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還在發呆?”于遜語氣有些著急。
我不知如何回答。
“來吧,我替你做吧。”于遜接過我手里的針線,用身體把我擠到旁邊。
我坐在一旁,心亂如麻,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還剩一副遺體沒處理,我道:“于老師,我沒事了。可以繼續干活了。”
于遜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這邊已經收尾了,你把B組小孩的遺體縫合一下吧。注意內臟。”
我帶上口罩和手套,點了點頭,來到B組孩子的操作臺旁,孩子的遺體并不像大人那般殘破的厲害,但是孩子的皮肉細膩,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
我將竹子削成合適的大小,插入頭顱用來固定住連接的位置。整個操作室安靜至極,甚至連呼吸聲都在刻意的減小。
就在我全神貫注準備縫合的時候,于遜的手機響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我一驚,有些惱的看了他一眼。于遜摘掉手套和口罩,接起電話,剛接了一半,他看了我一眼后大步走到門外。幾分鐘后,門開了,他滿臉擔憂的朝我招招手。
“曉菲,你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于遜這樣嚴肅的講話,我心里有些忌憚。磨蹭著走了出去。
“曉菲,你最近......有你弟弟的消息嗎?”他點了一根煙,慢慢的抽著。
“有啊,一個禮拜以前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說是等他賺了錢,回來孝順我。”心中不解,這無緣無故,怎么突然問起我弟弟來了?
“那個......昨天下午,刑警隊在筆山東邊廢棄的魚塘里發現了一具無頭尸體,死者的身邊發現了被剪爛的身份證碎片,通過身份證鑒定和特征對比,疑似你弟弟郭曉翔。刑警隊那邊,想讓你過去看看。”
于遜經過短暫的糾結,提起很大勇氣對我講完接著狠狠抽了一大口煙。
“別鬧。你知道我忌諱。”我大腦中一片空白,自己說話都帶著回音。
“曉菲,你別緊張,不一定是曉翔。”于遜扔掉煙頭,兩只手按在我的肩上,用力握著。“你先去值班室睡一覺。天亮我陪你去看看。”
我無力的搖搖頭,心思煩亂,“于老師,不會是曉翔對吧?”
“嗯,不一定是曉翔,你先別擔心。”于遜拉著我走進操作室,把我安置在洗手池旁邊的椅子上,“睡不著就在這等我一會,我處理完,天亮咱們就走。”
我呆愣愣的坐在那,想著曉翔最近的動向:
一個月前,他神秘兮兮的對我說,他找到一份好工作。干得好,能賺很多提成。
半個月前他說出差,回家里拿走了幾件衣服,樂呵呵的說拿到獎金全給我做嫁妝。
一周前給我發信息,說是要賺錢了,終于可以回來孝順我了。
我辛辛苦苦帶大的弟弟,怎么會被人殺害,身首異處呢?
他們說的那具尸體一定不是我弟弟。
胡思亂想,恍恍惚惚間,我的目光掃向那具A組老人的遺體,我驚訝的發覺他的姿勢變了!我很確定剛才于遜處理完遺體的時候,是按照規定把老人的雙手放在身體的兩側,掌心向下。可這會兒老人的手掌不僅沒有向下,而且還垂在操作床的一側。
那殘缺不全的手掌,還在輕輕擺動。我死死盯著那手掌,只見那老人的手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心也跟著抽搐了一下
“于遜!于遜!”我驚恐的竄起來,跑向背對著我操作的于遜“快看,那老頭,動了!”
身邊操作床金屬磕碰的聲音刺耳的響起,我慌張地看了過去,那老人直直的坐了起來,歪頭看向我,僵硬的抬起手,指了指收納盤中的針,做了一個縫的動作后舉起殘缺兩根手指的左手。
我拉著于遜的手,拼命晃著,可眼前的于遜卻沒給我任何反應。
他僵硬著身體,一動沒動。這詭異的一幕讓我的心莫名恐慌,“于遜?”我驚恐的喊道。
“切...切......”眼前的于遜竟然發出奇怪的聲音,整個頭帶著骨骼碎裂的聲音轉動了180度,
從后背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邪邪...”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于遜向前走了兩步,跪了下來。膝蓋朝前,腦袋向后,整個人扭曲怪異的不能形容。
接著他緩緩的抬起手,反著手把自己的頭一點點從脖子上拔了起來,放在地上。我清楚的看見他的皮肉被撕裂的整個過程,他動了動嘴“姐姐......”
