此處，看向姜禾，“仙長剛來那日，遠兒不知怎么察覺到了，便叫我去試探?！?

姜禾恍然，說得是自己第一次來那次吧。

“不過，沒看出什么。這次，他們就讓我引你去河邊。若你去了，就殺了你若沒有，便放過你?！?

姜禾點頭，她猜到了。

但還有一點，這里的人，除了她、老頭、書生、魚妖，其他都是幻境嗎？

“你看出來了?！崩项^笑了。

瞬息之間，所有的一切便像幕布一樣褪下。

姜禾四顧。

斷壁殘垣，荒草叢生。

不遠之處還有一座高大的墳塋。

剛才那些人，那個曬太陽的老頭，都埋在這里面吧？

在墳塋旁邊還開著一朵臉盆大的花，白得發光。

“就是它吧?！?

姜禾回頭，卻見老人嘴角帶血，已經死去，胸口插著她的短劍。

“生在污穢之地，卻仿佛不染塵埃?！苯绦闹谐恋榈榈陌l悶。

“送我回去吧，這個，我不愿要。”

“小主人，這不是它的錯。你需要它?！蹦хR稚嫩的聲音在姜禾神識中響起。

姜禾不動。

“唉，你的眼睛不想要了嗎？”

“你知道？”

“血玉之睛需要幻靈花才能練成?！?

姜禾心中默念，血玉之睛？幻靈花？

她轉頭向那遺世獨立的白玉靈花看去，忍著不適，慢慢走近了它。

“姜禾，你又坐在這釣魚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黃泉水中只有亡魂，沒有魚的。”

“你不是說，水里都會有魚嗎？”姜禾不覺回答。

“可是這里是幽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