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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進城

之后的幾天,徐建功再怎么用心讀書,卻怎么都讀不進去,看過的文章和詩篇眨眼就忘記,連連被教書的夫子一陣數落和鞭策。

“小穩走了有快兩年了吧,聽她說是去鎮上給一家大戶人家做丫鬟去了,也不知道這大戶家下人好不好當?

估計不好當,大戶子弟通常都是刁蠻任性,小穩恐怕要遭罪了,只是這鎮上恐要比這偏遠的重賢村子要繁華一些,她那張俊俏的小臉,如果再涂上些胭脂水粉,定然要比那貴妃們的容貌美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徐建功常常獨自坐在自家的破院子里,仰望著滿天繁星的夜空,暗暗發笑,又暗暗嘆氣。

自幼長大,父母逝世于瘟疫,來不及跟徐建功交代什么就撒手人寰,只是臨死之前雇了一個仆人阿康替自己照料著自家的幾畝薄田,好在這個仆人一直以來對徐家忠心耿耿,徐建功這才可以無憂無慮的讀書識字到現在。

而徐建功每天的目的和任務也只有一個——赴長安趕考,考取功名,對于他來說,除了考取功名,自己別無其他出路,既不會技藝特長,又沒有什么親戚之類的人際關系。

“唉,小穩還是蠻好看的呀,她還有酒窩呢,她的眼睛就是書上說的一樣,盈盈秋水,真是讓人陶醉啊,真想再看一眼。

對對對,她做的油條真好吃,外酥里嫩,口感適中,哈哈,還有她帶我去捉螢火蟲,真好看,一閃一閃的,當真比這天上的星星可浪漫多了。

你能想象的到嗎?她一個姑娘家家竟然不怕一扭一扭的蚯蚓,那天用蚯蚓捉了好多螃蟹和小龍蝦啊,那次可真是吃了個飽,她還帶我用水灌屎殼郎的挖的洞呢,一會會兒,屎殼郎全家老小滾著糞球就都跑出來了,哈哈……

她真是個大膽的女子,真不知道,將來誰會娶了她,呵呵~”徐建功很快就遐想起來這幾年與小穩在一起的樂趣,但咧開的嘴角馬上又癟了下去。

徐建功想小穩了,這幾年幾乎除了去學堂回家,就是和小穩在一起了,要說是一點想念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實際上徐建功想念的很,白天想,晚上想,夢里也想。

相思如此磨人,一個十七八歲少年的心里如同有兩條蛟龍在翻江倒海在鬧騰,讓他安靜不下來,平靜不下來。

于是徐建功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要搬上鎮上去住,要和小穩在一起,也算是增加生活閱歷開闊一下見識,徐建功這么安慰自己。

徐建功欣喜若狂,心中一樁大事總算放下了,在賣掉一畝田后,交代完老仆人后事,徐建功就背著一簍筐子重重的書,徒步往龍鱗鎮的方向趕。

路途是遙遠的,尤其是背著一筐東西,很快徐建功的腰就累酸了,額頭脖子的汗也不要命的往外跑,他只好一停再停,一歇再歇,早上出發的,到了中午才到。

顧不得歇息,討了碗水喝后就多方打聽,這才打聽得到小穩打工的那家姓周的大戶地址。

是在龍鱗鎮正街,看見景福記酒樓向左拐,第一個岔路口拐進去,從東向西數,最后一家大院就是了。

還未來的及放下行李,徐建功就扣響了寬宅大院正大門的鋪首。

咚咚咚……

刺啦,右邊的大木門開了一個縫,一個身穿粗布衣的小男孩從門里頭探出了腦袋。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門外這位汗流不止的書生,接著聲音稚嫩的說道:“來訪周府,先生可是有過招呼?”

徐建功背著一籮筐書搖了搖頭,他是突然來這里的,怎么會有人認識,又怎么會有人與他有過約定?

“那,先生可是要找哪位上人?”

“請問兄臺,小穩姑娘在嗎?”

“兄臺?哈哈,果真是秀才才能說出口的稱呼啊,哈哈……”

徐建功被這么一說有些臉燙,有些不知所措。

小男孩笑了一會兒說“我叫阿木,這里沒有小穩,你走吧。”

說著就要將門關上。

徐建功有些急了,自己千辛萬苦跑到龍鱗鎮上找小穩,怎么會沒有呢?

“唉,唉,先等一下阿木兄,她姓曹,小名叫小穩,我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年齡與我相仿,能麻煩阿木兄幫我詢問一下嗎?”