我終于聽清了這奇怪的聲音,他在喊姐姐。
“曉翔?”我顫抖著叫出弟弟的名字。
那地上的頭竟然緩緩流出血淚,接著他把流著血淚的頭拿起來,放回脖子上,又扯下去放到地上。反復不停的重復這兩個動作。這時操作室的地面轟然塌陷裂開,地底涌出無數雙干枯腐敗的鬼手,拉著我的腳腕向下墜去。
“啊!”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感覺自己身體從空中墜落。眼前一片模糊。
刺眼的陽光從玻璃的縫隙透進來,我的動了動已經麻木的四肢。腦中一陣抽痛。
“曉菲,你換換衣服,咱們走吧。”于遜從操作室門外走了進來,他已經換好了衣服。
我揉揉太陽穴,沒回答。又是這種夢,無論是真是假,這種夢境對于我來說都不吉利,而這感覺太過真實,就像我在經歷盜夢空間一樣,詭譎恐怖。
默默地穿上外套,心里,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么。
上了車,于遜過來替我系好安全帶,“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二十分鐘以后,我們來到我工作的地方——A城南灣殯儀館。
刑警隊的小吳見到我們,向我們點了點頭,面色沉重招呼道:“郭姐。”
于遜不動聲色的把小吳從我身邊隔開,“別緊張。”
我有種預感,很不好的預感。
作為殯儀館的入殮師,我輕車熟路的走到了認領區,悠長的走廊擴大了我鞋底與地面觸碰的回聲,每一聲都敲在我的心里,這種鈍痛,只能咬牙忍住。
蒙尸的白布上有些泥土和腐敗液體滲透的痕跡,我顫抖著雙手拉開白布,赤條條的一具無頭尸體呈現在我眼前。
尸體已經開始分解,因腐爛而產生的氣體充斥著腹部,由于血液開始分解,整具尸體都開始變成紅色。
于遜戴著手套開始翻動尸體,
“曉翔的身體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胎記或者記號?”
“大腿內側,有一個一元硬幣大小的圓形燙傷疤痕,右腿膝蓋處有一寸左右的縱向疤痕,縫過三針。胸口心臟位置有一處紅色胎記,形狀類似A城的地圖,左手有割腕的傷口,十三針。”我機械的答。
心里倉惶的祈求,我所述的痕跡,一條都不會出現在這具尸體上。
大約五分鐘左右,于遜的聲音響起“曉菲....節哀順變吧。”
我矛盾混亂著,是不是我不說出來,這具尸體就不是我的弟弟?
也許這只是弟弟和我開的一個過分的玩笑?
他身上每一個痕跡都有著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的回憶,我怎么能相信眼前這具腐爛變形的無頭尸體就是我那懂事聽話的弟弟?
“姐姐,曉翔不疼,等我長大,我就能保護你了!”
“姐姐,我不想活著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了......”
“姐姐,等我賺了錢,給你辦嫁妝。等我賺了錢,我回家好好孝順你......”
曉翔,姐姐什么都不想要,姐姐只想要你回家......
傷心至極目無淚,看慣生死的我實在不需要有人安慰我逝者已矣,我只想知道是誰如此殘忍的剝奪了我至親之人的生命!
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弟弟,絕不能死的這么不明不白!就算付出我的生命,也要把我弟弟的死因查清楚,把罪人千刀萬剮!
我雙手緊緊地攥起,昨天包扎好的傷口可能又流出鮮血,掌心一片黏膩。
“于遜......我要求法醫鑒定!”