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三周歲了，到了送幼兒園的年齡，家里的花銷也一下子多出了許多，他們兩口子不能都沒了工作，知云先后應聘了幾家培訓機構，都是碰壁而歸，不是因為待遇不好，就是因為需要經常外出學習，嬌嬌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她怎么能經常不在家呢。

市區里的公立學校不缺人，私立學校要求又太苛刻，知云無奈只能把目光鎖定在城鄉結合部，也許那里會有機會。工作哪里那么好找，這一晃就是三個月。后來，知云在招聘網站上找到了一家，決定去試試。

現在已經是五月末，離學校放暑假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這對知云來說是一個就業的好機會，知云乘坐客車來到了這家少兒培訓機構。這家培訓機構叫“雯雯少兒藝術培訓學?！?，在市區最近的一個鄉鎮鎮中心。

剛一進門，知云便被里面濃厚的少兒氣息所吸引，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體現出溫馨與純真，教室內的陳設與裝飾都是純手工制作，有各種各樣的人物花鳥，十分風趣可愛，墻壁上滿滿張貼著孩子們的藝術成果，各類書法、美術作品很有觀賞性，就連樓梯、地板都裝飾上了五顏六色的裝飾物。知云以前所在的學校和這里一比，根本沒有可比性。

一位打扮極具可愛風的姑娘見有陌生人來訪，便主動上前去問好。

“您好，請問您是來接孩子的嗎？”

知云回答說：“不，我是來應聘的?！?

那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后說道：“哦，您是來應聘的，那真是不大湊巧，我們校長今天不在啊。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留下一個聯系方式，以后我們可以方便聯系你。”說完便從抽屜里取出一張表格。

知云出來一趟不容易，不想再折騰一次。

“你們校長什么時候回來，不好意思，我家離這里有點遠，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在這里等她嗎？”

聽知云這樣說，那姑娘便有些無奈，又說道：“這位姐姐，我們校長外出時間一向不大確定，有時候回來的早，有時候會晚，如果你愿意等，那也隨您的意?！?

知云表示愿意等下去，那姑娘也便不再過問，忙活去了。

知云一中午都沒有吃東西，一直熬到了下午，都沒見到校長的影子，快到下午三點了，得去接嬌嬌了，要不嬌嬌會在幼兒園等著急的，知云只能放棄，離開了。

過了好幾天，知云依然沒有收到任何回復，她開始有些灰心，難道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

不行，一定得再試一次，就算被拒絕也得心服口服。知云的勇氣又一次來了，一想到嬌嬌需要生活費，她的顏面一文不值。

知云第二次登門拜訪時依舊是之前那個美女接待的，那姑娘笑說：“哎呀，姐姐，真是不湊巧，我們校長今天也不在，您又白跑一趟了?！?

知云心中開始疑惑，她應聘過這么多次，不管是不是被拒絕，好歹都得露個面，這樣拒絕人于千里之外的還真是頭一次遇到，這校長好大派頭，這回她怎么也得會會這位大派頭校長不可。

“我等，我有時間的，妹子，你先忙去吧?！?

那美女有些犯難的樣子，知云越發覺得奇怪，她看出了些不對勁，卻又不能戳破，便坐在了前臺的沙發上，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雨，有人找你！”

那美女聽見有人叫她，便不再關注知云，由她好了。

那小雨轉身上樓去了，半天沒有再回來。

知云聽到樓上好像有播放音樂的聲音，引起了她的好奇，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去樓上看看，參觀一下。

這二樓是個舞蹈室，寬敞明亮的練功房裝修得十分上檔次，里面沒有孩子，只有一個年老的女人在打掃衛生。知云順著音樂聲，繼續上樓。

這三樓是書法美術室，和二樓的格局風格完全不同，充滿了古色古香的藝術格調，畫板和繪畫工具擺放得十分整齊。知云來不及多看，便看到不遠處的一間屋子里門漏出了縫隙，里面好像有人。

知云從門縫里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帶著十分俗氣的絲巾，穿著厚厚的羊毛衫，手上挎著同樣俗氣的包包，最吸引人的便是她脖子上的裝飾項鏈，夸張又廉價。那女人對著手機做出十分夸張的動作，幺幺叨叨，嘴里還在念白。

“我是誰??？你聽好了！我是羅子君的媽媽，陳俊生的丈母娘，我看待會兒警察來了怎么收拾你這個賤貨！像你這種人，放到舊社會是要被陳潭，要被亂棍打死的呀！”

知云一下子便猜到，她是在模仿最近電視上非常熱播的一部電視劇《我的前半生》里面的經典人物薛珍珠的片段，網上被做出各種惡搞段子，沒想到她居然也在模仿。由于是背對著，看不清那女人的長相，只覺得她表演得惟妙惟肖，搞笑極了，時而瘋癲，時而幽默，手舞足蹈，沒半刻斯文，把那劇中的人物基本演活了。

