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龍北之敲響了族長的大門。說來也有些慚愧，他來到這第一重天已經這么長時間了，也就只見過族長兩次。龍北之不問，族長也不管，對于他是生是死，好像對方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明天就要和那個土螻的王決戰了，怎么也要過來寒暄兩句才行。

“進來吧。”

族長雖然看著蒼老，年紀已大，但是說話的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

龍北之推開木門，昏暗的油燈下，他看見族長正坐在房間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渾濁的眼睛在盯著手里的一副白色的龜甲。

龍北之安靜地關上門，靜等著族長完成他的占卜。

對于用龜甲占卜，龍北之也是有所耳聞的。江湖上算命卜卦的比比皆是，有用銅錢的，策字的，有用牲畜或者大妖頭骨的，還有用樹葉，甚至是用螞蟻占卜的，而龜甲卜卦卻是最為上乘的。

“定天下之吉兇，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龜。”

族長瞥了龍北之一眼，神態自若地說道：

“你懂卜卦一道？”

龍北之哪里懂，只是有所耳聞罷了，連忙擺手道：

“在前輩您面前，我哪敢稱懂啊。”

族長拿起手中的白色龜甲，在油燈豆大的火苗上燒灼著，一邊仔細地看著龜甲的變化，一邊對著龍北之問道：

“你可知道世間為何以龜甲占卜最為上乘嗎？”

龍北之搖了搖頭，他只知道龜甲一脈出現的最早，流傳的也最神秘，能用此術占卜的，皆是道行頗深的大修士。

“晚輩不知，還請賜教。”

族長看著火上的龜甲，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任何卦象上的端倪。

“我問你，你出現疑惑了，問題想不通了，你會選擇去找一個小孩答疑解惑，還是會去找一個老者？”

“自然是老者。”

龍北之脫口而出之后，心中也明白了過來。

族長笑道：

“蓍之言蓍，龜之言久。龜千歲而靈，蓍百年而神，以期長久，故能辨吉兇也。”

龍北之聽完笑道：

“前輩您就是我的龜甲，我這不是就過來向您問卦了嗎？”

族長的手一直拿著龜甲，任憑油燈的溫度炙烤，也沒有半點不耐。

“你是想問明天之事？”

龍北之點了點頭，其實他來并不是想問明天戰斗的吉兇，勝敗自有天命，他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實力發揮到百分之一百就夠了。可是碰到族長在占卜，一時的好奇心也就升了上來。

“如果我說你會輸，并且你會死，你是不是就不會去挑戰了？”

龍北之知道這話中有著戲謔的成分在，笑著說道：

“要真是這樣，那晚輩還要勞煩族長大人，給我挑一個良辰吉日才是。”

這句話也是把族長給逗笑了，他看著鬼靈精怪，油腔滑調的龍北之說道：

“心有龍虎，何時不是良辰，何日不是吉日？要去做，就大膽地去做，顧慮越多，反而越處處掣肘。”

“至于明日的吉兇……”

族長看了看手里的龜甲，上面被燭火燒灼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道裂紋，而且這裂紋好像組成了某些神秘的符號。他沒有收手，而是換了一個地方再次炙烤了起來。

“大吉大利！”

龍北之聞言，哈哈一笑，說道：

“其實您老根本就沒有測算我明日的吉兇，大吉大利只是隨口而說的，我說的對不對？”

族長也是跟著笑了起來，龍北之頭一次感覺眼前的這個老頭是如此的可愛。

“你要是連第一重天都過不去，何談后面的八重天？我相信你，更相信神庭的選擇。”

龍北之也是湊過去，跟著族長一起看著油燈上的龜甲，問道：

“您這是在算什么？”

“在算未來。”

“未來有什么？”

“什么都有。”

龍北之只覺著一陣無語，族長說的這兩句話都是空話，跟沒說沒什么兩樣。

龍北之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族長也沒有想要告訴他的意思，反正以后日子還長，他該說的總會告訴自己。

“那我就先回去了，您老早點休息，我聽說占卜之道，最耗壽元。”

族長擺了擺手，專心致志地看著龜甲上的裂紋。

待龍北之走后，他手上的白色龜甲裂成兩半，上面的紋路也都消失不見。

“未來很美好啊！我能幫你的也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龍北之并沒有告訴族人自己將要去挑戰土螻的王，而是像往常一樣，一個人走出了部落的大門。

他回頭望去，發現雷雨和雷雪兩個人正站在不遠處笑瞇瞇地看著他，不住地朝著他揮手。

“龍大哥早點回來啊！別再玩失蹤了！”

龍北之笑著揮了揮手，轉身走向山去。他知道今天若是勝利了，自己將要去往第二重天，而失敗了，那就是永別了。

他想到這里，沒有忍住，再次回過頭去，看向兩人，說道：

“很快就會回來的！”

土螻群今日很安靜，幾千只土螻站在山頂，將自己的王圍在中間。幾千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慢慢登山而來的人類，眼中既是恐懼又是憤怒。這個人類一己之力屠殺掉了半個族群，怎能不讓它們仇視。

隨著龍北之的走近，場內的土螻自發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土螻王依舊是渾身的銀色，四蹄之上踩著火焰。這段時間它沒有出現，任由龍北之成長，屠戮自己的部族。不是它懼怕了龍北之體內的小玄，而是它一直都在等著今天的到來。

“我等你，等了萬年之久了。”

龍北之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土螻王，笑著說道：

“沒想到你會說話？”

“對于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學會一種語言并不困難。”

它抬著四蹄，慢慢走向龍北之，眼中充滿了懷念。

“在動手之前，我想告訴你的一件事情是，我們并不是敵人，而且，我很看好你，很榮幸能夠見證你的成長。”

龍北之聽完，心里的那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孤勇之意當然無存。

“那你高抬貴手，放放水？”

那土螻人性化地笑了笑，說道：

“不可能的，我和山下那個老頭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成長，他教你東西，我磨煉你的實力，僅此而已。”

龍北之見走后門無望，擺好架勢，說道：

“那就打一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