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弓之鳥 庸人自擾
- 會有幸福來敲門
- 蠡離
- 3917字
- 2020-12-17 17:34:07
后來的事,許舟和李默也猜到了結局,自然就是楊凡接受了文東的一切財產,包括那個男孩,然后帶著張月離開清和市,又回到了安平縣。
但楊凡是有條件的,就是文東必須答應,死都不能踏進安平縣一步,大限將至的文東答應了,不久,就死在了一個晴朗的早晨。或許,那天早上的陽光,是文東這一生中見過最溫暖、最踏實的陽光。
文東的兒子也正式改名,跟著楊凡姓,叫楊念恩。目的就是告訴他,一定要念掛這自己的恩情。楊凡也改了名,叫楊春風,就是希望以后的日子,不再有冬天,而是只剩下如沐得春風。
到了安平,楊凡賣掉了之前的別墅,為了方便楊念恩上學,于是在安平小學附近買了房子。
說實話,春風是非常不喜歡甚至說是有點厭惡念恩的,只是因為協議而撫養念恩,每天基本的一日三餐,從未有過心靈上的關心溫暖。反而是張月,把念恩當成親生的一樣,每天接送上學放學。
后來,春風拿出50萬,開了酒吧,也就是現在的春風酒吧,這一開,就從40歲開到了現在,整整十年。
春風的傳奇人生,跌宕起伏,許舟李默聽得目瞪口呆、意猶未盡。
“喲,春風姐,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有故事的大姐啊!”
“那倒是!哈哈!”春風豁達的笑著,那些滿目瘡痍、盡是廢墟的過往,早已沉埋土里,煙消云散。
“你比我們堅強多了!”許舟打心底的佩服。
“身有束縛,縱使滿身疲憊,也要沉默安詳!豁然開朗!”春風掏出了煙,緩緩的抽了起來。
春風的束縛就是媽媽,還有,那個不是自己兒子的‘兒子’。
春風的話,像一根棒槌,擊碎了許舟輕生的念頭。
“比我不如意的人都還堅強的活著,我有什么理由放棄呢?”想起遠方的父母,許舟暗自鼓勵。
這時,趙波帶著仲佳來到了春風酒館,關了燈,但并沒有鎖門。仲佳輕輕一推門就開了,直奔許舟。
“都在呢!”趙波笑意盎然的走上前去,完全看不見一絲恐懼、嫌棄。
仲佳呢,縮在后面,唯唯諾諾挪不開步,她怕啊,那可是三個艾滋病人啊。
“小仲,過來坐下!”趙波坐在了許舟身邊,順手拉開凳子給仲佳。
仲佳誠惶誠恐的坐了下去,如坐針氈。
李默看著仲佳的一舉一動,心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一切被趙波看在了眼里。“仲醫生還小,又才剛接手,難免有些害怕,這是人的正常反應,希望你們可以理解!”趙波一臉歉意的說。
“理解!我媽都怕我,更別說你們了!”春風吐了個煙圈,煙霧緩緩上升,如夢如幻。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的職業素養有所欠缺!我不應該這樣!”仲佳對著趙波連連道歉。
“沒事的仲醫生,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像其他人!”李默看著快要哭了的仲佳,于心不忍。
仲佳這才感覺到輕松了許多。
“對了趙醫生,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李默問,許舟也是一臉疑惑。
趙波笑了笑,看向坐在對面的春風。
“我說的!”春風摁滅了煙頭,吐出最后一口煙,不急不緩的說道:“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們兩個有問題!所以趕緊通知了趙醫生!”