說著就將幾錢從懷中掏出,放在阿木手里。

阿木掂量掂量手中的幾錢,再瞧一眼這文縐縐的徐建功。

“等著啊。”說完就將大門掩上了。

徐建功趕緊低頭稱謝,乖乖的站在闊綽的周府大門前,身體不動,眼睛卻是在眼眶里轉來轉去,瞧上瞧下。

“這鎮上與那鄉下果然有著天壤之別,實乃金土貴足之地,我等也要好好見識見識,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紅銅漆大門又打開了一條縫,這次探出頭來的是比阿木還要小一點的女孩子,頭發扎了兩個牛角辮,胖嘟嘟的臉,有些乖巧。

“先生可是來尋穩穩姐的嗎?”

“穩穩?”徐建功在心里思忖著,“會不會是小穩?還是有重名的,要是找錯了,那自己和對方怎么下得了臺?”

于是又慎重的問了一句。

“可是姓曹?”

小胖丫頭嘟起了嘴,一副思索的樣子。

“我記不得穩穩姐姓什么,打我到這周府來,就只是知道喊他穩穩姐了。”

“哦~”徐建功心想不管是不是,總歸要先見一見再說,別錯過了良機。

打定了主意,便開了口:“這樣吧小妹妹,你先引我見一見我便就知道了。”

小胖丫頭撓了撓頭發,“好吧,阿木跟我說過了,你從前面走。”說著就從大門里頭走了出來,用手指指了指西邊的街道。

“然后順著路拐彎就是了,那邊會有一個偏門,我們買菜什么都是從偏門進出,你就在那里等著,穩穩姐忙完自然會過去的。”

“多……”徐建功難藏喜色,剛要躬身行禮道謝,只聽滋啦一聲,大門緊緊閉上了。

快步順著街道往前走不遠,左手邊就出現了一條可供四人并肩行走的小道,小道中央有個寬六十多公分的青石板房檐,房檐下有兩截臺階,想必那就是周府的偏門了。

徐建功大步流星的背著一樓桶書走了過去。

步子越來越近,這心跳也愈來愈急,腎上腺素也瘋狂地分泌。

一想到待會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小穩了,她該是何等反應?又會有哪些變化?還會是那個大膽天真說起話來咯咯咯笑的小丫頭嗎?

徐建功站直了身子立在了偏門門口,腦子里正醞釀著見到小穩說的話,小木門就開了。

登時徐建功的眼珠就定住了。

一個膀寬腰圓的素衣女子走了出來,只見她手肘上挎了一個竹籃,正欲要出去采購,看見門口有一陌生年輕男子盯著她瞧,她先是詫了一驚,后來也倒是放輕了心情,眼神由被動變為了主動,媚眼眨的徐建功心中做怪。

“小穩?”徐建功咽了口水,顫顫地說道,一臉不可置信。

“什么小穩?我是龍鱗鎮豐花十三娘,切,鄉巴佬,一臉沒見過世外美女的樣子。”

話畢,搖晃著臃腫的身體就不疾不徐地從他身邊掠過向南行去。

徐建功望著豐花十三娘的背影,摸了摸額頭,同時也從嘴里吐了一口氣。

又是等待了許久,這次是沒一個人出來的,徐建功開始有些后悔,當初豐花十三娘出來的時候,就應該攔住詢問一下情況的,那能像現在這樣,聾子瞎子一般,干著急。

背著一簍子書著實沉重,徐建功漸漸覺得肩膀被簍子繩勒的有些吃痛,轉念一想,左右都是個等還不如再讀讀書呢。

于是徐建功坐在了青石板石階上,將簍筒子放在了身邊,從中翻出了戰國策,心無旁騖地讀了起來。

而這邊曹穩穩在服侍周老太太午休就寢,就收到了門童的阿木通知,說是有一個從鄉下來的文弱秀才找她,也并不說什么事,只是說兩人是舊友罷了,讓曹穩穩空了,出去尋他一面。

聰敏的穩穩聽完眼珠子轉了兩圈,抿嘴就笑了起來,她已然知道那個文弱秀才是誰了。

給過門童阿木一塊流蘇糖后,就讓他幫忙轉告,等周老太熟睡后,自會去偏門見他。

這周老太太平時里也沒什么要做的,年紀上來了晚上覺又少,因此白天吃罷午飯總要歇息會兒,這時曹穩穩就要陪在一旁侯著,待周老太太躺到床上后,自己便要拿一把羽扇輕輕搖曳。

估摸著過了半柱香,才聽見細微地呼嚕聲響起,曹穩穩這才卸了一口氣,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當即小心翼翼的從周老太太房間退了出去。

待回到自己的房間,粗略地打扮了一下,隨手拿過床頭前的一個蘋果,就向偏門跑了出去。

木門輕輕的開了,淡淡的胭脂在曹穩穩的臉上如同荷花一般綻放,清香淡雅,親切感與素樸的美共同彌漫。

只是此刻的徐建功正在專心讀書,對身后的人兒并未有聞。

曹穩穩見他這么認真,跟小時候并無大異,當即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伏身立在徐建功身后,要瞧一瞧他再看什么,這么出神。

