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過來有什么事？”

周功被一個打掃衛生的傭人喊到收藏室后，有些疑惑。

“周先生，是這樣的，我一直以來都負責打掃您的收藏室，對于您的收藏品我也頗有興趣?！?

傭人臉色平靜，暗地里雙手卻抖個不停，不過好在并沒有被周功發現。

“哦？！”

周功挑了挑眉，每個藝術家都是寂寞的，因為能真正理解他們藝術的人少之又少，特別是周功這種喜歡稀奇古怪面具的人，表面上因為身份被人稱贊，暗地里閑話一堆。

眼下有人主動因為面具的事情來找他，這不禁讓他提起了一絲興致。

“周先生，一直以來您都致力于收藏各種面具，但是這些面具卻獨有精致的外表而沒有注入靈魂，所有的表情仿佛只是一個隨意刻畫在其上的空洞和凹凸面而已。”

周功皺了皺眉，眼前這個傭人似乎并不是在說面具的好話，反而有種批判他的意思，不過他選擇讓聞成繼續說下去。

“但是，今天我卻發現了一副極其傳神的面具，那悲愴的面孔，如同從人臉上剝離的一般?！?

說著，聞成便指向了角落中的雕塑，其上正戴著一個悲愴的面具，結合雕塑蹲在地上的姿勢，頗有種人生失意陷入崩潰的感覺。

周功看著出神，聞成的心里不禁也松了一口氣。

“我似乎沒讓你們擅自動我的東西?！?

但驚訝過后，周功還是有滿臉嚴肅的對聞成發出了質問，他雖然待人友善，卻不代表著他放任這些傭人。

“周先生，我自知這件事可能已經觸怒了您，我本可將這件事悄悄進行，但我認為這種妙事必須讓鐘愛著這些面具的您也見到，我非常感謝您給我的機會，讓我在這個大家庭工作，因此做出這件事之前我也已經做好了相應的覺悟。”

聞成硬著頭皮將話擠出來，他知道說出這些話之后的后果，他有極大的可能會被周功轟出宅子，但也有可能因此而獲得更大的機遇。

周功的臉色沉了下來，雙眼卻時不時看向那個雕塑，心里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個雕塑是幾時放進去的他并沒有很大的印象，畢竟收藏家也不可能每天將自己所有的藏品都看一遍，所以大部分的藏品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記得住。

“難得你有這份心，我也不怪罪你，這里的藏品你若是喜歡便挑選一件，就當是禮物送給你了，好好將這里打掃一下，我還有事，如果沒有其他事，便等我有空了再來找我吧?！?

留下這么一句話，周功便急匆匆的離開了，他有一個專門用來統計藏品的本子，他需要查閱一下那個雕塑是怎么放進去的。

等到周功離開后，聞成這才坐在地上喘氣了粗氣，后背已經被汗水打濕，好在他賭對了，不但沒有因此而被抄掉，反而得到周功的另眼相待。

聞成心中暗喜，就連看那個塑料人臉上的面具都顯得沒有那般悲愴……

才怪。

濃郁的悲愴感從面具散發出來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給吞噬殆盡，讓聞成感到驚恐的是。

這個雕塑竟然站起來了。

之前他明明將雕塑擺成蹲在地上的樣子，此刻的雕像卻站起來靠在墻角，雙手十指插入假發中，這比他刻意擺出的姿勢更具有悲愴的氣息，那種將全身力氣都依靠在墻壁上用力抵抗著的感覺，就像陷入絕境邊緣的受難者在用力的抓著懸崖般。

聞成咽了口唾沫，難道在他去找周功的時候又有人進入了收藏室？

“可能是錯覺吧。”

聞成將視線從塑料人身上移開，那雙漆黑的眼睛總是讓他有些滲的慌。

“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聞成擦了擦額頭的汗，隨意打掃了一下房間便打算離開。

就在他打掃完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細微的摩擦聲突然從房間角落傳來。

聞成條件反射般的回頭看了過去。

然而這一看卻讓他后悔不已。

原本靠在墻上的塑料此刻竟然朝前面走了兩步，臉上悲愴的表情依然悲愴，雙手卻如同喪尸一般朝他伸著。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冷從聞成的腳底升到頭頂，胸口更是如同鼓風機一般劇烈起伏著。

