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還未到,卻氣溫突變,夜里開始下起了雨夾雪,雪一邊下一邊降溫,雨雪路面在最短時間內結成了冰面。這對很多開大型車輛的司機來說等于是在刀尖上舔血,增加不小的行車難度。
高速公路發生一起多車連環相撞事故。
凌晨兩三點鐘,只聽一聲巨響,兩輛大型貨車撞上了,其中一輛把另外一輛撞翻栽倒在路旁的溝里,車上拉的農作物和建筑材料撒滿一地。
等知云知道是木瓜出事了,木瓜已經被送到醫院很久了。
醫院里,婆婆的哭聲異常明顯,婆婆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已經徹底崩潰,一邊哭著一邊埋怨所有人,要是兒子死了她也不活了。
知云知道婆婆一直埋怨自己,如今木瓜出事,她更是成了罪魁禍首,所有矛頭再次瞄準她。如果不是因為生活壓力大,木瓜不得不改行,做起了開大車的生意,開大車雖掙錢快,可一旦出事就全都完了。
禍不單行,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知云再一次覺得生活的希望又變得渺茫,別人都來指責她,她又該去指責誰呢?
梁冰雁急匆匆地趕到醫院,見女兒在墻角痛哭流涕,忙安慰起來。
“媽!你咋來了呢,嬌嬌誰帶啊?”
“放心,你馬叔在我家呢,他幫著看嬌嬌。”
“哎呀,干嘛用他啊,我家的事不用他來摻和,我不是說不用你來了嗎,你咋就不聽呢。”
“你這孩子就是不知好賴,好了好了,木瓜咋樣,我是來看看他的。”
“還能咋樣,傷的挺重。”
梁冰雁見到了親家母在走廊長椅上,埋著頭,忙上去安慰一下。
知云婆婆見親家來了非但沒有打招呼,反而劈頭蓋臉指責起來,言語中盡是埋怨。
那婆婆道:“這都是作的啊,要不是這么作,一個個地不聽老人勸,想一出是一出的,能出這么大事嗎?好端端地工作不要了,非要在家帶孩子,你說,我兒子能不出去拼命嗎?他干的都是什么活啊?這下作出事了吧!”
婆婆一邊說一邊流淚。
梁冰雁聽得出這話里話外都是在埋怨自己女兒的魯莽,如果知云不堅持在家帶娃,兒子也不會放棄體面工作,結果又出了事故,這還不是女兒的罪過。
梁冰雁道:“大姐,你也別怪我話多,要我說,這事也不能全怪我閨女,她為什么辭職在家,您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啊,現在出事了,責任全往她身上推。我這個當媽的得為自己女兒說幾句公道話,我這閨女從小命苦,她爸又是個那樣的,從沒盡過當父親的義務,她從小到大沒少吃苦,現在嫁人了,全心全意為了你們家,她從沒說過一句不中聽的,如今家里出事了,怎么能這么說呢?”
那婆婆道:“你這話是在說我的不是了,什么叫我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對知云很不好是嗎?我付出的不夠多是嗎?親家,很多話不能亂說的!你知道嗎!”
梁冰雁怒道:“我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閨女沒有做錯什么,她辭職是因為你們兩口子天天吵架,你們那樣一個家庭氛圍,她能不辭職嗎?你兒子又掙不來錢,雇不起保姆,不就得我閨女當保姆嗎?我說錯了嗎?”
婆婆已經氣得直哆嗦,應撐著身子道:“好啊,我聽明白了,這是話里話外地嫌棄我兒子掙錢少了,當初你們想什么呢,當初咋不說這個呢,現在結婚了,嫌棄我們了,沒有你們這樣的!你還是姥姥呢!你干嘛呢?你除了天天想著嫁人,有操心過知云嗎?現在又來裝好人!”
知云無法繼續看她們兩個媽媽爭吵,在醫院里,多讓人笑話,忙上前打斷她們。
“好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說一千到一萬,我就是不應該辭職在家,以后我會找工作的,眼前得渡過難關不是?”
梁冰雁和知云婆婆都是懂得知進退的人,不在繼續讓彼此難看,收斂了起來,誰都不搭理誰。
此時的知云已經沒有了哭的力氣,靜等手術結果。
她怕梁冰雁在這里再生事端,忙讓她回家去看孩子,梁冰雁支支吾吾地離開了。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門開了,醫生出來了。
“牟華家屬,沒生命危險,左胳膊和右腿骨折,四根肋骨骨折,頭部有輕度腦震蕩,其他都是些皮外傷。患者需要很長時間來恢復,就是能行走了,也是有病根的,以后會有后遺癥,以后恐怕也不能從事重體力活,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婆婆一聽這話,像在自己心上捅刀子一樣,哇哇地哭個不停。
木瓜沒出大事是不幸中的萬幸。知云和婆婆來到病房時,他并沒有恢復意識,婆婆瞬間崩潰一樣,哭天喊地的,一邊哭一邊喊,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統統想起來了,沒完沒了地絮叨。
知云摸了摸木瓜纏滿繃帶的腿,一滴一滴眼淚流個不停。
那些日日夜夜,知云常常是忘記了白天黑夜,照顧全家人。她也是在那時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木瓜出了這場車禍醫藥費是驚人的,他們家東拼西湊的算是把醫藥費湊齊了,可以后生活就得全靠父母資助了,兩口子沒有了任何經濟來源,只出不進,日子已經相當艱難。
貧賤夫妻百事哀,公婆預感到,這樣繼續下去,他們兩口子遲早離婚,公婆把自己最后的積蓄拿了出來,一共是2萬快錢,說這是最后一點家底,讓知云務必收下,知云沒有收下這些錢。
梁冰雁生怕女兒會向自己要錢,沒等知云開口,便一頓哭窮,說和她馬叔叔結婚時把積蓄都用光了,還哪里有多余的錢啊?實在是有心無力,讓她向她公婆要去。
一個月后,木瓜出院,但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他開始變得喜怒無常,要么看著天空發呆,要么喋喋不休罵個不停,時常因為一些小事大發雷霆。
起初,知云以為他需要時間接受這個現實,可時間長了,誰都忍不了他的壞脾氣,問他為什么這么對她,是不是故意的。
木瓜很正式地對知云說:“知云,別再跟著我了,我徹底拖累了你,你不應該繼續過這種日子,你工作沒了,娘家沒了,家里又不得安寧,其實你要是當初找個條件好點的,可能不會過得這樣,我沒有理由繼續抓著你不放,嬌嬌你留給我,沒有牽絆,你還能找個更好的。”
知云沒有說話,繼續在灶臺前忙活著,她把散亂在額頭前的亂發整理了一下,有了回應。
“我全當你糊涂了,別胡思亂想的,我們會好起來的,別再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打發我,我頭一天跟了你就沒想過再找別人!什么錢不錢的,這種話以后不要再說了!我馬上就出去掙錢,嬌嬌就讓我媽帶,你放心,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木瓜無語,但他心里清楚,如果知云真的打算放棄婚姻了,他就是說一萬次挽留的話都是無用的。
自打那次過后,木瓜沒有再說過類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