許舟和李默一臉難以置信。
“你們不知道吧!我可是趙醫生身邊最優秀的‘眼線’呢!”春風得意的說著。
這里的‘眼線’有點類似于警匪劇里的臥底,就是潛伏在對方陣營里,隨時掌握信息,及時反饋。
春風姐之所以愿意當趙波的‘眼線’,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堅信趙波是個表里如一醫生,一定會抱著真誠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同胞’;二是,她非常想防艾護艾行動盡點綿薄之力。
“真的嗎?”許舟問。
“那怎么從來沒有見你參加過我們的活動?”李默很好奇。
春風假裝風情萬種的撩了下頭發,笑著說:“呵呵,我這種意志頑強的中年大媽,跟你們不是一個段位的!我不需要用參加活動、結交朋友來報團取暖,我就是我自己個兒的太陽,溫暖著呢、熱乎著呢!”說完還不忘給趙波拋了個媚眼。
逗得趙波和仲佳笑了起來。
許舟和李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能笑得出就是好事!年輕人,堅持和堅強能讓很多事發生改變,不要那么輕言放棄!”春風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樣子。
“對啊!我們會一直在你們身后守護你們!”仲婷也一掃剛才的恐懼,挺直了腰板。
“人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有猝不及防的意外、有難以置信的挫折、有稍縱即逝的幸福!”趙波盯著許舟,鼓勵的說:“人生就是這樣,勇敢的去面對發生的事情,勇敢的去面對生活,風雨過后依舊是彩虹!”
“真的嗎?我真的還有資格見到彩虹嗎?”許舟還是有一絲絲恐懼。
“一定可以,最重要的是積極配合治療,困難總是會有的,但是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仲佳說,趙波也在頻頻點頭。
“那一天真的很難等的,每天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許舟沮喪的說。
“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堅持,一起等烏云散開!”李默拍拍許舟的肩膀,鼓勵的說。
“一起走出陰霾!”春風也拍了拍許舟的肩膀。
“對!我們一起!”趙波的態度非常堅定,‘防艾護艾’行動,言出必行。
終于,一雙雙真誠的目光,讓許舟重重的點了點頭,堅定了以后的路。
趙波和仲婷看在眼里,終于把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看著他們互相鼓勵、互相支持,感到由衷的欣慰。
“病毒無情,人間有愛!”
這個夜晚,微風和煦,大家很快入眠。
11月。
已經到了江雪服藥的第三個月末了,又到了去醫院復查的時間。一大早,天還沒亮,江雪就在絞盡腦汁的想借口怎么應付江春燕的追問。
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一個好借口,那就是:相親!
出門的時候,江春燕念念叨叨的,“別天天往外跑,工作你找不到,男朋友你找不到,還好意思天天窩家里吃我的穿我的,你長沒長臉!”
“你怎么不說你兒子?”江雪換鞋的時候,回了句。
江春燕一聽寶貝兒子被無辜牽扯進來,可不干了,立馬提高嗓門:“我兒子招你惹你啦!我愿意給他吃我的穿我的,他可是要為我老江家傳宗接代的頂梁柱。你管不著,你還是管管你自己吧!”
“對對對,就他是老張家的頂梁柱,我就是你老張家的窩囊廢、啃老族,滿意了吧!我今天就出去,以后再也不回來了!”從記事起就被這樣說,按理說已經習慣了,可是因為得病以后變得敏感脆弱,所以江春燕的話,字字誅心,句句錐腸。不就是重男輕女嗎?還說得這么冠冕堂皇的。
江春燕看出了江雪的不對勁,竟有一絲害怕。雖說是有點重男輕女,但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哪里會真的嫌棄,就過過嘴癮而已,轉身叨叨叨的走進廚房忙活去了。
本來是美好的一天,因為江春燕的話,破壞了江雪的心情。
