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櫻華出事后,雯雯培訓學校很快便門庭冷落,學生走了一大半。后來,小雨又考上了公立單位,也要離開了。知云已經無人可用,不得不關上了學校大門,等待新的時機重整旗鼓。
從她來到這個學校任職到學校的關門,前前后后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幾年時間,說變就變,她也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小事業就這樣日落西山,自己剛剛看到一絲希望,又要面臨失業,又要面臨窘迫的生活,生活為什么對她這么殘忍,她常常問自己。
那幾天,身子說跨就跨了。
那段時間,她得了一場大病,為了看病又一次花光了辛苦攢下的那點家底。她以為自己快要完了,在最關鍵的時候,嬌嬌給了她支撐下去的力量,是嬌嬌,又是嬌嬌,知云想過,多少次的磨難都是因為自己有了女兒,才讓自己勇敢的走下去,這一回,她依然不能放棄。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如果信念沒了恐怕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知云得知伊雯在南方站住了腳,想要去投奔她,那里機會多得是,在這北方小城已經寸步難行,不如走出去。樹挪死人挪活,知云下定了決心。
伊雯果然很是辦事,給知云打聽到了很多就業的機會,就看知云能不能吃苦,在南方打工不比在家舒服,可這里工資高遠非家里可比,知云沒有多加考慮就決心去那里看看。在最短時間內定好火車票,收拾好行李,即刻出發。
那些天,家里幾乎鬧翻了天,所有人都當知云瘋了,咋又要去南方折騰。
知云婆婆懇求她說:“媳婦,嬌嬌這么小,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可不能拋棄她呀,要知道,孩子從小身邊沒有了媽,那得多難啊?”
知云道:“媽,瞧您說的,怎么能叫拋棄啊,我如果在那里站住了腳,回頭也把您兒子和嬌嬌接過去啊,這里有什么好,小城市眼界窄,將來能有多大出息啊,再說我已經山窮水盡了,再繼續靠下去,真的快餓死了,我現在30多,等年齡大了,想出去都出不去了,為了孩子,我也得最后再拼一次,我不后悔。”
婆婆又道:“我見過那么多去南方打拼的,到頭來不還是灰溜溜地回來啦,最后連個房子都買不起,折騰個啥呀,你都這個歲數了,咋還那么不安分呢,你除了當老師還能干啥呢?”
知云聽這話有些不大中聽,但強忍怒氣,道:“媽,我出去真的是為了我自己嗎?我不想在這里安安穩穩的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嗎?不行!我不能繼續啃老,我不想要那樣的生活,我不管別人有沒有灰頭土臉地回來,我只知道,我不能在這里等著被困死。嬌嬌還小,小什么啊?都上小學了,早斷奶了,木瓜能照顧好她的,您怨我也好,說我不安分也好,我注意已定,不會改變了。”
婆媳多數時候是不合的,可這一回,婆婆心知肚明,知云是豁出去了,多說無益,不如讓她安心去闖吧,畢竟她們已經是兩代人了,隔了那么多歲數,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知云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婆婆也不再言語,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對知云說。
“媳婦,這個你收下吧,當媽的也只能做這么多了。”
“什么啊?這是?”
知云猜到這應該是錢,她故意這么說,她怎么能再收呢?
“媳婦,你聽我說,這么多年,我知道你辛苦的,你為這個家付出的不比我當年少,我都明白,我剛才勸你就是希望你能留下,可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了,你說的也不全無道理,窮家富路,這錢不多,就當是婆婆的一點心意吧。”
眼看著婆婆的眼淚打轉,知云接過了信封,上前抱了抱這個面黃肌瘦的女人,從前發生那么多的不愉快都已經煙消云散,她們終究是一家人。
知云說:“媽,原諒媳婦以前的魯莽,我其實有時候挺不懂事的,在單親家庭長大,從小也沒人教育我怎么說話,所以經常頂撞你,我知道您從來沒有真的怪過我,我也不怪你。您放心,我不會拋棄這個家的,不會拋棄嬌嬌。”
婆婆早已淚眼朦朧,“我知道,我知道,去吧,如果干不下去就回來,別硬撐著。”
溫柔的夜,婆媳倆這樣說話倒是第一次,她們都不是心惡的人,只是生活的磨礪讓她們的怨念多了一些而已。
小雨考上待遇好又穩定的工作是遲早的事,在臨走的前一天,她們兩個說了好多。
“云姐,真沒想到雯姐走了,你又要走。”
“不走也不行啊,已經這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小雨,你這回算是穩定了,得抓緊時間找對象了吧。”
“隨緣吧,沒合適的,我寧可單著也不湊合。看了周圍這么多婚姻不幸的,還有因情鬧出悲劇的,說實話,我都有陰影了,我覺得婚姻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我還是個孩子,不想為了家庭而失去自我。”
“你還真是說實話啊,不過你說的都對,姐,告訴你一句,不要找一個高你檔次太多的人,那樣你會很累,那種卑微感會壓死你,更別以真愛和身不由己為借口,插足別人家庭,櫻華就是前車之鑒,除了這些,我還要告訴你,如果沒做好準備,就千萬別開始,記住姐的一句話,千萬別湊合,別走捷徑,永遠知道你要什么。”
“我當然記住了,我都明白的,你這回要走,你家里都同意了?”
“當然不同意,可我把他們全部說動了。”
“云姐,你這么多年的路挺艱辛的,我沒少聽你說,我就想問你一句,婚姻真的美好嗎?”
“有苦有甜,但苦的時候更多。”
“那我們為什么非要結婚啊?尤其是我們女人,干嘛被過去那一套束縛住呢?到了年齡就要結婚生孩子,要伺候老公,照顧小孩,最后成了黃臉婆又難免被厭棄,我們女人不能活的灑脫一些嗎?”
“我們是女人,比不得男人,我們的生活從來都不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當然,你可以試著活出不一樣的自己,但你周圍的環境會容不下你,你現在還小,等你再過幾年,就明白我說這些話的意思了。”
“做女人好難。”
“小雨,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好好享受吧。”
知云和周圍熟悉的人一一道別,卻遲遲沒有告訴她母親,也許母親根本不在乎自己怎么樣,都很久沒有主動聯系過女兒了,娘已經嫁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何必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知云直到臨行的前一天都沒有告訴母親自己要走的消息。知云走的第二天,木瓜才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梁冰雁聽聞后哭得死去活來,責怪大家為什么瞞著她,責怪女兒的無情,哭了好半天才安穩下來。
梁冰雁背著人,從柜子里掏出一個破舊的相冊,一邊翻閱一邊淌眼淚,這本相冊已經有幾十年了,上面收藏了女兒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記錄了她曾經那個家的每一個美好瞬間,可過去了終究是過去了,再也不能重新來過了,她曾經的女兒,曾經的愛人,都已經隨風飄過,留給她的只有張張發黃的照片和支離破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