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瞧瞧,這是什么風把咱們林大秀才給吹來了?”
田邊,幾個婦人正忙著拾掇自家田地,瞧著遠處正緩緩向她們走來的青衣長衫少年,紛紛停下手里的活計抬頭望了過去。
只看這長衫,就知道來人必是他們村唯一的秀才林永延。
“呵,那還用說,定是來尋瑤丫頭的,怕是又看上什么莫老子硯臺,惦記著瑤丫頭手里那幾個銅子兒呢。”
一位藍衣婦人瞇著眼,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微抬頭瞧了眼越走越近的人,說完便彎腰繼續忙起了手上的活。
雖已入秋,但這清河村的太陽依舊毒辣。
林永延皺著眉,強忍著鼻間傳來的汗臭味。
淡笑著走上前,努力的舒緩著臉色,讓人看不出異樣。
他甩了甩袖袍,沖著眾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幾位嬸子有禮,不知可有瞧見云家阿瑤?還望嬸子們告知。”
“哎呦呦,瞧瞧,這可使不得,您可是秀才老爺,咱們怎敢受你的禮,阿瑤啊,跑后山河邊捉魚去了,秀才老爺往那邊去尋就是。”
身形瘦削的灰衣嬸子忙不迭的上前趕了兩步。
一雙帶著土渣,粗糙不堪的手沖著林永延就伸了過去……
林永延渾身一僵,忙退了一步,不著痕跡的瞧了瞧衣袖。
見依舊干凈整潔,這才放松下來,點了點頭不在多言疾步離去。
“呵,你倒是嘴快,這回不知道又要從瑤丫頭那騙走多少銅子兒了。”
藍衣婦人瞪了眼回話的嬸子,滿臉的埋怨,怪她不該多事。
“我說云翠蘭,雖說瑤丫頭跟你們家帶著點親,可她和林秀才可是打小定了親的。那就是一家子人,人家小兩口的事,你也管的太寬了。”
對于林秀才找云瑤,灰衣嬸子并不做他想。畢竟兩人是定了娃娃親的,聽說還是他們云家主動找的林家結親,總之這可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啪……,云翠蘭將手里的鏟子一摔,瞪向灰衣嬸子。
“什么小兩口,我呸,我們阿瑤和他還沒成親呢,那就是兩家子人。
憑什么我們阿瑤還的供他一家子吃喝?這是哪門子道理?
遠的不說,就說阿瑤還有個身子不好的娘和一個不靈光的弟弟。
就算她有骨子力氣能吃苦,兩家人擔在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身上,她得有多難……
你,你還說我管的寬?你……呵,我累了,你這地自己拾掇吧。”
云翠蘭說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扭頭就朝著村里走去。
“唉呀,翠蘭,翠蘭,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走,別走呀……”
灰衣嬸子這下可急了,忙朝著村子追了上去……
……………………………………
后山河邊。
這條河說起來不大,卻也不小,足有5米寬,遠遠的不知流向哪里。他們村也正是因而得名清河村。
河水清澈見底,毫不費力就能清楚的看到河中游動的魚兒。
可來捉魚的村民卻并不多,并非村里人有多富貴瞧不上這魚兒。
而是這河里的魚味道真是不太好,又腥又苦難以下咽。除了一些家里實在過的不如意的,其他人是絕對不會捉來吃的。
云瑤赤著一雙小腳,高卷著褲腿站在河中,岸邊竹樓里躺著幾條不算大的魚,看來是來了很久。
“云瑤……”
林永延遠遠就瞧見了站在河中的云瑤,朝她招了招手。
“永延哥。”見到林永延,云瑤顧不得其他,興奮的從河水中蹦出。
兩只小腳往岸邊的鞋里一套,也不去管會不會弄濕鞋子,匆忙放下卷著的褲腿沖了過來。
“永延哥,你,你怎么來了?是不是墨用沒了?你放心,我這前兩天,幫里正伯家搭了牛棚。里正伯給了我十多文呢,走我這就給你拿去。哦對了,魚……”
想起自己剛剛捉到的魚,云瑤沖著林永延傻傻的笑了笑,便風風火火的跑走了。
林永延細細打量著云瑤,只見她一身粗布麻衣,發髻微微松散。
臉蛋被曬的通紅,細看上面好似還布滿了裂紋,粗糙的不像個姑娘。
雖模樣清秀,可卻一點看不出女兒家的溫婉甜美。
這與他心中的閨秀良人相距的不是一星半點,眼中的厭惡之色也更加濃重。
那人說的沒錯,他如今年紀輕輕就以考中秀才,有他相助今年秋闈定能中個舉人老爺回來。
到那時他堂堂舉人老爺的娘子怎能是個粗鄙不堪的村姑?
這豈不要被那些同窗好友看了笑話?況且他的路還很長,斷然不能被區區村姑給毀了前程。
心中便更是堅定了此番前來的目的。
“云瑤……我們,我們退親吧!”
正跑向魚簍的云瑤聞聲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剛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幾步跑回林永延的身前,伸手緊緊的拽住他的胳膊,渾身輕顫。
“永……永延哥,你,你說什么呢?我,你……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一定是的,對,永延哥你在開玩笑的,呵呵,呵呵呵……
永延哥你看這些魚我想出法子讓它們變好吃了。
到時拿到集市上可以賣好多銅板,就可以給你買你最喜歡的洮河硯了,永延哥咱……”
“夠了!”
林永延一把甩開云瑤緊拽著自己的手,心疼的撫平了袖袍上的褶痕。
這身長袍可是他新置辦的,花了二兩銀子,可是有大用處的,如今被這女人給拽成這樣,真是晦氣。
“云瑤,咱們之前的親事就此作罷吧,你我……不合適。”
“不,不是的,永延哥求你別退親,不要退親,我,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永延哥,求你,別退親好不好,別……”
被退親打擊到的云瑤癱坐在地,顫抖著雙手拽向林永延的衣袍,卑微祈求著……
當真是個不堪的女子,林永延蹙起眉,心中那一絲的不忍也因云瑤拽向他袍子的手,而煙消云散。
“云瑤,我如今即將參加秋闈,做我的娘子,你……不配!”
說罷,林永延丟下一塊嬰兒巴掌大的木雕吊墜,甩袖離去。
云瑤顫抖著撿起了地上的吊墜,這是當初他們定親的信物,如今……
“不配……我,不配……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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