11月的天氣,漸漸冷了起來,坐在窗邊的乘客都下意識的關上了窗子,好擋住迎面而來的寒風。
“麻煩把窗子關一下,我家孩子發燒了不能吹風,謝謝你啦!!”坐在江雪旁邊的抱著孩子的大姐說。
戴著厚厚口罩的江雪本就憋得難受,再把窗戶關上,會被悶死的。但看著一臉誠意的大姐和她懷里臉蛋都燒得通紅的孩子,還是關上了窗戶。
空氣一下子流動得緩慢起來,江雪感到難受、憋喘,剛想摘下口罩的一瞬間,想起了夏暖的話。
“你以后在人多的地方一定一定要記得戴著口罩,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別人。”
剛碰到口罩的手又縮了回去,奈何憋得難受,索性在前面就近的車站下了車。好在下車的地方離醫院不遠,慢慢走,總能走到。
肺結核的部分患者,呼吸功能是會受到影響的,等走到醫院的時候,江雪已經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結核門診還是一如既往的門庭若市,候診區坐得滿滿當當,江雪依然來到之前那個角落,躲著。
這時,李蘭走了過來,離江雪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了下來。
地板涼冰冰的,可李蘭不為所動,比起那些親戚鄰居冰冷的態度,這地板,也不算太涼。
吃了兩個多月的藥,李蘭清瘦了不少,是因為嘔吐得太厲害了,吃什么、吐什么,營養又跟不上,身體自然不會胖。但呼吸是比之前順暢了很多,也能背得動很大一袋瓶子了,所以她還是非常積極的配合治療的。
“姑娘,你看著倒是長胖了一些啦!”李蘭主動跟江雪搭話,沒辦法,她此刻太需要一個陪她說話的人了。
親戚一家無意中得知自己的病,就再不讓自己去她家看電視了。李蘭為此難過了一個多星期,慢慢的也想通了,愛嫌棄嫌棄。自己本就是孤零零一人,只要不死,只要還能撿得動垃圾,總有一天也能買上電視,自己一個人看。
江雪疑惑的瞅了一眼李蘭,沒有搭話,她驚恐大媽知道自己的病。
“上次復查的時候,我見過你!”李蘭仿佛讀懂了江雪的眼神,也不管她不理不睬的戒備態度。
江雪又看了李蘭一眼,還是不說話。
“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既然病了,又有免費藥吃,該怎么治就怎么治吧!”李蘭那天的確是看到了江雪推開夏暖的手,也看到了江雪臉上的怨氣。
江雪仍然不說話。
“其實,咱們算是病友了,就相互打打氣吧,姑娘!”李蘭嘆著氣。
江雪一聽是病友,這才抬起頭,打量著李蘭。
“大媽!您剛才說,您也是這病?”江雪真的想不到,李蘭竟會有如此豁達的心胸,敢跟陌生人全盤脫出自己的病,完全不擔心會被歧視。
“對啊!我就是這病啊!肺結核!”李蘭不僅沒有小心翼翼,反而有點理直氣壯。
“噓!大媽您小點聲,別人都聽見了,會嫌棄我們的!”雖然周圍沒有人,但江雪還是猶如驚弓之鳥一樣,環顧了四周一圈,生怕被人聽見。
“我一撿垃圾的老太婆,嫌棄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這么一兩個!”李蘭樂呵呵的說道。
“別人還會孤立我們的!”江雪難為情的說,憋了幾個月的擔心,現在可找到傾訴的對象了。
“孤立啥啊孤立,誰知道咱得病啊!咱又沒抬著大喇叭走街串巷到處說!我一把年紀了,只要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李蘭慷慨激昂的說道:“”
“是嗎?有那么容易嗎?”
“真的,你別看我沒文化,有的事我比你們年輕人看得通透!這人生啊,就是怕什么來什么,越想躲的越上趕著來!”
“因為這病,我工作丟了,男朋友走了,也不敢跟家里說,周圍的人又嫌棄!”江雪心情低落下來。
“行了姑娘,那些走了的人和事情,就讓它走吧,命中注定不該是你的。人活著,往遠處看,不要一天腦子里亂七八糟歧視啊、誤解啊,這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憂傷。誰天天沒事管你這病那病的,還有時間嫌棄你?別人自己都忙不過來呢!哪還有時間理你!”
“真的嗎?”江雪問。
“你這,用電視劇里的話說就是,驚弓之鳥、庸人自擾!”李蘭的話,像一個爪子,把壓在江雪身上的沉重的包袱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