“救……”

聞成只感覺有一根刺堵在喉嚨里一般，不論他怎么用力都沒法呼喊出來。

這種恐懼如同不斷滲透進來的海水，緩緩將他淹沒。

直到所有的恐懼都達到一個點后，聞成終于如同破裂的氣球一般，尖叫出聲。

“救命！”

聞成大聲的呼救，雙腿如同灌了鉛般的沉重，饒是如此，他也還是提著自己的腳朝門口跑去。

然而，就在他回頭的下一刻，一張悲愴的臉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聞成頓時愣住了，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的聲帶沒有絲毫震動，這時他才看清楚，眼前這張悲愴的臉是他自己。

而他自己，此刻正蹲在墻角，雙手的手指深深插入頭頂的假發，臉上漆黑空洞的眼睛帶著一絲悲愴，他，成了雕塑，而雕塑，卻成了他。

那張悲愴的臉看著聞成，臉上的悲愴顯得更加濃郁了。

最后他提著吸塵器關上門離開了房間，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所有的燈光熄滅，聞成蹲在角落一動不動，臉上保持著悲愴的表情，一如四周無法動彈毫無靈魂的面具。

……

“廣哥，我覺得我們還是繼續待在鳴書坊比較好吧，總是這樣往外面跑，很危險啊。”

前面幾次的事情讓劉仁有些擔心起來，原來這個看起來非常安全的世界，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安全，就連他一直視作靠山的我，也有翻車的時候。

“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更多的人活著。”

“可那只是一個面具而已啊，你就那么確定，那個面具有問題嗎，我怎么看著都沒覺得奇怪。”

劉仁踩下剎車，手指敲著方向盤，心里依然有些不服氣。

“你沒看見，那是因為你不懂。”

我白了劉仁一眼，藝術這種東西沒幾個人會懂，因為里面蘊涵的東西太過復雜，我雖然不追求藝術，但是精于符紙，也算一通百通，對于這種隱晦表達的東西，總歸是有些敏感的。

新聞中那張面具中透露的死氣，已經化為一種情緒傳遞出來，難以想象，這幅面具下到底聚集了多少人的悲愴和絕望。

這樣的一件東西，就算不是靈異之物，也不能留在人群之中。

不過可惜的是，面具在新聞中只有一個鏡頭，其新聞內容更多的還是報道著一個富商為車禍受害家庭承包醫療費用的正能量報道，因為這個富商的影響，甚至還有其他有名有姓的大人物過來慰問那個家庭，讓這普通的一家子又驚又喜。

因為是在隔壁的州肥市，所以我也沒法通過手里的關系打聽到面具的位置，最好的辦法還是去事發地點找找。

經過一番奔波后到達州肥，沒有絲毫停留，我讓劉仁直接趕往現場。

發生車禍的路段此時已經恢復了正常通行，想要在這里找到一絲蛛絲馬跡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我便只好讓劉仁去有關部門想辦法查下監控，看看那個面具到底在什么地方。

“這個男人是誰？！”

拿到事發的視頻后，我一遍遍查看起來，起因經過完全是因為一輛酒駕的汽車，富商當時和發生車禍的家庭處于兩個車道，通過監控可以看到富商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那個孩童的面具，隨后沒多久車禍便發生了。

然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對面那輛車子是突然啟動的，雖然車子歪歪扭扭看起來的確像是酒駕，可在事發之前車主卻并沒有任何征兆，就在富豪將眼神從面具挪開的下一刻，酒駕車才跟發瘋的母牛一樣沖過來。

而在攝像頭中，駕駛車輛的車主卻擺著一張極其詭異的臉，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

這張臉的表情……竟然和車禍后掉落在地上的面具……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