這誰啊這么有才！知云正沒看夠時，只見那女人把包包和絲巾扔在了椅子上，開始換裝，那女人又換了一個頭套，穿上一件肥肥大大的旗袍，把一個大毛巾披在肩上當做披肩，別看道具有些粗糙，可表演卻不粗糙。

只見她裝作敲門動作，手掐著腰，嘴里嚷道：“開門啊！開門??！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搶男人，怎么沒有本事開門??！開門啊！開門??！開啊開啊開門啊！”

知云一下子便猜到她在模仿電視劇《情深深雨濛濛》里雪姨的經典片段，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誰呀！”那女人猛一回頭，反而讓知云有些驚慌起來。

“不好意思，我是來應聘的，剛才看你表演的熱鬧，便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如果我打擾到你了，那真是不好意思?！?

那女人看上去像是中年，可一開口感覺并沒有那么大。那女人道：“我就是胡鬧著玩呢，打發時間而已，你看我表演的怎么樣？給點評價。”

知云客氣道：“挺好的，你是這兒的老師嗎？”

那女人回答道：“是啊，怎么，你是來找工作的？”

“嗯。”

那女人又道：“我勸你還是回去吧，這兒不適合你的?！?

知云有些吃驚，她一向是很自信的，況且以前又是專業小學教師。

“為什么啊？”

那女人一邊卸妝一邊說：“沒有為什么？你往臺上一站，又老氣，又苦相，孩子不喜歡，這就是原因?，F在的孩子很難應付的，家長是大爺，孩子是祖宗。”

知云有種被羞辱的感覺，自己形象確實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到了上不得臺面的地步？這到底是選演員呢？還是選老師？

“姐，我的形象哪里不好啊？不瞞你說，我以前就是小學老師，當老師之前我還當過記者，我要是不合適，那啥樣的合適呢？”

“好吧，我也不和你犟那些沒用的，你會什么??？音樂、舞蹈、器樂、書法、美術、播音主持、奧數、英語你哪樣行？”

知云奇怪起來，看了看面前的女人，你算干什么的啊？對我問東問西的，你又不是校長，犯得著和你浪費口舌嗎？但依舊強忍怒火，無心多話，便岔開話題。

“好了，我是來應聘的，請問校長在哪個房間？”

“這就是啊?！?

什么，不會吧！難道她就是校長。

讓知云吃驚的還在后面，只見那女人把發套摘了下來，露出一頭烏黑的短發，白皙的脖頸，把旗袍脫下換上平時穿的衣服，越發顯得身材苗條，她用卸妝液抹在卸妝棉上在臉上輕輕抹了起來，一瞬間，完全換了副面孔。剛才的中年女人一瞬間年輕了20多歲，這分明就是個小丫頭，巴掌大的臉龐看上去小巧玲瓏，所有的五官都是小一號的，臉頰處有微微雀斑，倒顯得俏皮些，和剛才完全不是一個人。

說她是校長，誰能信呢？這小姑娘也就20出頭，一看就比知云至少小十歲，但她眉宇間的自信與靈氣卻遠非知云可比。

那女生又換了副嗓音，她會變聲，恢復了少女的聲音。

“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上官伊雯，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兼播音老師，關于你的情況我早就有所了解，之所以避而不見是讓你知難而退，沒想到你還挺執著，也挺自信，你不要以為自己當過公立學校的小學老師就高人一等，告訴你吧，如今那些公立學校的老師我還真瞧不上，時代變了，開興趣辦也得跟得上時代步伐不是？你也別生氣，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種老師，也可以說你不在我的審美范圍內?！?

知云道：“難道說必須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才受孩子歡迎嗎？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再做決定？”

伊雯道：“我知道你認為我膚淺，不過我也沒辦法，現在的行市就這樣，孩子難伺候啊，我拼的就是品質，我不能像那些學校一樣招人馬馬虎虎的，我寧缺毋濫。不過現在的人啊也很奇怪，都了不得了，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只要是上個大學，認得幾個字，搖身一變都能自稱是老師了，哼！算了，和你說太多你也不懂。好了，我一開始不想要你的，可我這人就是變化快，不過咱們得事先商量好，頭一個月沒有工資，全當實習，如果過了實習期才開工資，你能不能答應?！?

知云遲疑了一下說：“我就是因為需要錢用才會，不行，我非但不能答應，我還請求能不能先給我預付第一個月的工資，如果你答應，我保證三年內不跳槽，我可以答應你其他所有的要求?！?

“呵！”伊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看面前的知云。

“我憑什么要答應你的這些要求？你能給我創造什么價值？”

知云回答道：“我憑我的能力，肯定能讓你這兒的學生只進不出。”

伊雯愿意賭一回，她越來越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

“好，你可以給我上一節課嗎？我聽完你的課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數學、英語隨便你挑，好了，咱們話不多說，現在就開始吧。”

“好，開始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