徐建功當真是讀進了書里,一邊看,一邊口中喃喃重復,對身后心心念念的人兒渾然不知,讀著讀著,發覺脖頸有異樣,頭也不回的用右手搔了搔。

待到一縷菊花清香的頭發垂在他臉頰時,才嚇了一大跳。

看見徐建功嚇的一個踉蹌,穩穩掩嘴呵呵笑了起來。

徐建功一看面前的大活人,可不就是自己兒時唯一的玩伴嗎?登下也不覺得尷尬,咧嘴笑了起來。

“你怎么來了?”曹穩穩問他。

“我……我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去長安赴考了,想再多開闊一些眼界,對考試也是大有幫助的,順道過來看看你。”

徐建功不肯說是因為想念曹穩穩才不遠千里來到這里的,只怕唐突了人家的心,況且自己現在還不是狀元郎,又沒有什么能力養家糊口,他想等時機成熟了再講。

“是嗎?那要提前恭喜你這個狀元郎了,喏,先請狀元郎吃個蘋果吧,等高中一甲時,可別忘了我這個兒時的伙伴哦。”

曹穩穩將手心里的蘋果向徐建功遞了過去。

徐建功接過蘋果,訕訕笑了起來。“不能,不能。”

看著徐建功敦實憨厚的模樣,曹穩穩忍俊不禁。同時也發現了徐建功變大了不少,退去了許多年少時的稚嫩,隱約有種清秀的男子氣息充斥在他的身上。

“眉厚面清,輪廓鮮明,身姿頎長,好一個玉面書生呢。”曹穩穩看著徐建功分別這些年的變化,有些癡了。“當真是個做文狀元模樣啊。”

“什么?”徐建功沒聽清小穩說些什么,只是看見她小口微微張了幾張,俊俏朱紅的模樣真是令人向往。

“沒什么,哈哈,你變化好大呀。”小穩對著徐建功說道。

“你也是,越來越好看了。”

徐建功紅著臉,腦海里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大樹下面教小穩讀書識字的場景了,時光荏苒,一轉眼,兩人天各一方,要不是徐建功前來找她,恐怕今生兩人再難有相遇。

“嘻嘻,看來讀這么多書沒把你讀傻嘛,都會夸人了呢。”小穩又呵呵笑了起來,指了指放在一旁地上簍筒的大堆書籍。

“我以前也機靈著呢,哈哈,對了小穩,你現在過的怎么樣了?在這里,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

“你爹爹呢?他怎么樣了?”

問到父親,小穩的臉色一下子就暗淡了許多,將耳旁的頭發挽在耳后后,才表情抑郁地開了口。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你現在剛到這里嗎?”

“嗯。還沒來的及找住所呢。”

“我家住在俯通路,離這里不算太遠,你去我家住吧,現在就我爹爹一個人在那里住。”小穩地聲音中有些凄涼。

“多謝了。”徐建功開始彎腰背起地上的簍筒子。

“唉,這年頭能省點銀子就省點吧。”小穩喟嘆一聲,跟徐建功廝跟著并肩向南走去。

“我從小沒了娘,我爹爹又得了病,大夫說是惡疾,治不好,只能喝藥續命,還好病情沒有惡化,每日父親精神倒也健旺,所以俯通路只有我爹一個人住。

我呢,大多時候要伺候周老太太,一個月算下來,回家的次數也就一兩次。”

小穩眼瞼下垂,她不想讓徐建功看見她眼窩里的淚,待徐建功不注意,就用手背將眼淚拭去。

“唉,人有旦夕禍福啊,生死大事誰人能掌控呢,只要每日能夠開心快樂,也不枉來這人世一遭。”徐建功安慰道,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所學的知識,在這一刻好像不管用,用不上派場,他第一次覺得讀書沒用。

“不說這個了,你這次怎么打算的呀?”小穩拭去淚水后,轉換了一個話題,這倒讓沉悶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科舉考試是在半年之后,也就是秋季了,我在這里學個半年,就要赴長安趕考,爭取一次將一甲拿下。”徐建功堅定地說下,看著楚楚動人,處境可憐的小穩,他暗暗發誓接下來一定要努力讀書。

“嗯嗯,相信你小秀才,哦不對,現在是大秀才,大狀元了。”小穩莞爾一笑,弄的徐建功是心兒悸動。

徐建功跟著小穩轉了一個彎,走到了正街上,此刻天色已有些昏暗,萬家燈火相繼,二人如同這座城市里的戀愛情侶,互相傾訴,互相安慰。

“小穩,你現在應該不叫小穩了吧?你大名叫什么呀?”徐建功問道。

“穩穩,曹穩穩,這樣簡單也好記。”穩穩扭頭看著徐建功說道。

“穩穩。”徐建功在嘴里小聲念了兩遍。“好記,我記住啦。”

看著徐建功傻乎乎的樣子,穩穩輕輕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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