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隱憂

夜已深，陰冷的北風雖然暫時停歇了下來，但是天氣卻更加陰沉，偶爾有星點的雪花凌亂的飄落下來。

五原碼頭，一艘豪華三層木船依然亮著燈光，燈光映襯下，一名男子靜立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北方。

外人眼中的顧風是威震西北的黃河幫幫主，風光無限。只有顧風自己清楚，風光的背后是有多少兇險，當年和兄弟顧揚兩人憑借手中長劍，一步步將名不見經傳的黃河幫發展為北方最大的勢力，本該春風得意，但是最近幾年卻屢遭不順。

三年前，朝局動蕩，高歡和宇文泰以黃河為界，各自獨立。云中到汾州段黃河禁航，黃河幫的勢力也被局限在了西北，為此兄弟兩人決定由顧揚到河東成立黃河鏢局，接手原來的水運業務，依靠原來的關系網，黃河鏢局也很快站穩了腳跟，但是三個月前兄弟顧揚無故被人殺害，使顧風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幫主，方圖長老回來了。”修明打斷了顧風的思緒。

“圖伯，辛苦了，快來坐下。”

窗前的顧風急忙轉身，隨手拉過椅子，讓這位皂衣老者坐下，并親自倒了一盞茶送與面前。對于這位當年和父親一起打天下的銀發老者，顧風一向尊敬有加。

“幫主，這次北境之行探得了不少消息。”

事關機密，銀發老者示意密談。

“修明，守在門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修明轉身關閉房門，持劍立于門外，警惕的關注著四周。

“二爺的死是飛馬幫所為，為飛馬幫的三當家塞外鬼爪達奚訥仇和四當家鐵拳普瀾良所為。”

方圖長老的話印證了顧風的猜測。

“今天我和普瀾良交過手，顧揚身上的傷口確為兩人所為，只是飛馬幫原本只是活躍在塞北的一伙馬賊，與我們黃河幫并無交集，并且據我所知，原本幫內也沒有什么高手，為何突然之間實力大增？”

方圖長老抿了口茶，繼續說道：“這正是我這次重點打探的消息，說起飛馬幫的來歷，幫主可聽說過百年前匈奴人赫連勃勃？”

顧風不解的問道：“你說的是百年前修筑統萬城，建立大夏國的赫連勃勃？難道飛馬幫和匈奴人赫連勃勃有關系？”

“不錯，就是他，但是在赫連勃勃去世后沒多久，太武帝拓跋燾就親率十萬北魏精銳攻長安占統萬，一舉將大夏國滅國。匈奴部眾大部分向西遷居，不知所蹤，其中一支自稱大夏國皇族余脈的匈奴人向北逃到了燕然山。這伙人居無定所，依靠劫掠其他部族為生，這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飛馬幫。”

“原本飛馬幫只是活躍在草原上，最多也就是南下到昆都侖河谷劫掠一下過往的商隊，大約在十年前，不堪其擾的柔然可汗重兵圍剿，飛馬幫損失慘重，剩余不到百人逃入漠北，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原來如此，那為何最近又突然活躍起來了？”顧風急切的問道。

“幫主莫急，聽我詳細道來。”

“在上任首領死后，飛馬幫一度陷入混亂，直到一個人的出現，重新將這群人聚攏起來。此人來自西域更西的地方，叫赫連助，自稱大夏國末代皇帝赫連定的后人，武藝高強，很快就鎮服了這群馬賊。”

顧風仔細的聽著長老的話，一個疑問出現在腦中。

“既然赫連助也自稱大夏國皇族，那原本飛馬幫的皇族認可他嗎？如果單靠武力，應該不會讓他們徹底信服的。”

“幫主說的不錯，原本這群人也不信任他的身份，直到他亮出了手中的兵器，大夏龍雀刀。這是當年赫連勃勃尋得名匠精心制作的一把極品寶刀，刀身以纏龍為主，鳥形為首，銳利無比，可以一刀砍斷三十張鐵制鎧甲片。當年赫連勃勃十分珍愛此刀，要求后代子孫世世珍之，只是在后來的亡國動亂中消失不見，而赫連助就是以此寶刀為信物，取得了飛馬幫的信任。”

“圖伯，剛快給我說說赫連助這個人。”

“赫連助這個人身世不清，包括飛馬幫內部的人都不知他的底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此人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且功法不同于中原和西域常見的派別，像是源于波斯火祆教的一種武功。”

顧風對火祆教的了解，也只局限在打交道的過往客商零星談起的一些皮毛，只知道是薩珊波斯的國教，對于功法更不曾了解。

“此人的身手和我相比如何？”顧風想更直接的評估對手。

方長老思考了片刻，謹慎的說道：“應該不弱于幫主，赫連助連續招攬了好多高手助陣，能夠鎮的住像達奚訥仇和普瀾良這些高手，想必有一些手段。”

和自己預想的差不多，顧風通過今天同普瀾良的交手，預感到這個赫連助不簡單。

“圖伯，方才你說道赫連助，三當家達奚訥仇和四當家普瀾良，他們的二當家是誰？可曾了解？”

“飛馬幫的二當家是同赫連助一起來的，是一個比赫連助更神秘的人，此人來去無蹤，很少拋頭露面，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也以黑紗敷面，也不見此人出過手，但是據說赫連助對此人十分恭敬。”

顧風心中暗想，越來越有意思了，這些人到底意欲何為？

“圖伯，你可知道飛馬幫為何要殺二弟，按理說我們和飛馬幫應該沒有什么利益沖突的。”

“幫主，因為這次探得的消息并不是十分詳細，暫且不敢肯定對方出于什么目的與我黃河幫為敵，但是既然他們已經對二爺下了手，下一步的目標應該就是幫主了，要早做準備啊！對方利用幫主和二爺各據一地的漏洞，各個擊破，背后的目標是我們整個黃河幫。”

方長老憂心忡忡的說道。

“而且我還從其他的勢力方面得到消息，飛馬幫已經向周圍各個山寨、馬匪發出通牒，要求限期歸順飛馬幫，態度十分強硬。”

“我知道了，圖伯辛苦了，早點下去休息吧。”

顧風送走方圖長老，再次回到窗前。

天更加陰沉了。

聯想到今天祁瑞的反常舉動，看來飛馬幫和祁瑞已經開始聯手，到底還有多少對手藏在暗處。

吱呀～

開著的窗葉被一陣風刮的晃動不止。

起風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緊隨著寒風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地飄落下來。伴著船上暈黃的燈光，雪花漫天飛舞，落在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上，落在微波蕩漾的河面上。頃刻，一個十分清洌，十分透徹，十分充分的冬日降臨了。

幾片雪花打在臉上，融化成冰水沿著臉頰慢慢滑落，朔風吹拂下，寒意透入心脾。

“該來的終究要來，風雪來了，也該走了。”顧風低聲自語。

顧風把門外的修明叫了進來。

“修明，通知船隊盡快交割貨物，不要耽誤返航時間，飛鴿傳書云中、沃野、靈州各堂主，一同隨隊返回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